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去參加大澤沙耶葬禮的那天早上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潤濕地面,讓空氣裏滿滿的都是潮濕的味道。
今天的津島雪枝穿了一身漆黑的衣裙,作為參加儀式的喪服。站在窗邊, 她望着外面的雨微微出神。
被起名叫做杏子的橘貓在她腳邊晃來晃去,兩只前爪裏抱着麻繩編成的球形玩具, 游戲場面熱鬧得好像它在和某個會僞裝的怪物打鬥。
狐貍老師則側卧在邊上, 偶爾用尾巴攔一下杏子,不讓大佬貓撞在哪裏。畢竟這只好面子的橘貓如果撞了頭, 第一反應絕對不是反省, 而是把責任推卸給老父親狐。
中原中也從矮櫃裏翻出一把同樣是黑色的雨傘, 遞到她面前。
“啊,我差點忘記了。”
“如果你把自己淋到感冒,我之後絕對會笑話你。”
“反正我之後一直在車上, 才不會感冒呢。”雪枝鼓着臉頰,做出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中原中也幫少女撫平耳後淩亂的發絲,問她:“你一個人去真的沒問題麽?要不然還是我陪你一起吧。”
“我已經不是五六歲的小孩子了, 雖然是葬禮,但是我一點都不害怕。”說着, 津島雪枝拍拍赭發男人的肩膀, 從他手中接過雨傘。
“我大概中午就回來了,不用擔心我的。”
“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直接打電話給我, 算了,待會兒我去接你。”
“不用啦, 只是去參加學姐的告別儀式而已, 我沒關系的。…那我出門了,中也。”
站在公寓的大門外,津島雪枝将雨傘搭在肩上, 仰頭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雨滴打在傘面上發出“咚、咚”的聲音,雪枝想着,在大澤學姐從樓上墜落的那個時候,發出的聲音一定遠比這更加震耳欲聾。
津島雪枝抵達舉行儀式的小禮堂時,時間還早,告別儀式也還沒有正式開始。來參加儀式的人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壓低着聲音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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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禮堂的最前面擺着大量的鮮花,這些素色的花将屬于大澤沙耶的遺像簇擁在中間。照片上的少女臉上挂着活潑的笑,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難不倒她。
“請節哀,大澤夫人。沙耶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您如此悲傷的。”
“好的,好的…我的沙耶啊,怎麽會這麽糊塗!”
津島雪枝尋着哭聲看過去,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一身黑色和服的女性。那女性有着與大澤沙耶一模一樣的黑發黑眼,但是兩人的容貌不是很像,大概大澤前輩更像父親多一些吧?
“您好,請問是學姐的母親麽?”出于一種莫名的情緒,津島雪枝走上前和她搭話。
大澤女士拿手帕抹淨臉上的淚水,用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鏡看向雪枝:“是的…請問你是?”
津島雪枝向她欠了欠身,說:“我是大澤學姐在舞蹈社的後輩,今天是代表社團內所有一年級生來見學姐最後一面的。”
“啊啊,這樣啊,真的是太謝謝你了。”
“請別這樣說,學姐在學校時一直很負責任的引領着我們,多虧了學姐,我在芭蕾上提升了很多。”
“那孩子一向擅長芭蕾,是我的驕傲。”
“是的,學姐非常出色。”津島雪枝笑了笑,口中的語氣隐晦地變化了一些。
“我很後悔,因為我明明看出了學姐的疲憊,但是我沒能給她帶來慰藉,也沒能挽留住她…真的很抱歉。”
語調輕柔,在棉花的下面卻藏着針。
大澤女士因為她的話而又落下了眼淚,整個人都有些癱軟。她緊緊地捏着津島雪枝的手,像捏住能救自己一命的人。
也許在這一刻,大澤女士才從女兒同齡人的懊悔中發現一件事——她的孩子本來不應該死去的。
“謝謝你,太謝謝你了…對不起,是我要說對不起才對。”
“請不要這麽說。”
看着被大澤先生攙扶着帶走的女性,津島雪枝用手帕遮住唇角,垂着眼簾,做出傷心不已的模樣。
這才對啊,大澤女士,您得更加傷心一些才是。這樣的話,我心裏的後悔和無力感才會更少一些。
很快告別儀式便開始了,從寺廟中請來的老和尚為大澤沙耶念經超度。坐在臺下的來賓們保持着沉默,只偶爾有一兩個人發出低聲啜泣的聲音。
津島雪枝盯着大澤沙耶的遺像出神,因為盯得時間過長,她的眼睛有點酸澀。
那張照片上的圖像不斷扭曲着,在某個瞬間,在津島雪枝的眼中變了個樣子。那個微笑的少女變成了灰發金眼,變成了她自己的模樣。
“一路走好,前輩。對不起,我什麽都沒能為你做。”灰發少女雙手合十,用很小的聲音說道。
“還有…謝謝你,我也愛你。”
我愛你的生命,愛你的存在方式,連同你的所有一起去愛。像是愛着過去的自己,像是愛着另一個已經死去的我自身。
如果真的有來世,希望這次的你能自由地活下去。
等告別儀式結束,作為尋常同學的津島雪枝便先一步離開了。她打着傘,順着青石的小路向外走。
在路的盡頭,有一位身穿豔麗和服的女性正等在那裏。
女性的身影被漸漸便密的雨幕遮住,看起來有些朦胧,但她手中的紅傘和衣擺上的紅花石蒜依舊灼人。
津島雪枝愣了一下。
我還記着她,這是之前見過的大姐姐?
“許久不見,女孩。”女性将手裏的傘舉高了一些,露出了自己橘紅色的盤發,“我是尾崎紅葉,是中也的長姐。”
兩個人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沉默地注視着對方。半晌,津島雪枝擡起腳,慢慢地走向她。
“在路上聊一聊麽,尾崎女士。”
“車就在前面,随妾身一起來吧,女孩。”
于是就這樣變成了兩人并行。
小皮鞋的厚底敲擊着石板地面,與尾崎紅葉腳下的木屐聲混在一起。津島雪枝聽着兩人的足音,突然開口說道。
“今天出門的時候,中也問我這次參加的是學姐的葬禮麽…我說謊了。”
“因為對我來說,今天也是我的葬禮——是另一個我的葬禮。”
大澤沙耶的死讓她覺得很遺憾,但是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兔死狐悲的悲哀。
如果她沒有因為中原中也的存在而對他人敞開些許心扉,如果她沒有鼓起勇氣逃到對方的身邊,也許此時的自己也同樣躺在那小小的棺木裏吧。
——就像她曾經偶然作訪的那個未來,那個沒能逃離津島家的‘津島雪枝’一樣。
尾崎紅葉沒有開口,只目光淡淡地看向自己身側的少女。
灰發的女孩實在是生得嬌小,跟在身邊時軟乎乎的一小只。只不過她目光清冷,注視着前方的那對眼瞳像是兩顆無機質玻璃珠,在讓她顯得難以接近的同時又越發想讓人将她抱進懷裏。
她似乎曾經在哪裏,在誰的身上看到過這樣的眼神。
兩人坐到車上後,天上的雨更大了。尾崎紅葉交代了司機,叫他直接開車去中原中也常住的那棟公寓樓下,随後便拉上了隔音的擋板。
“你對我說這些話,總不會是單純想向我傾訴吧?”
津島雪枝搖搖頭,“我只是想表達自己的決心。”
“決心?”
“嗯。”在昏暗的車裏,雪枝向對方露出笑容,“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所以從今往後不管是跳舞還是戀愛,我都要全力以赴。”
“即使你已經猜出了中也與我的工作,哪怕你知道妾身并不看好你們兩人。”
“是的。”津島雪枝說道。“即使如此。”
車裏安靜了片刻,兩個因為某個男人而産生糾葛的女性一左一右坐着,看向窗外的瓢潑大雨。而津島雪枝的手機鈴聲打破了沉寂,讓兩人的目光一同挪到了她手裏的手機上。
屏幕上“中也”的這個備注…怎麽看都存在感十足。
這小子…
尾崎紅葉無聲地嘆了口氣,險些用手去扶自己的額頭,“…沒關系,接吧。”
一直保持着冷靜姿态的津島雪枝此時雙頰漲得通紅,那雙玻璃珠般的眼睛裏閃着微光,看起來完全就是個尋常的戀愛中少女。
…中也的眼睛是多瞎才會沒辦法發現對方也喜歡自己?
尾崎紅葉的手開始癢了,很想拿刀去劈點什麽。
‘夠了,下次他再問我給女孩子送什麽會讓對方覺得開心又不過界,我就送他一刀好了。’
Port mafia的金色夜叉在心裏給重力使閣下宣布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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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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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對中也的尊重,以及并不想在這件事上引起無意義的争端,紅葉姐并沒有私下去查雪枝的背景情報。她目前只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在橫濱上學。
…
啾也,一個心裏說着在女孩子成年前不下手,但是控制不住想送東西的男人。
啾也:這,送東西和追求是不一樣的!
雪枝:中也最近很關心我,我覺得我能告白成功(握拳)
噠宰:出門別說你是我妹妹,雪。感謝在2020-12-30 14:00:19~2020-12-31 14:53: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夜話白鷺 2個;咦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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