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現世 (3)
不是普通的軍官,他的祖父、父親、大伯、三叔全是軍中将領,雖說家中長輩要他從低做起,但并不意味着就真的可以把他當成普通軍官看待,所以齊修的上級對齊修的冷酷訓練是睜只眼閉只眼,只有不明真相的石勇敢與齊修對峙。本來齊修虐死士兵是件很嚴重的事,齊家還在想着怎麽把這事擺平,結果得知此事的石勇沖了出來把齊修打了,于是齊家找到了解決的方法,那就是把虐待士兵致死的罪名栽到了石勇頭上,這樣既洗去了齊修的污點,也收拾了這個不長眼的東西。
于是最後上報給兵部的士兵虐死事件的過程就成了,石勇虐待士兵,導致士兵死亡,齊修不滿石勇暴虐,欲向上官揭發石勇暴行,石勇驚慌之下,為了阻止齊修,将之痛毆致重傷。
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一場冤獄就這樣造成了。
蔡全聽得怒目切齒,孟思純聽得目瞪口呆,他從來不知道竟然可以這麽陷害人。
“齊修是在操練時虐死士兵的,操練場上那麽多士兵,那麽多目擊證人,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指證齊修嗎?”
石勇和蔡全對視一眼,蔡全苦笑,石勇搖頭回道:“他們不敢。”
孟思純張了張口,那句“為什麽”卻說不出來,他雖然單純但也不傻,只是一時不敢相信罷了,他想到了當年,他的爺爺被冤枉,他的父母被逼死,那時又有誰出來為他們證明他們的清白。
蔡全拍了拍石勇的肩膀:“兄弟,別怕,我們幾個湊了一點錢,買你一條命應該還是可以的。”
石勇咬了咬牙,重重點了點頭,他們的情義他記在心裏,等他出去,他一定會報答這幾個兄弟的。
孟思純瞪大了眼:“買命?命也能買嗎?”
蔡全看着孟思純一副傻愣愣的模樣,忍不住動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傻小子,沒聽說過買命錢嗎?”
孟思純想問又咽了回去,等他回家問姐姐去。
蔡全他們一共湊了二百八十兩銀子,因為他們都有軍務在身,就全部托付給蔡全,蔡全拿着這筆錢去找了府衙師爺,交了一百八十兩的買命錢,又交了八十兩的孝敬,這才把石勇領了回去,剩下的二十兩留給石勇養傷,他在獄裏也受了好幾番毒打,又被軍裏除了名,沒了俸祿,現在家裏也缺錢的緊。
全程中蔡全都帶着孟思純,這種經歷也是一種教導,教導他如何應對這種黑暗的現實,教導他如何與貪婪的官府中人周旋,教導他如何向現實低頭,教導他如何保全自己。
孟思純默默地看着蔡全求情、讨好、交錢、感謝,心中五味雜陳,他還是太單純了,這世界遠比他想像的複雜,他要盡快成長起來、成熟起來,他已經十五了,他不能再躲在爺爺姐姐背後做一個小男孩了,他要為爺爺姐姐撐起一片天,照顧好他們,不讓他們受委屈。
辦好事後,蔡全帶着孟思純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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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思純回了店裏就開始打掃,心裏有事的他一直等着江心钰回來給他解惑,等了好半天,江心钰終于回來了。
“姐,什麽叫買命錢?”一見到江心钰,孟思純馬上迎上去問道。
江心钰挑了挑眉:“買命錢?你不知道?”
“不知道。”孟思純很誠實的表示自己的無知。
“你有空去聽聽書就知道了。”江心钰給自己倒了碗水,她快渴死了。
“姐,你就告訴我吧。”孟思純看江心钰很渴,主動地給她又倒了一碗水。
江心钰喝飽水後,終于告訴他什麽是買命錢。夏國立國已近百年,立國初期,開國皇帝實行嚴刑峻法,雖然肅清了官場,整頓了民風,但也積下了很多矛盾,有許多罪行并不那麽嚴重的犯人,最後還是判了死刑、流放、斷手、割舌等重刑,官員、百姓私底下都對酷法有些反彈。後來歷經兩任皇帝,法治越來越松,原因有很多,最大的原因就是一位位身居高位的大臣們為了庇佑自己的子弟和親族,想方設法地讓皇帝開恩開恩再開恩,首例一開,後面的刑罰就寬松了。大臣們對刑罰的幹預最終導致了皇權被削弱,特別是在第五任皇帝在位期間,因為第四任皇帝早逝,繼位的是年僅九歲的皇帝,幼帝敵不過大臣們的聯手相逼,皇權幾乎被架空,竟然連買命錢都公開的設立了。如今在位的是第六任皇帝,前任皇帝無子嗣,死後将皇位傳給了異母弟弟,當今天子母族強盛,皇帝手段又強硬,幾番政治鬥争之後,收回了一些大權,但買命錢在大臣們的重重阻礙之下卻保留了下來,只要不是謀逆,都能買命,但是,讓不讓你買、要多少買命錢,實際操作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石勇犯的是虐死罪,罪名還是比較嚴重的,雖然他是被陷害的,但只要齊家不肯放過他,他的罪名就是坐實了。我想齊家也是不想鬧大,才肯讓石勇出錢買命的,畢竟這事是齊修幹的,又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幹的,目擊證人太多,他們不敢保證都能清理幹淨了,而且軍中之人重義氣,石勇如果死了,難保他的兄弟們不會報複,齊家也不想樹敵太多,所以才會放過石勇。”江心钰說出了她的猜想,也算為孟思純做解釋。
“原來如此。”孟思純呆呆地點了點頭,坐到了一邊,想了一會兒又問,“有了買命錢,那不是殺人都不用死了?這不是天下大亂了嗎?”
“那要看受害者的家人肯不肯放過兇手了,如果堅決不肯,那兇手也買不了命,要以命抵命,不過,每件事都要具體分析,雙方的家境、地位、人脈關系都會影響到最後的結果,再加上府衙的立場、偏向和調解,最終的判決其實是三方博弈的結果。總得來說,有錢有權有勢的人殺了人,不一定會死,但平民百姓殺了人,就一定會死,因為他們買不起命,比如石勇,他就算是個校尉又如何,要不是有幾個兄弟湊錢,他也是買不起命的。”
“可是這次死的不是齊修,是士兵啊,只要讓那家人知道真兇是誰,他們不就可以放過石勇了嗎?”
“因為石勇是替齊修頂罪,有誰敢說真兇是齊修?那家人只會認定石勇是真兇。如果那家人一定要石勇抵命,那石勇也難逃一死,不過能去當兵的,家裏都困難,那家人也不會例外,要錢總比要命實際,人都死了,抵命又如何,家裏人還是要活下去的。”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一年多了,江心钰很明白夏國的軍事力量有多差,近二十年來,每次打戰都是拿人命去填,普通士兵充當的就是炮灰的角色。江心钰想到了孟思純陣亡的那場戰,深深地看了孟思純一眼,當時他就是充當了炮灰的角色,和無數的将士一起,拿自己的命為精英部隊們争取時間,戰打勝了又如何,人們只會記得精英部隊,稱贊他們的英勇,除了這些将士們的親人,又有誰會記得這些被炮灰了的人呢?
孟思純被江心钰看得心裏毛毛的:“怎麽了?我有什麽不對嗎?”
“沒有。”江心钰搖了搖頭,看了看天色,“走吧,天也晚了,家裏只有剩菜,正好今天得了五兩賞銀,姐請你下館子。”
“好啊好啊。”吃貨孟思純馬上開心起來,跑去扛門板關門了。
江心钰看着孟思純的身影,心中對張清菲保證,放心吧,這一世,我一定不會讓他枉死的,我會保護好他的。
一年一度的大考臨近了,夏國也有公務員選拔考試,就定在夏天,今年趙子淵也會上場應考。
前世因為孟思純一心要入軍營,張清菲為他的事操心不己,送他入軍營後又得知趙子淵定了親,兩人就分了手,張清菲為此消沉了很久,也不知趙子淵考得如何,不過他能進入四皇子的智囊團,應該考得不差。
現在不知事情發生了什麽變化,孟思純不再鬧着入軍營了,江心钰為此省心了不少,而且趙子淵的親事也被她成功拆散,趙子淵就算考得好,也不會被于朗照顧,進而入了四皇子的眼了。
但是,江心钰轉念一想,萬一趙子淵好運的考了好成績,被另一個高官看中選作女婿呢?
趙子淵是個有心計、有野心的人,他先是為了回春丸接近張清菲,後來又昧下了張清菲的解藥和藥方,只為掙一份功勞。
解藥和藥方,張清菲可以給他,趙子淵揚名,張清菲也不在意,可是他不能前頭答應張清菲把藥稀釋分給更多的中毒将士,後頭就把解藥集中供給高級将領和精英部隊,真是,喪盡天良!他明明知道張清菲研究解藥是為了誰,他明明知道孟思純是張清菲的弟弟,他怎麽可以這麽無視孟思純的性命!
不止是孟思純,還有那些枉死在戰場上的将士們,他們有一大半是死在趙子淵和四皇子的算計下的,害死了那麽多的将士,他們竟然可以心安理得的享受世人的稱贊、朝廷的獎賞!實在是,無恥、無義、無情!
既然趙子淵有膽量幹下這麽大的事,江心钰絕對不相信他之前就沒做過其它的壞事,膽量不是一次就能練出來的,江心钰決定去趙家所在的雲城打聽一下,說不定會打聽到有用的消息。
江心钰本來想像上次那樣,和孟思純說去雲城看診應付過去,結果這次孟思純竟然不肯,他要跟着一起去。
“姐,你別說了,反正這次我跟定你了。你一個女孩子,孤身出門,萬一出了事怎麽辦,我現在有一點功夫底子,我要跟着你保護你,不管你同不同意,反正我去定了。”孟思純收拾着衣物,用行動表明他的态度。
找不到理由拒絕的江心钰沒有辦法,只能順了他的意,答應帶上了這個小跟班。
低頭打着包裹的孟思純嘴角微揚,他才不要再和姐姐分開那麽久呢,從小他和姐姐就是在一起的,上次分開一個月,他已經等怕了,這次他就要跟在姐姐身邊,不管姐姐要去做什麽,他都要跟着。
江心钰讓孟思純給孟爺爺送了米糧和信,告知孟爺爺他們要去雲城看診,讓孟爺爺不要擔心,然後兩人就租了一輛馬車出發了。
上次江心钰搭乘的是車行的公車,就像現代的固定跑一個路線的客車,一輛車上十幾個人,現在單獨租一輛馬車,真是舒服多了。可是,這馬車的速度實在太慢了,還是騎馬快,坐在馬車上晃蕩的江心钰不由地懷念起薩蘭馬的速度和平穩,等她有錢了,她一定要養一匹好馬。
十天後,兩人到達了雲城。
還有一個多月就要大考了,雖然雲城距離京城不太遠,但乘馬車也要十多天,也就是說,江心钰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江心钰吸取之前白城的經驗,直接在民居租了一間屋子,整頓好後,江心钰決定和孟思純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小弟,我有件事要和你說,是關于我的預知能力的。”
孟思純點點頭,坐正了身子,對于姐姐的預見能力他一直是很好奇的,可惜姐姐一直不肯和他說,如今好不容易姐姐主動提了,他當然要好好聽清楚。
“我看到了一些事,知道有一個人可能做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我不确定,所以想來雲城打聽一下,如果他真的做了壞事,我想讓他受到懲罰。”江心钰看着孟思純的眼睛,“你會不會覺得我做得不對?不應該為了一個不确定的可能,而去多管閑事?”
孟思純搖了搖頭:“不會啊,如果你明知道有人會做壞事,卻不去阻止他,那才是不對的。而且我們只是去打聽他有沒有做壞事啊,又不是去陷害他,如果他真做了,當然要受到懲罰,如果沒有,我們也只是浪費了一些時間和錢財罷了,算不得什麽大事,求一個心安罷了。”
江心钰心裏一直繃着的弦一下松了,輕松地露出了笑容:“嗯,謝謝小弟,有了你的支持,我安心多了。”
“傻姐姐。”孟思純伸手揉了揉江心钰的發頂。
“幹嘛。”江心钰打掉孟思純的頭,“別亂動。”
“上次蔡大哥就這麽揉過我的頭,我覺得很好玩,早就想這麽揉揉你了,嘿嘿。”孟思純心滿意足地笑着,“手感真不錯。”
江心钰瞪了他一眼,真是個小孩子。
43 第三世
江心钰再次扮成少年的模樣,孟思純驚愕地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姐,你,呃。。。。。。”孟思純鬼使神差地伸出爪子,揉了揉,“天哪!這裏都平了!”
同樣受到驚吓的江心钰直接打了孟思純一巴掌:“混蛋,你摸哪裏!”
孟思純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泫然欲泣地開口:“姐,你真的變成男人了嗎?”
江心钰很不想翻白眼的,但是這次她實在忍無可忍地翻了個白眼:“我只是變裝了,不是變性了!這裏只是拿了些東西墊平了!”
直接拿布條綁胸實在太難受了,江心钰自己動手做了個平胸胸帶,像現代的文胸一樣穿着,但原理正好相反,文胸墊海綿是墊在下方,目的是聚攏擡高,這個平胸胸帶墊布條是墊在胸廓外側,目的是擴大胸圍,胸兩側的外廓墊厚了,胸就顯得平了,而且也顯得骨架寬大,更像個男人。
孟思純直勾勾地看着江心钰的胸,實在是很想知道裏面墊什麽了,這麽神奇。
江心钰一巴掌拍開孟思純的腦袋:“走。”說罷擡腳就向外走去,孟思純趕緊跟上。
夏國在各個郡府都設有學院,學院都是由朝廷統一開辦的,沒有私人學院,也就是說,全是公辦大學,沒有私立大學。生員要修完五年學業并通過考核才能畢業,畢業時學院會統一給他們開推薦信,憑着推薦信,畢業生可以參加五次大考。趙子淵正是今年畢業,現在這個時間點,他應該是在學院,準備參加畢業考核,順利的話,這個月底便能拿到推薦信了。
江心钰帶着孟思純在學院附近的空地上擺了一個小吃攤,這塊空地是學院特別劃出來給百姓擺攤用的小集市,一是讓擺攤有序,二是為了方便學子們采買物品,只要向管理處繳納一筆費用,就可以在指定的地方擺攤,當然,做的生意不同,收的費用也不同。
夏國對考生的身份核實十分嚴格,要求考生在畢業前一個月待在學院內進行封閉管理,這期間學院會統一給考生們畫像,這畫像便是考生身份識別的依據,大考時,考生在進入考場後,考官會憑着畫像一一識別考生,以免有人替考。
因為要封閉管理一個月,所以考生們采買東西就不方便了。貧窮的考生也就罷了,不會想着花錢買東西,可是富貴的少爺們卻很少有耐得住寂寞的,都會叫小厮去買些解悶的玩意,或買些小吃小食,小厮們不敢跑遠,就會在學院外的小集市采買,所以,每到封閉時間,小集市都會特別熱鬧,攤子特別多,江心钰就是看中這點才來擺攤的。
江心钰做的是餅夾肉,就是把普通的面餅煎炸一下,然後放涼橫切一個口,往裏塞上炒好的菜肉餡,最後上籠屜蒸。江心钰的餅夾肉因為好吃又管飽,而且方便打包帶走,所以生意一開始就很好,江心钰為此還請了一個人,然後空出手來做甜茶。甜茶的做法也很簡單,就是把茶湯兌上煉乳,再加上煮好的小小的糯米丸子,搖一搖就做好了,說白了,就是改變版的珍珠奶茶。江心钰本來沒想做這個的,後來看到小集市裏竟然有賣各種奶制品的攤子,裏面竟然還有煉乳,這才想到做奶茶。
有了餅夾肉,又有了珍珠奶茶,江心钰的生意好的不行,可她不是單純來做生意的,她是來探聽消息的,所以她每日的量都是固定的,賣完就算,閑的時候她就會和考生們聊天。
小集市有分區,小吃區這邊有公共用餐區,管理處提供桌椅,既方便了吃面喝湯的人用餐,也省了攤販們購置桌椅的費用。江心钰閑的時候就會在用餐區聽人聊天,有些在她攤上買過餅夾肉和奶茶的學生也會和她聊天,就這樣,她漸漸的收集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趙子淵的成績很不錯,一直排在學院前十名,但是他的人緣并不太好,學生們提起他時都臉帶不屑,可是具體為什麽,他們又不肯說,後來聊的次數多了,學生們才透露一些消息給她。
簡單來說,就是趙子淵在一次考試中,與另一名學生并列第五,但是那次考試與別的考試不同,前五名可以得到有名的江川先生的親自指導,而且是指導兩天,這對學生來說,可是極其難得的機會。因為江川先生只肯收五個,所以并列的兩個第五名就必須剔掉一個。為了得到這個機會,趙子淵使了一個卑鄙的手段,就是誣告另一名學生作弊。當時坐在那名學生周圍的三個學生都指證他作弊,所以那名學生被判定作弊,不僅取消了成績,還被記了大過,全院通報批評。
那名學生家境貧寒,性格比較內向孤僻,幾乎沒有朋友,但學生們卻相信他的人品,不信他會做出作弊這種事來,但沒有證據證明他是被誣告的,所以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私底下學生們卻對趙子淵反感起來。
除此之外,趙子淵還有一點很讓學生們讨厭,那就是愛搶功勞,每次小組讨論或小組研究,明明是大家一起讨論研究出的成果,他卻總是說是他的功勞,久而久之,大家就不愛和他一組了,結果他又說大家排擠他,搞得大家心裏很不痛快。
江心钰暗笑,果然搶功勞是趙子淵的天性啊,現在他還年輕,做的事還太直白,讓人心生反感,等過兩年,有了于朗和四皇子的“教導”,他搶功勞的本事可謂是突飛猛進啊。
得到了這兩個消息後,江心钰就想把攤子交給孟思純,她要回城做一些事。可是孟思純堅決不肯,他反正是打定主意跟定江心钰了,江心钰也只能妥協,攤子上又請了一個人,然後她和孟思純就每天上午過來待半天,下午就回城了。
孟思純好奇地跟着江心钰每日裏到處閑晃,看着她和人聊八卦、提問題,那感覺,不是他要懷疑姐姐,可是真的好奇怪啊,他們真的有在做事嗎?
江心钰和上次一樣,在市井閑談間有意無意地插話,然後幾次重提那次考試的事,還提出了她的疑問。
兩個并列第五的人争奪唯一的機會向江川先生求學,結果不等學院做出決定,其中的一個就被人舉報考試作弊,這真的是巧合嗎?一個是大家少爺,考的好是正常的,另一個是鄉間寒門,考的好就是作弊,寒門學子就不能考好嗎?學院只憑幾個學生的證詞就判定那個學生作弊,這樣真的公正嗎?如果這事是人為陷害,那寒門學子從學是否還有出路?畢竟寒門學子無依無靠,要是一有好成績就被人誣陷作弊,以後還怎麽搏取功名?長此以往,學院豈不成了富貴子弟的專有學院了嗎?
這些話開始慢慢流傳開來,聽的人多了,傳的人也多了,随着人員流動,不只白城有了這些議論,連附近的幾個城鎮也開始議論起來。
這些言論對于寒門出身的官員是十分刺耳的,他們求學不易,為官艱難,世家權貴們尚且分派劃營共擔風險共享富貴,他們這些寒門出身的官員若是不抱成一團,如何保護自己?如何上進?若是真有人故意搗鬼,以後寒門子弟如何出仕?沒有了後繼之力,他們又能堅持多少年?沒有了共同的陣營相互保護,他們不是成了政治鬥争的犧牲品,就是成了世家權貴的走狗,他們辛苦奮鬥這麽多年,要的可不是這樣的結果!
事情開始往江心钰希望的方向發展。
在重重議論重重壓力之下,書院重新調查了作弊事件,最後因為證據不足,撤銷了對那名學生的處分。
雖然表面上事情已經結束了,但對未來的擔憂卻深深記在了寒門出身的官員們的心中,他們加大了對學院的關注以及對寒門學子的培養,也對那些“疑似”對寒門學子下過手的大家子弟起了芥蒂,雖然不能對他們進行什麽打擊,但使使絆子還是可以做到的。
趙子淵做為作弊事件的可疑對象,他不僅被人明裏暗裏的冷嘲熱諷,還被寒門出身的官員們記在了心中,螞蟻多了尚能咬死象,更何況趙子淵并不是大象,以後他的仕途可不好走了。
一個月的時間到了,江心钰結束了攤子,帶着孟思純回去了。
孟思純到現在仍然對事情的發生經過感到雲裏霧裏,江心钰在回程的路上對他進行了詳細的解釋,聽了半天,孟思純才總算理順了思路。
“就是把趙子淵可能做過的壞事到處散播,然後提出一些有針對的疑問,引得衆人進行惡意的猜測,把趙子淵想成一個仗勢欺人、陷害同窗的官宦子弟,然後就達到了打擊他名聲的目的。可是,姐,你怎麽能保證一定能達到你的目的呢?”
“所以你要先想好提出哪些疑問啊,這些疑問首先要達到暗示的目的,還要便于民衆展開順理成章的猜測,這樣一來,所有的事情都是衆人猜測出來的,不是你說出來的,說的人多了,想追究也追究不了,另外,這些猜測雖然只是猜測,但它們有很大的可能是真的,所以衆人會相信這些猜測,人人都這麽說,猜測也就成了事實,衆口铄金,便是如此。”
“可是姐,若是這事不是趙子淵做的呢?”
“所以你在開始做這件事之前,必須得調查清楚對方是否真的做了壞事。小弟,我擁有預知的能力,我看到了趙子淵的未來,知道在未來的某個時刻會有許許多多的人因為他失去性命,所以我在他還弱小時阻止他,不讓他爬的那麽快那麽高。可是你不一樣,你只能憑着自己的經驗和智慧去辨別對方是否是個好人,是否值得信任,所以你不能随意的去幹預一個人的未來,因為你可能是錯的,可能因為你的錯,就耽誤或毀了另一個人的人生。小弟,流言是件很可怕的武器,當你沒有十足的把握時,不要輕易動用這件武器,不然你反而會被它所傷。”江心钰鄭重的告誡孟思純。
“嗯,我會記住的。”孟思純認真的點了點頭,不過他又笑開了,“姐,你放心,我又不聰明,不會去做這種事的,這事對我來說太難了。”
江心钰拍了拍他的額頭,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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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三世
成功的給趙子淵下了兩次暗絆後,江心钰覺得可以暫時放過趙子淵了,她的另一個重要仇人,四皇子,也得要開始布置了。
預知能力真的是太過好用的能力,在運用預知能力探知四皇子的近況後,江心钰再一次深深的感嘆。
大考将至,想借這次大考動些手腳的人不少,有的想作弊,有的想頂替,有的想提拔自己陣營的子弟,有的想毀了對頭的子侄,蠢蠢欲動的勢力中就有四皇子的勢力。
與那些想偷偷摸摸搗鬼的人不同,四皇子幹脆就想拉主考官下馬。
今年的主考官何章生是太子陣營的人,四皇子多方拉攏不成,就想了個惡毒的法子,不惜毀了無數考生的前途搞了個考場舞弊案,誣陷何章生洩露考題。
景文十一年,四皇子揭發了一場聞所未聞的考場舞弊大案,主考官何章生竟然無視朝廷法紀、天子威嚴把考題洩露給了太子一黨。
這場大案不僅逮捕了三百多名疑似作弊的考生們,還讓全國二十六個大考區的主考官們通通下了獄進行審查。
大案的波及不只如此,因為全國二萬三千多名考生的成績取消,重新備卷再考,有許許多多的寒門學子因為經費窘迫,不足以支持再次大考的住宿費用,只能多人聚居一房。此時正值盛夏,天氣炎熱,人多雜亂,本來就容易生病,沒想到這次竟然爆發了一場瘧疾。
瘧疾是何等可怕的傳染病,這麽多貧困的考生聚居一處,病人多卻無錢無藥,疫情一生很快就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局面,最後死于這場瘧疾的考生竟達六千多人。
考題洩露一事本就給太子帶來了巨大的打擊,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後來瘧疾爆發,痛失六千平民精英學子的百姓們把怒火對準了太子,認為是太子失德才引來瘧疾,強烈要求廢除太子,最終皇上為了安撫民意,只能廢掉了太子。
這邊太子被廢,另一邊揭發舞弊有功,瘧疾爆發時又無償提供藥材的四皇子則異軍突起,不僅得到了皇上的聖眷,還得到了民間的一片贊譽,所以在兩年後戰争爆發時,雖名為皇子,實則與太子無異的四皇子才能領軍征伐,給自己的功績又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江心钰再一次感慨反派不是一次練成的。
現在離大考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江心钰的布置必須得加緊了。
雖然經歷了這麽多世,但對于謀略方面江心钰仍然很青澀,而且她的時間很緊,沒有足夠的時間加以謀劃,所以她決定用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來阻止四皇子的陰謀,那就是,直接公布考題。
四皇子為了得到考題費了不知多少的心力,還要把考題用各種方式洩露給太子一黨的官員們,還要費心費力的給何章生下套,江心钰想想都替四皇子累,既然他這麽辛苦才把考題洩露出去,不如她替他做了吧。
江心钰這次要去京城,不等江心钰開口,孟思純已經收拾好行李等着她了,江心钰不禁暗驚,什麽時候孟思純已經這麽敏銳了。
江心钰帶着孟思純向京城進發,這一路上江心钰和孟思純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抄小條,小條的內容就是今年大考的考題。
一張小條就是一道題,大考一共三科一百二十道題,要在搖晃的馬車上用小毫寫完這些題已經不容易,還要抄寫幾十遍,真的是一個大工程。
江心钰和孟思純兩人每天都在抄寫小條,攢滿一筐後,江心钰便會喚來鳥兒把這些小條撒到城中各處,一路走一路抄一路撒,不知不覺,兩人已經撒了不下十座城鎮了。
孟思純覺得姐姐好神奇,自從姐姐開了竅後,不只會做好多好吃的菜和小吃小食,還開了天眼,看到了未來的事情,現在還懂得召喚鳥獸,真的是,太令他不安了。
孟思純直覺的不喜歡這樣的改變,因為他覺得姐姐離他越來越遠了,姐姐懂的事,他不懂,姐姐擁有異能,他沒有,姐姐要做的事,他幫不上忙,這樣的姐姐太過強大,讓他發覺自己實在是太弱小了。孟思純不只一次的問自己,這樣弱小的他,真的可以站在姐姐身邊嗎?
在孟思純滿心糾結中,在江心钰的埋頭苦幹中,兩人到達了京城附近的小鎮。
江心钰沒有選擇進京,因為京城消費太貴,而且她要做的事不用入京就能做到,所以還是省着花錢好。
江心钰租了間屋子和孟思純住了下來,兩人繼續每天抄寫小條,然後拿到郊外讓鳥兒去分撒。
事情發展的比江心钰預想的要快,可能老天也在幫着她吧,鳥兒們竟然把小條撒進了皇宮,當天禦案上就出現了這些小條。
皇上震怒中又有帶着惶恐,他親自審定的考題竟然出現在這些小條上,而這些小條竟然是鳥兒們撒下來的,這意味着什麽?這些鳥兒是上天的使者嗎?這是上天在示警嗎?他的考題有問題嗎?
皇上當天就召見了大臣和欽天監、觀星司,本來皇上是想讓臣子們讨論為何鳥兒會帶着小條出現在皇宮,結果還不等皇上開口,大臣們見到這些小條立刻慘白了臉色,以為皇上疑心是他們在搗鬼,立馬交代說這些小條已經出現十多天了,十多座城鎮都出現了鳥兒撒小條的怪事,而且鳥兒出現的路線是由平安鎮一路向京城延伸的,這事實乃上天所為,絕不是他們圖謀不軌。
欽天監和觀星司也言之鑿鑿,此事應是上天示警,不是人力所為,皇上應盡快重定考題,最好以天地正道命題,扶正世風民心。
看到臣子們如此惶恐,皇上咽下了要詢問的話,沉下臉來,開始與臣子們商讨起來。
禦書房關閉了五個時辰,期間陸續召入臣子,當禦書房再次打開時,傳出了皇上的親筆禦旨,大考延期半個月,重新審定考題。
江心钰看到新鮮張貼的告示後沒有停止抄寫小條,只是更改了小條內容。
對于景文帝,江心钰的感情是複雜的。
前世時,這個男人是張清菲的依靠和武器,張清菲花了大量的心血吸引他的注意,他也對張清菲付出了感情,若不是有感情,他怎麽會受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