第36章 碧血軍魂
葉二少宣戰的一句話說完,虛空裏一道灰色人影慢慢浮現,葉大錘剛真男人了沒片刻,突然頭一低,吧唧一下倒了。
此時謝衣臉色倏變:“磁雷?!”
偃甲五行不懼,唯一被脫離五行之外的磁力死死克制,能第一時間發現偃甲體質且做出反應的唯有……他故鄉的人。
“不得不說,你的新朋友讓我驚訝了一會。”虛空裏傳來的像是無機質的沙子的聲音,“人形偃甲……你果然還是做到了,該說不愧是他的得意弟子嗎……破軍祭司?”
謝衣閉了閉眼,鎮定道:“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雲天青扶起毫無反應的葉二少,剛想問,就聽到謝衣私下傳音道。
“帶他離開此地幾個時辰後便無妨,不必管我,我自有脫身之法。”
“你敵人?”
“不,是故人。”
随後謝衣便匆匆随那人走入一方結界消失了。
雲天青也不知什麽情況,正想把葉二少背起,突然手腕一陣微痛,立即起了一道風刃,随即一只黑色小蟲的屍身斷作兩半落下來。
然後剛才虛空裏那個冷冷的聲音悄然出現。
“……大祭司說他身邊的人都必須死,不過你身中寒毒加上虛耗靈力,看來不用我出手也活不了多久,可惜了我的蠱蟲……奇怪的人。”
那聲音消失在空氣裏,雲天青看到手腕一絲青黑在蔓延,随即一股燒灼感從肺腑裏燃起。
不行……毒什麽的他娘的不在行,看來那個人要趕盡殺絕,得趕緊挪走。
費力地背起葉二少,就算收起重劍這丫的分量也不輕,不過好在以前背叽蘿體型背慣了,好歹七尺男兒煉出個虎背,勉強能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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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輪花摘取後,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雲天青沒有目标,只能奔着月亮的方向亂走,一個時辰後,蠱蟲毒素蔓延連帶上疲乏,動作慢慢緩下來。
恍惚聽見馬蹄聲,因為踩在沙地上又似乎并不明顯。
直到遠遠傳來一陣濃烈的血腥,雲天青的神經才驟然繃緊。
馬蹄聲踏在沙子上,只有獨騎,看似悠然,偏生帶着一股浴血過後的殺意。
“……中原人?”
精疲力盡,雲天青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雖說作為草民要相信官府,不過眼前這人身上還沾着人命的味道,誰知道是不是哪家的兵痞挑了百姓的人頭去充數。
匆匆一眼,這兵痞手裏的黑色長槍是突厥那邊的黑鋼重砂所制,少說一百八十斤,看他拎着跟拎小雞似的,顯然不是什麽阿貓阿狗路人甲的段數,總之現在這情況是肯定打不過。
沒辦法了。
雲天青撐着襲上來不可抑制的睡意啞聲道:“我背上這小子,是你們靖國公的孩子……我你不用管,你帶他走,你們頭兒肯定有……重賞。”
說着,雲天青再也扛不住那股蠱毒毒性燒灼帶來的強烈睡意,一頭栽倒。
一陣靜谧,黑馬打了個鼻響,甩了甩頭,一張口,竟然露出屬于兇獸的犬牙,拱了一下雲天青的身體,回頭輕嘶一聲,似乎在向主人企盼什麽。
“哈?”馬背上的人好像是才反應過來,掩在眉弓陰影下如狼的眼在看到那金衣少年腰上特有的杭白菊香囊時閃過一絲微妙神色,轉而拍拍坐下黑馬的頭:“這是人,不能吃,等會去打頭狼給你解解饞。”
說着,下了馬,走近了,看了看金衣少年半晌。
還帶着血腥餘韻的槍尖挑起葉二少的下巴,鐵鏽樣的聲音帶着某種怪異情緒。
“老子怎麽記得……當年生的是個閨女呢?”
……
雷殛一樣的麻木感慢慢退去,五感回歸時首先火焰的哔剝聲,接着是一些人說話的聲音,摻雜着地方口音,聽不太清楚說的是什麽。
當時腦子忽然就被暈了一下,然後就一下子沒了知覺。
活動了一下手指,覺得沒問題,剛睜開眼一動,脖子一側立即貼上一個冰冷銳利的東西。
不是有人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邊,而是它本來就很随意地插在脖子一側的沙地上。
葉二少甚至還嗅到一股淡淡的孜然味……哪個老混蛋?!
哪知擡頭一瞧,果然是個老混蛋。
彼時天還沒亮,月亮照得八尺長槍雪亮亮地,長得跟葉家二叔有個四五分像但是總多了幾分詭異的惡心帥感的軍爺正瞧着兩只香囊發呆。
葉二少:……這城管拓麻的看着不是一般的眼熟。
軍爺手上兩只香囊,一只針腳淩亂,三朵歪歪扭扭的花,間或還有點陳年血跡,看着像是初學的繡者笨手笨腳地紮破了手指。另一只金黃色的絹布上,兩朵繡金白菊精美無比。
軍爺猶記得自己家的小丫頭除了這個再也會不得別的了,第一次繡花,兩朵大的代表爹娘,小的代表自己,繡得難看,自己當時還拿着取笑,一直取笑到現在。
現在是兩朵,是不是說,她心裏爹已經死了呢。
回了神,感覺到背後一道複雜視線,眼神冷下來。
“小子裝死的功夫有一套。”
沉默半晌,葉二少輕聲道:“為什麽拿我的香囊?”
軍爺沒回答,淡淡問道:“這是誰給你的?”
“……當然是意中人送的,怎麽,瞧着眼熟?”
“想今日就歸位你可以繼續編。”他說這話的時候,聲調沒什麽波動,唯有一股血腥氣如同實質蔓延。
葉二少似乎是沒感覺到一樣,問:“與你有關系?”
“明知故問。”
“難得你還在意。”
“算了,我大概知道你是受誰托付到西域來的。”舒了口氣,軍爺說:“她還好嗎。”
葉二少翻了個白眼說:“沒你一樣過日子。”
啞然,軍爺搖頭笑笑,拔走葉二少頸側匕首:“你又是什麽立場來對我表達仇視。”
“要是我想娶你閨女呢?”
“有膽識,讓你活着回中原老子姓倒着寫。”
葉二少嗤笑一聲,起身道:“我同行的人呢。”
“背你出來的小子在後面,老神醫脾氣怪,說他身上的毒沒得解,不過刺激他不斷氣的方法倒是一大把。”
話音剛落,葉二少就聽到一聲慘叫,忙轉到樹後一頂灰色帳篷裏,便瞧見一個光頭老頭坐在毯子邊,一臉淡定地把燒紅的鋼針往一臉生無可戀的雲天青指頭上紮。
十指連心,該有多痛不知,但葉二少一看頭皮都發麻了,剛想制止,卻聽身後軍爺淡淡飄來一句。
“不疼上一會兒,等到他睡過去,就起不來了,你自便。”
葉二少捂眼:“……逗比你還能撐嗎?”
“你特麽來試試……啊!”
“撐住啊,想想你生夢璃的日子!什麽坎沒過來就差這一哆嗦了!”
雲天青氣得差點就沒撲上來撕了他:“你這說的是人話?!勞資的清白都是你污蔑的!自己斷袖別禍害別人!”
軍爺聽到葉二少是斷袖,想私下裏把他找地方拆了的心思頓時消弭殆盡。
雲天青最終還是扛過來了,那老神醫叽叽咕咕地說了好多,大概是他身體裏本來就有寒毒,中的碰巧又是火毒,現在這麽以毒攻毒,撐過毒性沖突爆發的時間就好得差不多了,以後也對寒毒有些小小的抵抗力,不過餘毒未清,還是要休養。
葉二少聽了雲天青敘述當時謝衣和那埋伏者走的情況,也有點擔心謝衣是不是落入危險。
到了次日晚,葉二少很意外軍爺沒走,盯着他那匹吃生肉的怪馬發呆。軍爺總是旁敲側擊地問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不過大多是有意無意沾着點小閨女。
“帶兵打仗這麽閑,老問些有的沒的煩不煩。”
“那你聽得挺高興是作甚?”
“……=皿=”
雲天青雖然是躺屍狀态但是瞧着葉二少和那路人軍爺之間氣氛微妙,也琢磨出些不對味,抽空扯着葉二少問:“什麽情況?”
葉二少望天嘆:“別人都是坑爹,我這邊是我爹坑我。”
雲天青表達了不理解,葉二少說知道太多你就被滅口了。
好在這種微妙氣氛在謝大大終于歸隊後結束了。謝衣找過來時臉色很是蒼白,像是動過手,看到兩人無事總算放下心來。
謝衣似乎并不是很想說那個襲擊者的身份,只是嘆又是自己累及無辜。
雲天青也不好說什麽,等到覺得自己能走了便準備三人一起離開西域。
“葉……他人呢?”
“去送那位将軍了吧……他們很熟?”
……
大漠之上,兩匹神駿,一白一黑,交錯穿梭,像是在狠狠較勁。
裏飛沙似乎是首逢敵手,一身銀紋化作流光,掠出道道殘影。
軍爺的怪馬還真是奇怪,血紅的眼木讷看着前方,如主人一般,不動聲色,但一步踏出,卻是緊追不放。
老辣。
只有這麽一個評價。
果不其然,不多時,軍爺便沖到前面去,遠遠拉開一個馬身。
漫漫黃沙,直到視野裏驟現狼煙沖天,軍爺才一勒馬頭,馬聲嘶鳴。
葉二少不由得停下,卻見沙丘之下,遠處一條黑線拉得極長,卷得黃沙滾滾,細一聽,卻是千騎狂雷,撼得天地如晦。
軍爺的眼光有些遙遠,似乎是穿過了眼前的烽煙,看到了什麽。
“怨我,便怨着吧,有些錯總歸無話可說。”
“……所以七年不歸,你一封信就是交代?”
“我這輩子誰都對不起,對的起的,往矯情了說,也就只有國了。”映着烽煙之城,軍爺眼裏有莫名的光,“他日九泉之下,我願生世作泥沙,妻兒踏我骨肉過忘川。”
不知為何,這時,總有些知道爹是在想些什麽了……有什麽能比戰場吸引一個男人?他對不起娘,所以便依了她的意,自我放逐在沙場。
他是在想……或者有一天,他馬革裹屍,也不望別人記得。
他揚鞭一指——
“你看這血火山河,若終是少不了鐵骨作書,我願碾骨為墨,死戰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