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薩倫
上了二樓首先看的到是幽長寬闊的走廊，兩旁同樣是高大的門，方便巨型外星人出入。
店員帶着韓業和葉溯一路往深處走，直到走廊的盡頭，店員才停下來，為他們打開最後一間房門，“先生，請。”
房裏裝飾都很普通，色調呈淡藍暖色，像在過簡單的家居生活。
店員等兩人進去後，在外關上了門。
房間裏有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在等着，見到韓業和葉溯，禮貌地笑了下，為兩人倒了幾杯熱騰騰的茶，“請坐。”
韓業微微點頭，一點也不見外地坐下，拿起靠左的一杯綠茶。
那男人靜默了一會兒，但葉溯看他似乎還有些激動，臉上雖然淡然，雙手卻不自禁地握緊了拳頭。半晌，男人長舒了一口氣，将自己的光腦掏了出來。
韓業輕笑，也拿出自己的光腦。
一旁的葉溯看得是滿頭霧水，只見這兩人将光腦頂端的信號接收器相對，漸漸靠近，原本一片黑的光腦屏幕突然亮起了圖案，一輪由遠及近的星辰逐漸顯現，最後占據了整個屏幕，那星辰一半白一半黑。葉溯覺得這圖案很像高中時學地理時看到的地球晨昏線圖。
直到此刻，男人才真正确認韓業明院中人的身份，蒼老的神經猛地活躍，手緊緊捏住了光腦。
男人名叫燕方，年輕時就加入明院監察司，被派來監察薩倫族。監察司的工作向來是無聊枯燥的，還要遠離人族故土，飽受羁旅之苦。歷史上不乏有監察司的人一輩子也不曾參與進一件大事裏，他們多在默默的監察中老去死去，也正是有這麽多甘願承受孤寂的人才組成了監察司密不透風的一張監察大網，将萬族的動态收入網中，讓人族如履薄冰的生存得以喘息，并從中獲得發展契機。
燕方在薩倫族已經待了三十多年，他對自己的工作并沒有厭煩，三十年如一日地監察，并且做好了餘生依舊如此度過的準備和決心。但突然見到明院執行司來人，意味着他能将監察員的作用發揮到極致，真正迎來人生的意義，這對他來說，是一次圓滿，就算讓他在這次行動中犧牲，他也毫無怨言。一時間，燕方說話都有點哆嗦了：“有什麽是我能幫助你的嗎？”
韓業斂起笑容，正色道：“我需要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見到薩倫族右任。”
薩倫族的統治者并不只是一人，而是分為右任和左任。左任為人剛強，手段硬派，在對五族聯手搶奪礦石星球一事他大為憤怒，放下狠話要咬下對方一口肉，而右任更傾向和五族和談，共同開采礦石星球。很顯然，右任的主張更适合韓業的計劃。
燕方仔細想了下，說：“三天後薩倫族右任的長子薩洛夫将會在這裏舉辦一場酒會，他秉承他父親的理念，這場酒會名義上是玩樂，實則是尋找五族合作契機，從他下手應該可以見到右任。人族駐薩倫族大使館已經收到請柬，将會派年輕一輩的人參加。”
韓業沉吟，“能拿到其他請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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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任長子和我那在薩倫首都交流學習的獨女燕雪宸還算交好，她可以拿到幾張請柬。”
“那好，我需要兩張。”
“到時讓雪宸陪你們一起去吧，有她在，更容易和薩洛夫說上話，正好雪宸說要回來看我。”
韓業看了燕方一眼，只一眼，他就看出了這個老人所想。他希望燕雪宸這次表現優秀能得到韓業的提拔，将她也帶入明院。
韓業一時間有些沉默，他并不是在生氣或者憤怒，而是難言的沉重和無奈。加入明院對大部分人來說是失去了錦衣榮華的一生，好點的能像燕方一樣一邊工作一邊安享晚年，不好的像執行司司員，多數在執行任務中喪生。但燕方在自己選擇了将一生奉獻給明院之後，還願意讓自己的女兒也繼續奉獻。
“好。”韓業點頭答應，燕方眼睛一亮，強忍住笑意。
說完了正事，燕方因為第一次碰上執行司的人，不由話多了些，懷舊起明院的往事來，原本滿含熱情榮光的臉在說到十二年前的一戰突然黯淡下去，“那一年，我真是感覺到了害怕，生怕明院堅持不住，可是上頭給我們的命令是按兵不動一如既往，我也知道我們這些人就算回去也幫不了什麽忙。幸好後來明院有了挑大梁的人，監察司也換了新司長，明院好歹是熬過來了。”
就算是明院內部，也有着嚴格的上下級保密系統。韓業執行司司長的身份，只有另外三司的司長以及他的直隸下屬清楚。明院四司之間在相互扶持的情況下也保持獨立，信息共通并不多，通常只有執行任務時才會了解到對方的具體信息。這就保證了明院安全性，即使出了叛徒或者被打入內奸，也不會受到傷筋動骨的傷害。
所以燕方還以為韓業僅僅是個普通的執行司司員。
韓業的笑也有些寡淡：“一切都會熬過去的，沒有人的努力會白費。”
“但願吧，五百萬年了，唉……”燕方沉重地說道，又強打起精神，“你們長途跋涉來這裏累了吧，我讓人給你們準備了兩間房間，現在要休息嗎？”
“嗯。”韓業看了眼葉溯說，“再給他配一臺翻譯機。”
“好。”燕方忙說，帶他們從店鋪後門出去，坐上自己的私家車直接到了人族聚集地。他和店員都在這裏居住。
燕方給韓業和葉溯準備的房間都很低調，帶着家常氣息，不會隆重到引起別人的懷疑，周圍的居民還以為是燕方的親戚來看他了。
韓業對葉溯說：“這裏很安全，你一個人住可以。”
葉溯點頭，進了自己的房間，這還是自他離開華都星後第一次一個人住一間房。原來長達半個多月的旅程，韓業都是故意只訂一間房，刻意地保護他嗎？
葉溯躺倒在柔軟的床上，又回想起剛剛在集市的一幕。
明院？執行司？
這是葉溯從韓業和燕方的談話中聽到的一言半辭，雖然少，但也夠葉溯腦補出韓業的忍辱負重，有着外人不知的身份，默默地在黑暗中行走，隐忍而孤獨。
燕方因為看到葉溯是被韓業帶來的，以為是自己人，談話時才沒有避開他，那韓業呢？為什麽也沒有避諱葉溯？
葉溯想着這個問題，是不是韓業真的信任他、接納他了？這種感覺很奇妙，別人都不知道，只有他能夠看清。好像韓業那張淡然溫和的臉越來越生動真實，而他有特權去慢慢欣賞。
帶着對韓業莫名的好奇，葉溯陷入深度睡眠。
等他醒來時，燕方的獨女燕雪宸已經趕到了這裏，并帶來了三份酒會請柬。
燕雪宸是個看上去幹練利落的女人，膚色白皙幹淨，一頭黑色長發高高束起，然而這份印象保持不過三秒。葉溯見她跟自己打了聲招呼，結果一甩頭，馬尾狠狠地掃在了她身後的店員的臉上。
店員捂着流血的鼻子，欲哭無淚。
“最近天氣幹燥，多吃點梨。”燕雪宸一臉嚴肅地朝店員建議，又跟葉溯說道：“你們要去薩洛夫的酒會？我告訴你們，酒會相當無趣，你們會失望的。”
看來，她并不知道韓業的真正目的。
燕雪宸想了想又補充：“不過有幾件當地特産挺好吃的，你們一定沒吃過，到時候我給你們帶路……”
燕方推開女兒，及時阻攔了越來越跳脫的話題：“說到吃的，也該吃午飯了。”
午飯……葉溯默然，原來他又把早上給睡過去了嗎。
葉溯在薩倫摩格星長了三天的見識，很快就到了薩倫右任長子的酒會時間。
葉溯和燕雪宸在門口等着韓業，破天荒的，韓業沒有守時。
“怎麽跟女人一樣，難道還化了個妝？”燕雪宸一看時間，都快遲了将近十分鐘了。
葉溯也覺得奇怪，說：“要不我上去看看……”
話還沒說完，韓業已經出來了，葉溯和燕雪宸都是一臉見了鬼的表情。韓業還真是化了個妝！
化了眼線，眉眼顯得細長而上挑，其他地方也應該做了手腳，整個人和平時完全不同。葉溯一直覺得韓業和他知道的軍人不一樣，少了些剛硬淩厲，多了些溫和随意。而此時，韓業更是與平時的形象相去甚遠，顯得分外陰柔俊美，讓人不禁為之驚豔驚嘆。如果葉溯不是這段時間日日夜夜都能看到韓業，還真不敢确定眼前這個人是他。
韓業淡淡笑了下，解釋道：“酒會上有認識的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燕雪宸愣了半晌，摸了摸胸口：“看得我都硬了。”
葉溯：……
“走吧。”韓業理了理潔白的衣袖，坐上了燕方提供的專車駕駛位。
薩倫右任長子舉辦的酒會，還是在最繁榮最四通八達的通商星系，即使不是正式的宴會，規模也不會小。舉辦地點是這顆星球赫赫有名的大禮堂，無論來的是什麽種族，都能被容納進去。
高逾百米的大禮堂坐落在星球的中心，旁邊的停車場停滿了樣式各異的車輛，從車型也可以判斷出來了哪些種族。
酒會對來賓的身份檢查并不嚴苛，只要手持請柬通過大門處的掃描即可進入。
葉溯進入禮堂後，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開眼界。
裏面的格局參差不齊，自上而下、由大到小的分布着餐桌和酒架，方便不同體型的賓客進食和飲酒，一眼看上去淩亂不堪，但看多了竟有些奇特的空間美感。
十分沖擊眼球的生物從葉溯面前交錯走過，有些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們，那種認知已經超出了葉溯的語言水平之外。
韓業三人的到來除了引起同為人族的注意力之外，沒有掀起其他波瀾。
遠遠的，一名端着高腳杯的金色卷發男人朝這邊舉了舉杯，看方向是在和燕雪宸示意。兩人應該認識，但似乎不怎麽太熟，因為那男人遙遙示意後就準備和旁人繼續說話，不打算和燕雪宸寒暄兩句。
然而，他偏過頭時，餘光看到他并不認識的韓業，不由怔了怔。不得不說，韓業原本就長得光風霁月、氣度不凡，現在的這張僞裝過的臉更是有種說不上來的吸引力。
那男人嘴角的笑意擴大，不顧友人的疑惑，徑直朝這邊走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