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那真的是一段寒冷的歲月, 我的手足背叛了我。只要我的靈魂還記得這件事,我就無法逃離內心深處的痛苦。”

他尋找着荒霸吐的蹤影,因為那是他唯一能拯救自己, 讓自己逃離“深冬”的方法。但是當真正想起一切的時候,他卻得到了更大的痛苦。

阿蒂爾·蘭波想起了故鄉的樹, 它們在陽光下晃動着, 投下絢爛的光斑。所以不可避免的,他也想起了在那個午後, 與自己并肩走在這片光輝下的男人。

——保羅·魏爾倫。

他像是北歐狂放的神明, 擁有着比陽光更奪目的淡金色發絲, 好像清冷的月光停駐在他的發梢,而男人的眼瞳則是故鄉的深海。

那是他的摯友,他的手足, 是幾乎成為他生命一部分的人。

而魏爾倫背叛了他,男人向他放出“兩槍”。一槍是從背後而來的偷襲,而另一槍是荒神狂怒的那一刻, 魏爾倫不可抑制的笑聲。

在那一刻,阿蒂爾·蘭波看到了更深邃的寒冬向自己卷來, 過往的一切回憶都成了風霜和利刃。

他死了, 以為自己終于逃離了這份寒冷。然而随着陽光消失在夜幕,他的靈魂卻依舊在空蕩蕩的軀殼中徘徊。

多麽可笑, 多麽悲哀。

我的故鄉啊,我的祖國啊, 那些我愛着的, 或愛着我的人,你們為何不曾來接引我的遺骨,将我帶回那片永遠盛開着鳶尾花的大地?

太陽升起又落下, 如此七個輪回。

作為背叛者被示衆的殘軀不斷地散發着令人不愉快的氣味,它扭曲變形,甚至開始腐爛。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擁有這種體驗?而他“有幸”成為了這其中的一份子。

中原中也,他曾經的任務目标主動收斂了他的屍骨,在向海的山坡上為他修葺了一方墳茔。

阿蒂爾·蘭波蜷縮在墓碑後頭,無力地抱着自己冰冷的靈魂。

是了,是了,在他們的眼中,阿蒂爾·蘭波早在七年前死去,現在徘徊在這片土地上的是蘭堂,也只是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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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來接他回家,再狂放的超越者在死去後也不過是一捧黃土,是他人眼中的亡靈。

“我的記憶和思維幾乎被凍結,在渾渾噩噩中,我聽到了‘你’的聲音。”

“你坐在我的墓碑上,背對着陽光對我微笑。我知道,我眼前的不過是一個人偶,一個幻影,但我依舊為此而歡欣。”

“我終于…終于逃離了永無止境的寒冷。”

聽完了蘭堂的溫聲細語,雪枝已經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可以說的了。

對他說,你的執着沒有道理?還是讓他離自己遠一些,她并不需要對方報恩?

算了吧,何必呢。

即使是從一場實驗開始的緣分,但緣已經結下了,計較這些沒有什麽意義。

而且…這可是她的神使!

這樣想着,雪枝的笑容中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蘭堂當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并且,他也注意到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已經在無意識中放松了對他的權限。只要他想知道,他随時可以感知到對方的位置。

“蘭堂先生,你知道要怎麽召喚神使麽?”雪枝小聲問他,“狐貍老師還活着對吧?我想見見他。”

“只要神使擁有意識,而你呼喚他的名字,他就會聽到。”

行吧,前提是狐貍老師他得醒着。

“老師是紅狐貍,蘭堂先生現在也是狐貍?”

蘭堂顯然對自己現在的原型沒有多少看法,他見雪枝雙眼放光,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便淡淡的點了點頭。雪枝努力地把那句“我可以看看你本體麽?”的疑問噎在喉嚨中,結果被他看透了。

一陣細碎的玻璃破碎聲過後,穩坐在沙發上的男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纖細的黑色狐貍。他那雙多情的綠金色眼睛微垂着,看起來十分溫順且和善。

蘭堂變成狐貍時,他的毛發要比狐貍老師的更長一些,比起狐貍,他更像一只矜貴的大號黑貓。

好漂亮!!!和狐貍老師是兩個風格!

如果說酒紅色的大狐貍是健壯的猛男(?),那眼前的黑狐就是仙女!

我的人生一片無悔嗚嗚嗚。

出去抽了一根煙回來的中原中也看着這一幕,是進也不是,退出去也不太情願。

“…你倆怎麽發展成這個場面的。”

“中也,你快點也變成狐貍吧。”

“大白天的瞎說什麽呢?我又不是你的神眷。”中原中也繞到沙發邊,他一轉眼的功夫,黑狐已經變回了人形。

“聊完了?”

“嗯。”

“那我們先回去吧。”

蘭堂沒有挽留,他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着兩人的互動。

中原中也和魏爾倫長得有些像。

比起後者,前者的五官要更加貼近于東方人,有一種混血兒的味道。但是仔細觀察一下就能發現,他的五官在某些角度看過去像是和魏爾倫從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你和他很像,中也。”蘭堂說道。

中原中也輕哼了一聲,“我和那個魏爾倫長得很像,我知道。”

蘭堂沒想到中原中也會說出這句話,這聽起來就好像後者曾經和魏爾倫面對面過一般。他維持不住平靜的表情,猛地站了起來。

“…你見過魏爾倫?什麽時候?”

“十六歲左右,龍頭抗争結束後。”中原中也頓了一下,又說:“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些糾葛,但是具體的我不太清楚。我和那條青花魚…不,我和太宰與魏爾倫對峙過,這之後他是死是活我也不知道。”

“…我的記憶,難道出了差錯麽?”

魏爾倫還活着這件事,給蘭堂帶來的震撼十分巨大。他向後退了一步,再度跌坐回沙發上。

“他沒有死,魏爾倫沒有被我殺死…那個背叛我的人,沒有死。”

看着抱着頭陷入痛苦的蘭堂,雪枝一時間也不知道對方心裏到底是憎恨多一些,還是喜悅更多。

我不是蘭堂,所以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和感受。我不能開口安慰他,我沒有立場。

“中也…”

“我和你一樣,雪枝。”中原中也看出她沒有說盡的話,低聲說道,“我們之間的關系有些錯綜複雜,我也沒有立場安慰他。”

但是蘭堂很痛苦。

雪枝伏到赭發男人耳邊,說:“我們抱抱他。”

擁抱會給人帶來勇氣,她堅信這一點。

中原中也捏了一下她的臉頰,點頭答應了,“蘭堂。”

他叫着對方的名字。

神色恍惚的蘭堂仰起頭,還沒來得及開口,一道纖細的影子便撲進了他的懷中。看着整個僵住的蘭堂,中原中也嘆息着彎下腰,用力地摟住對方的肩膀。

我們在這裏,蘭堂——他無聲地說着。

兩團溫熱的身軀貼在他的身上,讓蘭堂的喉嚨有些發緊。

寒冷感幾乎變成了他的“幻痛”,不管怎麽增加衣服,把壁爐燒得多旺,他依舊會覺得很冷。但是在這一刻,他卻覺得自己體內的冷意消失了少許。

許久,蘭堂動了,他用雙臂摟住兩個孩子,低聲說:“…謝謝你們,我好像沒有那麽冷了。”

在兩個姓中原的人準備離開時,看起來好了一些的蘭堂邀請兩人來這棟房子住。中原中也沒有拒絕他,只看向了身側的雪枝。

“要來住麽?”

“可以麽?”

“随你心情,對我來說住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看着微笑着的蘭堂,雪枝沉默了半晌,還是點了點頭,“好呀,那住過來吧。”

蘭堂的眼睛一瞬間就亮了起來,好像有星星随着兩個孩子的點頭答應而落進他眼中。

“啊,剛才忘記問了。”中原中也突然想起了什麽“蘭堂,這家夥的心髒要怎麽處理來着?”

空氣凝固了。

“…你不會是沒有問吧,雪枝。”

“對不起…我忘記了。”

頂着中原中也譴責的目光,雪枝心虛地挪開視線:“不怎麽疼了。”

“真的?”

“我習慣了。”

蘭堂也蹙着眉頭,顯然對她不在乎自己身體狀态這件事有些頭疼。他将右手微微擡起,讓金色的立方體在掌心凝聚。

那璀璨鎏金的方形能量體在他的手心微微旋轉,像一顆星星從天空墜落,被蘭堂捧在掌中。

“我的異能力【彩畫集】是空間類的異能力,讀寫屍體的能力只是它的其中之一。除此之外,它還能劃分出一塊由我完全掌控的異空間。只要我用它裹住你的心髒,就可以判斷出你體內的狀态。”蘭波解釋道,“可以麽?”

你願意信賴我麽?

雪枝沒辦法,只能上前一步,“麻煩你了。”

隔着一步遠的距離,蘭堂将這顆立方體送進少女的體內,接着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恍然。

“…你的心髒上開了個洞,而且被扯碎了一部分。”他說道,“一顆用金線編織的心髒和你原本的那顆重疊在一起,維持着它的生機。但是,恐怕你的心髒每次跳動,都會帶來劇烈的痛感。”

中原中也的眼睛猛地瞪大,看向心虛的雪枝。

“我不是為了讓你覺得難受,所以才隐瞞的!”雪枝連忙解釋,“但是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解決,所以就幹脆任由它保持這個狀态了。”

眼見着中原中也的目光越來越危險,蘭堂卻笑了。

“心髒壞了,就換一顆吧。”他說道,“作為人類,你當然有親人還遺留在這個世上。長兄的用不了,就用親生父親的,父親的也無法使用,就用生身母親的…一直找下去,總會有能用的心髒。”

離開的時候,蘭堂站在庭院門口看着兩人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到。

在知道了雪枝的真實狀态後,中原中也幹脆地把她抱在懷裏,連路都不讓親自走了。

“雖然但是,我可以自己走的,中也。”

“反駁無效。”

搖晃着雙腳,雪枝用手指把玩着赭發男人頸後那縷較長的發絲,說:“中也和蘭堂先生是什麽關系?你們看起來糾葛不淺。”

“當初殺了他的人就是我,不過這裏面也有他心懷死志,給我放了水的因素在。”中原中也停頓了一下,又說:“非要掰扯的話,其實他算是我的長輩。”

??

雪枝的手指猛地收緊,差點把他拽疼:“哪種長輩!?”

“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人類,而是被刻在荒霸吐身上的人格,是他的抑制裝置。十幾年前,是蘭堂通過他的異能力,把荒霸吐從封印中解放出來,促成了我的誕生。”

“…………那蘭堂不就是中也的父親。”

不,不對。

“蘭堂,是中也的媽媽?”

=====

作者有話要說:

=====

雪枝:蘭堂麻麻!

蘭堂:怎麽了?想要點心?還是小裙子?

雪枝:抱抱

中也:蘭堂…媽媽?

蘭堂:雖然我沒有教育過你,但是你應該明白這種程度的常識吧?我是男性,不可能做你的母親。(單手托着雪枝)

中也:???我家庭地位-1可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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