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當太宰治來到禦柱塔時,天邊已經倒垂夜幕。

他早已是這裏的熟客,門前守着的兩只黃金兔子默默向他鞠了一躬,便回到原位繼續守着。

這是黃金之王的氏族,所有族人皆以金色的兔子面具遮面,身後還有一個毛絨絨的小尾巴。太宰治第一次來這時便當面吐槽沒想到竟是這樣的黃金之王,一大把年紀了還是如此品味。

當時幾只兔子都對他怒目而視,卻礙于王而不敢輕舉妄動。

黃金之王卻是什麽都沒說,只緩緩開口:“你就是太宰治?”

而現在,基本上大多數兔子都與他已經打過照面。太宰治輕車熟路地往上走,也沒有一個人來攔他,還有人會對他行個禮。

太宰是不寂寞,一路上遇見人就打招呼。

“呀,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呀?”“說起來,你們到底是怎麽區分彼此的,明明都帶着面具不是嗎?”“我知道了,你就是上次那個!那個、那個誰!”

他基本是口沒停,說得眉飛色舞,卻是苦了那些兔子。

偏偏他們還打不得說不得,只能攥緊手心,走得快了不止一點兩點。

直到目标樓層時,太宰治才無人可以調戲。

他繼續吊兒郎當地往前走,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直抵深處的會議室。

空蕩的空間裏只回響着一個人的腳步聲,配上這略顯幽暗的走廊更有一種懸疑片的恐怖感。

他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逗樂了,“噗”地一聲笑出來,小小的氣音倒給這地方添了分人氣。

沒辦法呀,他漫不經心地想。

誰讓聚集在這兒的都不是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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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除他以外。

會議室的大門是隔音的,聽不見裏面一點聲響。

他用力推開門,就聽見裏面傳來冷冷的一聲:“你又遲到了。”

“哎呀,我也沒辦法嘛。”他抱怨道,“我也是有正經工作的人,今天的工作也太多了。”

太宰到空出來的那個座位上坐好,擡頭看向之前說話那人:“鬼燈大人,像您這樣的大忙人應該是能體諒的才對。”

被稱作“鬼燈”之人一身深色浴衣,腳踩草鞋,不像個現代人,卻更像是從哪部時代劇中穿越而來。他一雙眼狹長而深邃,皺着的眉更是添了幾分冷峻,一眼望去不免生出幾分寒意。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額頭上那一枚角。六寸長的角小巧而精致,再配合上他說話時兩枚尖牙,充分表明了他非人的身份。

是的,他是鬼。

還是地府中地位最高的惡鬼——閻魔大人的第一輔佐官。

不過真要說的話,與這裏格格不入是太宰才對。

在座一共五人,唯有他身着黑色小馬甲,再配一件沙色風衣。

其餘四人中,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與京樂春水都為長着外再穿一件長袖羽織,只是京樂春水最外面又披了一件粉色女式和服,分外亮眼。而鬼燈則與伽卡菲斯一般,都穿着較為簡單的浴衣。

而事實上,這種打扮也分外适合他們四人。

他們身上都有一種不融于世之感,與現世格格不入,游離于世俗之外。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是由他們獨特的經歷帶來的。

他們每個人都有着漫長的人生,即使是其中最年輕的國常路大覺也已于這世上度過了百年之久,更別說身份更為特殊的其餘三人。漫長的人生帶給他們的不僅是悠長的歲月,還有常人所不能及的開闊的眼界和典雅感。哪怕是同樣以清醒的目光旁觀世間的太宰治也不能如他們一般,舉手投足間便帶上了風雅的氣息。

京樂春水與鬼燈一般,都是于千年之前便誕生于世,而伽卡菲斯更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純種人類,存在已有萬年之久。

他們會聚集于此只因一件事,這個世界的存亡。

房間內并沒有開燈,但仍能看清室內。有光亮自禦柱塔外圍的巨大探照燈處透進來,雖朝向并非向裏,卻仍在第一眼時晃得人眼前一暗。适應後反而覺得這樣正正好,屋子裏仍是暗處,卻能清晰分辨每一事物,只是映得人側臉煞白。

“太宰,讓你做的事你辦好了嗎?”

“是呢,這可是早就定下的章程呢。”暧昧不清的回答從太宰治口中吐出。

他并沒有看向在座的任何一人,而是讓視線穿過寬大的落地窗投向了極遠的遠方。

越過那幾個探照燈後的景色豁然開朗,那是由萬千燈光組成的城市之夜。雖然已是入夜極深,東京仍然不缺川流的車輛和絢麗的彩燈。而更遠的遠處,則是略顯寂寞的平原與山脈,還有在其之上倒蓋着的、只有稀疏而微弱的星光的穹頂。

在抛棄掉城市中的燈紅酒綠後,竟一下子只顯出空曠與寂寥來。

這是居高臨下的眺望。

從這裏本該什麽都看不到,但是他還是能猜想出下面發生着什麽。

補習班上到深夜的學生背着書包走過街道,上班族醉醺醺地從居酒屋中走出後又緊接着進入下一家,禦宅族的電腦屏幕亮了一天并仍将繼續亮下去。

再普通不過的、一天複一天的日常。

“人類啊,就是如此的狂妄與愚蠢呢。”他輕聲地感嘆,“盲目的只能看到眼前,卑劣而又不自知。”

沒有人應聲。

在座都是一張沒有任何表情的臉,閉着嘴完全看不出在想什麽。不過即使再不認同他們也不會選擇發聲,在相處過後他們已經熟知了太宰治的本性,也明白說什麽都沒有太大的作用,只會開展一場誰也說服不了誰的辯論賽。

太宰治接着繼續補充:“但是并不讨厭呢。應該說,正是有這些泥沙的襯托,才顯得偶然出現的金砂是多麽耀眼。”

終于有人忍受不了他中二感爆棚的臺詞,忍不住出聲。

“吶,我說太宰啊。”京樂春水緩緩送了一口氣,“時間就快到了,你準備的怎麽樣了啊?”

他眼尖地看見了鬼燈額頭十字的青筋和緊緊握着狼牙棒的手,怕是再等一會兒就會忍不住暴起揍人。

這可不行啊,他無聲地嘆一口氣,太宰再怎麽說也只是一個普通人,鬼燈一棒子下去估計就會直接人涼花滅,這會兒還是攔着點好。

這次的行動,太宰可是不能出差錯的。

“我不需要任何準備。”

京樂春水再嘆一口氣。

這句話本身并沒有任何錯誤,應該說正因為它是事實才叫人無從下手。

歸根結底,他們到目前為止做的任何預案都只預案,不過是推測而已。若其中的資料有一點誤差,結果便會謬以千裏。

“放心吧,”像是看透了他心中的不安,太宰治的聲音是難得一見的冷靜,“這是推斷了無數次的結果,‘屏障’只會在那裏出現。”

京樂春水并不是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人,但也許是太宰治本身便有一股力量,竟輕而易舉地安撫下了他隐隐不安的心。

【會出現的。】

在這個只有五個人的房間裏,突然有第六人現身。

本空無一人的落地窗前伫立着一個身影,明明沒有見他張嘴,卻已有信息流入了腦中。

沒有人對他的存在感到驚訝,或者說沒有刻意收斂氣息的齊木楠雄在瞬移到這裏的那一刻就已被所有人察覺。

他仍是一貫的面無表情,傳至人心中的話語也是平靜無波。

【我做了預知夢,地點已經确定在那裏了。】

饒是這是早就預測好的結果,所有人還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雖然早就已經備好了備用的計劃,但是能确定地點無疑還是為世界的存活又增添了幾分勝率。

與幾年前不同,現在的齊木楠雄已經初步有了大人的樣子。

他的超能力仍是在不斷的增長,在不去抑制的情況下已經可以當之無愧地包攬下世界最強的名號。

只不過,明面上他仍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生罷了。

在這次的計劃中,他負責的正是最困難的部分,也是絕對不能失敗的部分。

在那總計二十六座的火山中,唯有位于忍舞縣的這一座的爆發會最為猛烈。

滾滾的濃煙争先恐後地冒了出來,不斷有岩石被噴射上幾千米的高空,而暗紅色的岩漿噴湧而出,連空氣都被渲染成了淡淡的紅色。那滴粘稠的液體在空中翻滾,表面反射不出任何光彩。它飛濺到地上,摔碎成幾瓣後迅速冷卻化為黑褐色,徒在草地上留下幾抹焦痕。不過在這之後還有幾百滴幾千滴幾萬滴迫不及待追随而下,堅定地碾壓過一切物體,而很快,森林裏只剩下流淌的鐵紅、殘留的焦黑和瞬間彌漫的大火。

在這樣的夢中他本應什麽都看不到,因為厚重的火山灰已遮蓋了整個天空,暗無天日,透不過一絲光線。吸氣間就有無數的塵埃被吸入體內,使得他立刻放棄了呼吸。但作弊般的雙眼還是讓他看清楚了不遠處有一個人影,穿着沙色的風衣,對着火山口中無盡的暗紅一躍而下。

夢境就在此處戛然而止。

縱使他完全沒有表現出來,齊木楠雄的心中未免也有份沉甸甸的說不出的感覺。

他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只是沉默着立在了原地,拼命回想着這個夢中的細節。

[是了,縱使是預知夢,也不是不可以……]

突然,世界安靜了。

一切的雜音都被消除,只剩下對他來說無比陌生的寂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呆滞地轉頭,只看見太宰治扶着他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身子。

“哈哈哈……居然又吓掉色了,”太宰治一邊擦眼淚一邊對他說,“抱歉抱歉,只是看你有點太嚴肅了。”

[是了,我忘了太宰可以隔絕我的心靈感應了。]

太宰雙手搭着他的肩膀,直直地看進了他的眼睛,輕聲道。

“沒關系,不用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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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一章。

對不起啊啊啊,這一章卡了好久,一直在思考怎麽連接比較合适,最後還是妥協了一下放了一點本來預計之後寫的東西。(其實前2000字都是一個月前寫好的)

都想好以後原創有什麽好寫的了,不過同人也還有很多想寫的東西沒嘗試過。照我這進度。。。咳咳,再說吧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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