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短短的時針已經從“四”上邁過,幾人的腳下拉出幾道微長的影子。
正是春深之時,白晝悄悄蠶食着黑夜,現在已經是晝長夜短。
這個點時間尚早,天色仍亮,只不過是太陽的角度又偏了一點。
連續不斷的咳嗽聲總算停止,太宰從地上爬起來,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太宰治,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目視了這一鬧劇的Reborn沒有一絲動搖,說道。
“咳咳。”太宰又咳了兩聲,微微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似的笑道,“...哪裏哪裏,真要說的話,我才是久仰您了。”
他的臉色才緩過來,透出一股與底色的白完全不符合的紅。大概是氣管真的被壓迫的狠,剛剛他咳的實在厲害,微上揚的眼角中有着點點閃爍。再配合上那怎麽看怎麽無辜的表情,他整個人硬是散發出了一種人畜無害的氣質。
——怎麽看都像一只被欺負了的小動物。
Reborn驀地想起之前剛剛被送去醫院的沢田綱吉來。
那個孩子雖然對于他的訓練大多都是咬牙接受,但偶爾也會露出那種泫然欲泣的表情來。那種眼淚汪汪又要哭不哭的樣子,簡直和眼前這個人如出一轍。
他的心裏一沉。
太宰治對沢田綱吉的影響比預想中還要大很多,幾乎已經到了一種無可扭轉的地步。他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妙,正好是沢田綱吉從孩童到少年的過渡期,對他的人生觀造成了重大的影響。而他在沢田綱吉的生活中又占據了三個重要的位置,無話不談的朋友,引領前行的老師,以及理想中憧憬的父親。
家光,你的奈奈和綱吉都要被別人搶走了啊。他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雖然知道他的老朋友本意只是想保護家人,但是這樣長期搞失蹤,連他的位置都有隐隐被人侵占的意味。如果沢田綱吉的人生中有父親的地位的話,怎麽說也不會被人這樣乘虛而入啊。
不過也拜眼前這個人所賜,他的工作量可以說是少了不少,也多了不少。那個孩子偶爾顯露出來的觀察力和思考方式,雖然還不夠成熟,但怎麽看也不像是以前的他擁有的。而另一些方面,他要花的心思可多的多。
“你是那個世界的人吧?”Reborn冷不丁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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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不是他随口說的。雖然他沒有從太宰治本身聞出裏世界的味道,但結合這個人的情況和他在幾分鐘前獲得的信息,卻是大體猜了出來。
“哈哈,那也是以前的事了。”太宰拭了拭眼角的淚花,完全沒有在意自己身份的暴露。
“托你的福,我現在更忙了。”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故意的。”
站在一邊的國木田這才察覺到一些不對來,雖然他聽不懂這兩人間打啞謎似的對話,但這不妨礙他聽出了這其中隐隐的劍拔弩張。
他已經從剛剛的緊張中緩了過來,對阿爾克巴雷諾的敬意也被他自己硬生生壓了下去。
“如果這家夥以前做了什麽事的話,我代他向您道歉。”他向前邁了一小步,左手已經伸進了自己的內袋,“請問可以把那個人交給我們了嗎?我們還要趕回去交接。”
之前的氣氛像是一面鏡子一樣,“恍當”一下碎了個幹淨。
Reborn連看都沒有看一眼,仿佛地上的卡薩帕只是垃圾一般道,“也好,這個人就交給你們了,我要去看望我的學生了。”
說完,他幾個縱跳就不見了蹤影。
确認人是真的已經離開後,國木田才松開自己已經握住筆記本的手,問道:“太宰,你和Reborn閣下認識嗎?”
“啊,有過一面之緣。”
“......騙人的吧,你們那怎麽看都是第一次見吧。”
“嗯。”
“痛!”下一秒,太宰雙手抱着腦袋,眼淚汪汪地喊出聲。
國木田收回了剛剛敲了個暴栗的右手,裝作若無其事地放到嘴邊輕咳兩聲,“那你是怎麽惹上他的?”不怪他多心,那兩個人的對話聽上去似乎還算正常,但仔細一琢磨就怎麽也不對勁,哪裏都像是兩人結了梁子。
“小事罷了。”太宰治眨眨眼,“不過我和Reborn真的有過一面之緣哦,只不過是單方面的就是了。”
這一聲Reborn他叫的親切自然,似乎兩人是多年結識的好友一般。國木田差點手滑又一個暴栗過去,但他還是抑制住了自己的沖動,只是下意識地四周看了看旁邊有沒有人。
“給我好好用敬稱啊!”确認沒有別人聽到後,他才沖着太宰咆哮道,“那可是世上最強的七人之一!”
“真看不出來,原來國木田你還崇拜阿爾克巴雷諾啊。”
“那是當然的。”國木田扶了扶眼鏡,眼中似乎還發着“皮卡皮卡”的光,“時代最強的七個人,他們的身影光是屹立在那裏就已經熠熠生輝......”
他的口中還在不住地念叨着什麽,似乎是說到激動處,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唾沫四濺。
太宰饒有興趣地摸了摸下巴,打斷道:“那王呢?”
“王?”國木田獨步楞了一下,才下意識地回答道,“王權者當然也很偉大,那可是暗地裏國家的掌控者,影響着整個時代的變革.......”也許王權者在一般人眼中只是都市傳說一般的存在,正如只有身處維度不同的人才聽說過阿爾克巴雷諾一樣,但身涉異能世界的國木田自然知道王權者的能量到底有多大。
“國木田。”太宰治微垂眼眸,輕輕呼喚着同伴的名字。陽光忠實地打到他的臉上,細長的眼睫卻伸手阻攔,在他的眼睑上投下一片半弧形的陰影。
他語氣輕柔地問道:“那你覺得,彩虹之子和王權者哪個更強呢?”
“這......”金發的青年呆在了原地,之前的激動早已一掃而空。在低下頭思索了一陣後,他才搖頭道:“我不知道。”
“我從想過這個問題。”這是他在之前的長久的沉默中思考出的唯一回答,“我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王權者很強,這點毫無疑問。
他曾在出差時目睹過那景象,強演的平靜完全掩蓋不住他內心的顫栗。當那宏偉而巨大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高高升起之時,他居然生不出絲毫抵抗的心思。他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才沒有直接跪倒在地上。
在那力量之下,除王之外的人皆是蝼蟻。真要說的話,那是只有神才擁有的力量,那是足以被稱為神跡的存在。
可是彩虹之子呢?
既然能被叫做世上最強的七人,那他們必定有與這個名號相匹配的實力。如果這能随便叫叫的話,那他們早就被戳穿而身敗名裂了。
王權者已是力量的頂峰,而阿爾克巴雷諾也被叫做最強,那究竟哪邊才是真的頂端?
國木田獨步這才發現,自己竟從未對此産生過疑惑。而現在,他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
他想到腦袋都已經隐隐作痛,卻還是沒有結果,而旁邊傳來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好啦,國木田你這麽笨是想不出來的。”
他轉過頭,看見太宰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反正這個世界最強的人既不是王權者也不是彩虹之子就是了。”
“等等!那個人是誰?”這個使人震驚的消息讓國木田一下子抛開了剛才的糾結,轉而瞪大眼睛望向了太宰。
而太宰治留給他的只有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和遠遠抛來的一句話。
“這你就別管啦,我們該回去了。還有,別忘了躺在地上的那家夥啊......”
他的尾音已經有些模糊不清,國木田努力去辨別才理解了其中的含義。他這才想起來自己今天來到這裏的目的,急匆匆地背起地上的人,咬牙切齒地喊:“太宰你一會兒一定要給我說清楚!”
而另一邊,已經趕到醫院的Reborn坐在病床邊上,緊盯着自己還處在昏迷中的弟子。
棕發的少年好似做了什麽噩夢,眉間蹙起,擠出幾道深深的溝壑。
雖然沢田綱吉看上去好像是一副痛苦的樣子,但Reborn知道他基本沒有受什麽傷,身上只有幾道擦傷和摔傷,現在躺在這裏的原因也不過是身體過度疲憊罷了。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味上使用死氣之炎,消耗過大也實屬正常。
今天的收獲之大實在是出乎Reborn意料。
那位暗殺者的行蹤實際上一直把握在他手中,而他自信有他在不可能出事,用來歷練剛剛好。
而實際的效果也是出人意料地好,不僅激發了沢田綱吉的死氣之炎,而且還大大促進了家族間的羁絆。
港口黑手黨的投誠也在他的意料之內,而能從中獲取到太宰治的信息就是意外之喜了。雖然那名赭發的青年說是回去詢問首領後給他詳細資料,但那位極善鑽營的首領的反應也是板上釘釘的了,而從那個中原中也厭惡卻極其熟悉的态度得出太宰治是個黑手黨也不是難事。
至于與太宰治本人的見面嘛......
全身黑西裝的小嬰兒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全部細節,嘴角溢出一絲冷笑。
雖然他對太宰治本人懷了極大的偏見,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那是一個聰明人,而且是極其少見的聰明人。
聰明人往往會毀滅于自己的聰明,而太宰治卻不會。
如果那個人的聰明不是針對自己的話,Reborn其實會很欣賞這樣的人。
“不是故意的嗎......”他輕輕地念出了這句話。
躺在床上的沢田綱吉右手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蹙起的眉間也微微松弛。
Reborn敏銳地察覺到了房間裏另一人呼吸方式的改變。他望過去,正好看見少年的眼睛緩緩睜開,琥珀色的瞳孔裏透着一股子迷茫。
“太宰老師......”少年幹澀的嗓音在房間裏響起,似乎只是無意識的呓語。但是下一秒,他突然睜大了雙眼,眼中的迷霧一掃而淨。
“太宰老師是不是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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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見面的話,會是下章或是下下章。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寫Reborn和噠宰的□□,就是那種追捕的獵人和不斷蹦跶偶爾成功脫逃但大多反抗失敗的小狐貍的感覺。
咳咳,下章有人想看回憶殺嗎,就是太宰和Reborn單方面的一面之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