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虞易昏迷,梅庚算計

樓下針鋒相對,還在樓梯階上珠簾後的陸執北和風溯南倒是饒有興趣地看着,永定侯府與他們不是一路人,而虞易同他們親厚,也完全是因為梅庚。

有些人的血生來便是熱的,見不得人間不平事。

先前梅晨和林子忱的下場他們可都親眼所見,今日虞瀾恐怕也要體會一把梅庚的恐怖。

風溯南手中握着纏繞金線的檀木折扇,啪地拍在陸執北肩頭,湊過去輕聲道:“我看這個虞瀾是忘了當年的教訓,還敢在梅庚面前放肆。”

陸執北深有同感地點頭。

彼時他們還是稚童,丞相夫人邀請各家官宦女眷開茶會,夫人們便将各家小輩一同帶上。虞瀾放肆驕縱竟在丞相府後院對體弱虞易動辄打罵,那條鞭子好巧不巧地抽到了梅庚的手上,梅庚自然不依,将虞瀾狠狠地揍了一頓,從此以後…虞易便同他們攪和到一起了。

“等等…”

陸執北墨瞳微縮,喃喃:“那人給了虞瀾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風溯南不明所以地撩起珠簾。

小厮将紙包放進虞瀾手中,梅庚自然也瞧見了,可虞易卻胸有成竹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衆目睽睽之下,虞瀾唇邊的笑堪稱陰寒,驀地甩手,粉塵散落,濃郁的苦澀藥味頓時傳出,竟是草藥粉末。

梅庚和陸北執三人面色同時一變,在藥粉散開時,面色蒼白的虞易臉頰驀地湧上紅潤,呼吸淩亂困難,捂着唇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梅庚臉色頓時難看下來,他可算知道虞易打得什麽主意,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狠絕法子,他都不是頭回用了。

虞易碰不得研磨成粉的草藥,嗅着便會引出咳疾,甚至可危及性命。

“操,這混蛋是想要虞易的命吧。”風溯南咬牙切齒,一拍折扇便發覺身的陸執北已經沖了過去。

梅庚扶着劇烈咳嗽的虞易騰不出手,只覺一陣風過,那得意洋洋拍着手的虞瀾便被狠狠踹出了門,摔在風月樓外的石階下面。

風月樓內本風雅之地,禁争鬥,多年來還從未有人敢破此戒,陸執北将人踹出門後便在衆多富家公子呆滞的目光下怒道:“虞瀾,你放肆!虞易無論如何是你長兄,怎可下此狠手竟要當衆弑兄?”

“你…!”

陸執北也是習武之人,一腳下去虞瀾唇邊便溢出血絲,顯然傷及髒腑,爬都沒爬起來,疼得表情扭曲,你了半晌也沒說出話。

虞易的咳嗽聲消失,徹底暈了過去,随虞瀾來的幾個公子哥和小厮都面如菜色,到嘴邊的質問也沒出口,他們也沒想到,虞瀾竟敢如此大膽,當衆對虞易動手。

所謂狐朋狗友,見勢不好随風倒。

見情勢劇變,風溯南也匆忙到虞易身邊幫着攙扶,臉色青白地問道:“怎麽搞成這樣了?”

“先救人再說。”梅庚在心裏嘆了口氣,虞易一向如此,看着沉默寡言,可一旦算計起來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風溯南颔首,幫忙扶着虞易離開,還順便留下道冷笑:“虞易再如何說也是侯府長子,梅庚更是貴為王位,乃我平國公府的座上賓,輪不到你們這些鳥東西作踐。”

兩人扶着虞易出門,陸執北面上陰寒未褪,瞥着虞瀾那敢怒不敢言的小厮哼了聲:“今日動手的是我,想要說法盡管來太尉府尋。”

太尉府三字一出,許多疑惑這生面孔是誰的人便倏爾明了——陸太尉家外出游歷數年的少爺!

“我平國公府也恭候。”風溯南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嘩然。

此處不乏朝野中人,心思通透者略微一想便能明白,他們這是要為西平王和虞易撐場子。

一個平國公,一個太尉府,可都是當朝巨擘。

梅庚瞥了眼爬不起來的虞瀾,剛才陸執北那一腳,足以讓他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收回視線将虞易送上了馬車,“人我帶回西平王府。”

雖說虞易也吃了虧,可永定侯連寵妾滅妻打壓嫡子的事都能幹出來,說不準還真要遷怒虞易。

風溯南和陸執北跟着上馬車,絕塵而去,雅致清淨的風月樓還是頭回鬧出這種事,看了場戲的衆人心思各異,而此刻,三樓窗棂旁,一道白衣身影伫立,遠眺馬車離去的方向,眸中無悲無喜,并非深不可測,而是極致的幹淨純粹,以及淡漠。

“公子,就這樣讓他們走了?”白衣的侍女輕紗遮面,也能見其怒意。

風月樓內,明文規定——可文鬥,不可動武。

靜立的男子緘默片刻,方才應聲,與之神情一般的淡漠語氣,不沾絲毫人間煙火氣:“已是大楚為數不多的清白忠臣,由他們去吧,那侯府二少,也算咎由自取。”

他擡起手,似瑩瑩白玉般的指尖輕勾,白衣侍女便會意,送上一紙信箋。

風月樓的生意遍布各國及江湖,但親自送到他面前來瞧的,恐怕牽涉甚廣。男子拆信,只見筆墨蒼勁的一句話躍然紙上:“以西北之戰牟利者姓名及證據。”

幾乎不曾猶豫,男子輕輕吐字,擲地有聲:

“查。”

一個字,似落在白紙上的一滴墨,雖輕,卻暈染了大片的水墨。

——

暮色被浩渺星辰取代,駿馬攜車行在路上,梅庚坐在馬車外駕車,不一會兒陸執北也從裏頭掀開簾子出來,臉色仍有些發沉。

“怎麽樣了?”梅庚輕聲問,陸執北輕輕搖頭,“他身上帶了藥,服下了,應當無大礙。”

“那就好。”梅庚颔首,他也未料到虞瀾竟然如此放肆,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對虞易下手。

“你要把他帶回王府?”陸執北瞥了眼神情如常的梅庚,“這次那小畜生吃了大虧,恐怕永定侯府的老東西不會輕易罷休。”

“操,那老王八蛋能翻出什麽浪來?”馬車內傳出風溯南一聲怒吼,又惡聲惡氣地輕嗤:“他敢不要那張老臉上門鬧事,爺就敢讓他把臉丢出永安城!”

馬車外的兩人一時哽住,又哭笑不得地對視一眼,他們四人自小長大的情誼在,想來這次虞瀾對虞易動手的事,也确确實實惹怒了風溯南和陸執北。

梅庚輕嘆:“放心,此事交予我即可。”

“你?”陸執北遞去個将信将疑的眼神,“盯着西平王府的人不少,此事我還擔的下來。”

梅庚卻輕輕搖了搖頭,眸底湧現出幾分令人心悸的冷色,低聲笑道:“原本還愁找不着由頭,現下倒是省事,他這是找死。”

陸執北從梅庚這話裏聽出些別的意思,當即頭皮發麻——他似乎還想在此事上做做文章?

梅庚卻沉默下來,高深莫測的平靜。

馬車到了王府門口,陸執北和風溯南兩個大男人忙着将虞易弄下車,傷勢剛好的梅庚站在一旁,卻驀地瞥見牆角後似乎有道黑影,注視着那略有熟悉的輪廓,片刻後,眸底驟然湧上錯愕,腦中瞬間空蕩蕩,丢下句話便匆匆擡步過去。

“你們先進府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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