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朱緋彤安慰自己要鎮定, 不要慌。

法不責衆,總不能把她和姚雨倩都開除了吧,這樣客房部就沒人了。

結果轉頭再看, 姚雨倩不知何時已經溜走, 影子都看不見了。

等下, 說好的同事情呢?!

太無情太殘酷了!

朱緋彤只能獨自面對兩位大老板。

這個時候,再硬的理由,也得找。

朱緋彤僵硬地解釋道:“我是說,在看追星女孩們的老公。畢竟吳先生是貴賓,我們客房部怕服務不周,所以多加觀察下。”

雖然觀察的地方, 有點居心不|良。

藍青定倒沒說什麽,只輕飄飄回複了個“哦”字。

他們站的地方正是豔陽普照,但藍青定的聲音還是有點涼悠悠的。

畢竟是老同學,朱緋彤倒不怕藍青定, 她只是有點慫他身後的藍海天。

藍海天和藍青定站在一起,五官有五分相似, 只是氣質截然不同。

藍海天有上位者的氣勢,硬朗成熟,不茍言笑,讓人看着就不免生出敬畏之心。

朱緋彤硬着頭皮喊聲:“藍先生。”

藍海天颔首, 堅毅的下颚線條男人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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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緋彤原本以為這動作就代表了回應,沒料到藍海天用略微沙啞的磁性聲音喊出了一個稱呼:“小同學。”

朱緋彤睫毛抖動了下。

藍青定望向藍海天, 眼波微動,是探究的神色:“你們見過?”

藍海天則看着朱緋彤,笑容浮動:“以前一起吃過頓飯。”

藍青定微蹙眉宇,望向朱緋彤。

兩位大老板的眼神同時落在她身上, 簡直是不可承受的生命之重,朱緋彤再次感覺到窒息。

幸好此時,對講機裏傳來姚雨倩的聲音:“朱助理,請馬上來宴會廳發布會準備現場幫忙。”

還好姚雨倩尚有人性存在,知道撈她一把,朱緋彤趕緊跟兩位老板道別,随即腳底抹油溜走。

收回粘在朱緋彤背影上的目光,藍青定望向藍海天:“什麽時候和她吃的飯?”

正午,陽光炙|熱,藍家兄弟都是不易出汗的體質,額角光滑幹燥。

藍海天的雙眸更像父親,大而深邃,他與藍青定對視,緩聲道:“先帶我巡視下酒店,再去你宿舍,媽交代的任務,差什麽得給你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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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雨倩在對講機裏呼喚朱緋彤,并不單純只是撈她,确實發布會彩排現場有太多事要忙。朱緋彤趕到會場後,大事小事雜事不斷,整個人跟個陀螺似地轉悠。

場地燈光布置協調,幫品牌方臨時尋找急需用品,給大牌模特供應不同餐飲,朱緋彤忙得連洗手間都沒來得及上。

就在這時,朱緋彤接到了孔情的電話,讓她去酒店停車場搬箱子。

“什麽箱子?”朱緋彤感覺自己靈魂都要被劈成兩半了。

“就是你在儲物室放的那五箱東西,真是倒黴,我們樓上那家人出門旅游,居然忘記關水龍頭,結果水漫金山,直接淹到我們家了。我今天一大早就接到我媽的電話,趕回去幫忙。進門一看,發現地板全浸泡了水,必須全部撬了更換,所以咱們倆的東西能搬走的都要搬走。我的東西都暫時放工作室了,你的這五箱我确實沒地放,想着你宿舍還挺大,就給你搬過來了。”孔情邊說邊将箱子從車後備廂搬下來。

朱緋彤工作後住的是海川公司提供的宿舍,空間比較小,所以有五大箱雜物沒地放,全堆在了姨媽家的儲物室裏。

朱緋彤本來想去拿,但此時,有酒店服務員不小心将橙汁倒在了明天發布會模特要穿的服裝上,橘色污跡在白色紗裙上灑了大片。

服裝總監急到尖叫,跟鴨子般嘎嘎嘎指天指地亂罵,要求朱緋彤他們立即解決。

“現在不行,這邊完全走不開。”朱緋彤快哭了。

“算了,反正我今天也沒事,你在哪,我過來拿鑰匙,給你搬到宿舍去。”孔情也被電話那頭的聲音吵到頭暈。

朱緋彤忙給孔情發了地址,孔情很快便過來取鑰匙。

朱緋彤赫然發現,孔情那雙深邃美眸腫腫的,就跟哭過似得。

“看什麽?”孔情惡狠狠道。

朱緋彤怕被打,趕緊将鑰匙恭敬遞過去,目送孔情離開。

說實話,朱緋彤長這麽大,還從沒見孔情哭過。

難道打架打輸了?

但身後會場服裝總監的鴨子叫令朱緋彤來不及多想,她趕緊返回現場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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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視完酒店後,藍海天來到了藍青定宿舍裏,左右環顧了番,最後坐在沙發上。

不得不說,這對于藍青定之前的生活環境而言,算簡陋。

不過看樣子,這個弟弟住得挺習慣,有點甘之如饴的意味。

藍青定在廚房為藍海天倒了杯水,玻璃杯放置在茶幾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藍青定站在旁邊,也沒坐,就看着那透明的水在玻璃杯中掙紮。

“哥。”藍青定開口,聲音有些窒悶:“你當年去找過她?”

藍海天拿起玻璃杯,喝了口,再放回茶幾上時,玻璃杯中水波平靜。

“不是故意的,就是當時你情緒比較不穩定,我剛好有事去你們學校,看見了她,請她吃了個飯。”

“你跟她說什麽了嗎?”

“随便聊了兩句,問了下你的情況。”

“還問了什麽?”

“……還問了,你們的關系。”

藍青定看向藍海天,面色平靜無波,但手指卻微微攥緊。

“她怎麽回答的?”

屋子裏光線明亮柔和,映照得藍海天眼眸深邃,仿佛最黑的夜,沒有一顆星辰。

“她說……她只當你是普通同學。”

聞言,藍青定一根根松開了手指,垂下眼眸,低低地笑了聲:“是嗎?”

這句話,仿佛是對着藍海天說的,又仿佛是對着當年那個朱緋彤說的。

聲音裏,有些遙遠的幹澀。

“一起出去吃個飯吧。”藍海天緩和氣氛。

“好,等我洗個澡。”

藍青定昨晚拼了一|夜的拼圖,早上又出酒店給朱緋彤購買早餐,只睡了兩小時,沒來得及洗澡,總覺得身上黏糊糊的。

他拿好了換洗衣服,越過客廳,步入洗手間。在關門前,他像是忽然想到什麽,貌似不在乎地朝着沙發上正通過手機回複公事的藍海天道:“對了,幫我向孔情問個好。”

随後,藍青定關上了洗手間門。

藍海天向來思維缜密,做事果斷,但此時,正在屏幕上敲擊的手指卻凝滞了。

家裏這個弟弟,長大了。

會反将他一軍了。

孔情這個名字,從藍青定嘴裏出來,鑽入藍海天腦海裏,不停地回蕩着。

就像是她本人,明豔,張揚,剛硬。

這時,藍海天忽然聽見門外的樓梯間有低低的咒罵聲,那聲音挺熟悉,直爽明麗。

藍海天起身,打開門,恰好看見了門口樓梯間正蹲身撿着東西的孔情。

那紙箱浸了水,格外脆弱,抱着走了兩步底部便破裂,漏了不少東西在地上。

孔情身高172,上身是低|胸露腰碎花小背心,下身是緊身牛仔褲,腳踩着高跟鞋,身材非常養眼。此刻,她半蹲着,春|光大盛。

藍海天蹙眉,他下意識便褪下自己的西裝外套,直接披在孔情身上。

孔情擡頭,見到是藍海天,眼內先是驚訝,随即一股怒氣上湧。東西也不撿了,她直接抱着箱子就往樓上沖。

藍海天向來是規行矩步之人,他按照自己的人生規劃行走,從未偏離。

他甚至有輕微的強迫症,家裏的每樣東西都必須放得分毫不差。

但自從孔情闖入他生命後,他感覺到自己世界的規矩與整潔岌岌可危。

而剛才,她那雙明顯哭過的眼,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徹底壓垮了他的完美世界。

藍海天沖上了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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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雞飛狗跳的彩排告一段落,大家提早下班,好好休息,準備隔天的正式演出。

朱緋彤趕緊着跑回宿舍,準備去收拾孔情帶來的五箱雜物。

結果剛走到宿舍樓下,發現樓下堆着四個箱子,孔情姑奶奶壓根沒搬。

朱緋彤便擡了一箱,哼哧哼哧搬到二樓,卻看見二樓樓梯間灑落了不少自己的雜物。

沒搬就算了,怎麽還亂丢呢?

可她能怎麽辦?也打不過孔情。

朱緋彤敢怒不敢言,只能蹲下,将東西都撿起,放在箱子裏。

誰知再次擡起那紙箱時,浸水的脆弱的紙箱底部破了個大洞,東西稀裏嘩啦全撒了出來,落了一地。

朱緋彤忍不住發出了哀嘆聲。

“啊!”

藍青定洗完澡,正在浴室裏用吹風機吹着頭發,忽然聽見門外依稀有朱緋彤的叫聲,忙沖出去。

開門一看,發現朱緋彤正蹲在地上,看着散落滿地的物品欲哭無淚。

“你有紙箱嗎?”她問。

“有裝模型的盒子,不知道能不能裝下。”

藍青定說着便回卧室去拿,朱緋彤也跟着走進他卧室,想看下盒子尺寸。

“你看見我哥了嗎?”藍青定忽然想起藍海天。

不是說好一起吃飯,怎麽他洗個澡出來,人就不見了?

“沒有,我剛回來,你看見我姐了嗎?”朱緋彤問。

不是說好幫她搬家,怎麽她回來,只看見箱子,沒看見人呢?

藍青定也表示自己沒有看見。

不過現在也不是找哥哥姐姐的時候,樓梯間還有大堆雜物等着他們撿。

藍青定将模型盒內的模型取出,把盒子給朱緋彤看。

“夠大嗎?”藍青定問。

“夠,夠,夠,這個好大!”朱緋彤忙點頭。

說完後,朱緋彤忽然覺得他們這對話也太有顏色了。

正準備反思,忽然,樓上傳來更有顏色的聲音。

吱呀,吱呀,吱呀,吱吱呀呀,吱呀呀,呀吱吱。

朱緋彤卧室的床,木質受過潮,每次人睡在上面,只要翻個身,就會發出吱呀聲響。

剛開始住時,朱緋彤始終擔心吵到藍青定,連翻身都不敢。

可後來發現藍青定從沒提過這事,便以為這床的動靜樓下聽不見,開始實現翻身自由。

可現在看來,她發現自己錯了,這床有什麽動靜,樓下是聽得一清二楚。

比如現在,她就很清楚地聽見,樓上是在開|車。

而且聽那動靜,開的還是賽車。

從剛才他們倆對話的上下文一推斷,賽車主角就是那對失蹤的哥哥姐姐。

朱緋彤與藍青定兩人重逢後,經歷過很多次的尴尬。

但沒有哪一次,能超越現在。

他們兩人尴尬的雙腳合起來,可以扣出個浩瀚宇宙。

那吱呀的聲響仍舊在繼續,而且有進入最後賽程沖刺的跡象。

還是藍青定先回過神來,貌似無意地說道:“我記得附近那家家具城在搞活動。”

朱緋彤也貌似非常自然地接話:“巧了,我正想買張新床。”

很好,雙方情緒非常穩定。

情緒貌似非常穩定的雙方,從卧室快步走出,關上門,越過樓梯間的滿地雜物,沖出了酒店,直奔家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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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被炸過是什麽感覺,朱緋彤總算是明白了。

不斷有畫面想要侵襲入腦,但朱緋彤用全身意志力抵抗。

不能想,那畫面她不能想。

那是她親姐。

朱緋彤用盡全力與邪惡畫面對抗,以至于差點就在家具城裏撞上了柱子。幸好藍青定及時拉住她手臂,将她拖到自己身側,才讓她免于血光之災。

接下來,朱緋彤繼續保持着腦子被炸過的狀态,被藍青定給握着手臂,牽着走。

“這張怎麽樣?”藍青定指着一張北歐風鐵藝床問道。

“可以。”朱緋彤眼神呆滞。

“軟|硬|度呢?”藍青定按了下床墊。

“可以。”朱緋彤目光呆板。

“那……躺下試試。”藍青定緩慢眨了下眼。

“可以。”朱緋彤表情木讷。

當朱緋彤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床上,而藍青定則躺在她身邊。

等下,這個,她一個人睡,好像也沒必要買雙人的。

而且,大兄弟你沒事躺她旁邊幹嘛?

朱緋彤正準備動彈,忽然聽見身邊的藍青定問道:“我哥當年和你說了什麽?”

他聲音挺軟的,就像是現在他們躺的床墊一樣軟。

朱緋彤平躺着,家具城頂部的燈光很亮,有些刺目,雙眼看久了,有眩暈的感覺。

朱緋彤道:“好像是問你的成績……你放心,我沒有說你上課睡覺的事。”

藍青定的呼吸輕輕淺淺的:“是嗎。”

此刻,他們躺一起。

雖然是大庭廣衆之下的光明正大的一起躺,但朱緋彤總覺得背脊癢癢的,便決定起身。

但她剛一動彈,藍青定卻翻了個身,直接壓住了她。

準确地說,他并沒有碰到她。

藍青定本來躺在朱緋彤的右邊,在朱緋彤正準備起身的剎那,他快速地支起上半身,雙手撐在她頭兩側。

朱緋彤頓時像是被點穴般,渾身血液凝固,只能安靜平躺回枕頭上。

藍青定覆在她身上,望向她,逆着光,他的輪廓半明半昧,雙眸深深淺淺。那樣清冷貴氣的表象,卻盛着最為濃烈的情感。

他們兩人的身體沒有任何的接觸,但他的氣息,卻鋪天蓋地而來。

明明是那麽溫柔的一個人,此刻的氣息卻格外有存在感,将她牢牢訂住。

他就這樣,半個身子懸在她上空。

而她的氣,也是懸着,已無法呼吸,所有的空氣都憋在了胸腔內,臉頰耳畔都在發熱發燙。

就在她的神志與呼吸即将崩斷時,藍青定眼裏露出了隐約的笑意。

他将撐在她頭邊的右手擡起,伸出,取過她左側床頭櫃上的價格标簽,随後身子離開她,平躺回了她的右側床邊。

這一切,都太過自然,仿佛他不過只是為了越過朱緋彤,取放置于她左側床頭櫃上的價格标簽。

“3888,數字挺吉利的。”藍青定道。

朱緋彤盯着天花板上的燈,幹幹地笑着:“恩,是挺吉利的。”

身邊的床墊有波浪般的動靜,藍青定起身,站了起來。

“你喜歡鐵藝床嗎?”他問。

“以前不喜歡,但現在覺得還行,估計是年紀到了。”朱緋彤也跟着起身。

剛才她的雙眼始終看着頭頂的亮燈,起身後,視野裏還殘留着光斑,一時有些暈,朱緋彤腳步踉跄了下,眼看又要坐回到床墊上。忽然,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穩穩扶住了她。

那手掌,幹燥溫暖,掌心紋路與她的動脈相觸。

糾纏的掌紋曲線,覆蓋住跳躍的血脈流動。

眼部的光斑始終在閃現,朱緋彤用力閉上眼,想等待那眩暈過去。

黑暗之中,耳畔傳來了藍青定的聲音。

“以前不喜歡也沒關系,以後可以慢慢喜歡。”

他聲音裏的笑意,低低的,有些啞。

說完,藍青定放開了朱緋彤,起身去找售貨員開票付款。

“你好,我們想購買那張床,是的,選擇加急,今天就要。”

朱緋彤睜開眼,閉得久了,光斑終于消失,視野裏只有藍青定的背影。

如果是平時,朱緋彤可能第一時間就躲開了。

但是今天她腦子剛被炸過,很不正常。

所以朱緋彤想,今天同樣被炸過的藍青定腦子也是不正常的。

就這樣吧,別多想了。

他們都是弱小無助的受害者。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繼續發50個紅包,求2分評論25字評論,謝謝小仙女~

1大藍:弟弟不好意思,我先開為敬。

2重頭戲,其實在高三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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