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冰潭湖是冰川湖泊, 四周松林密布,懸挂着霜花,一派霧凇美景, 天地白茫,仿若仙境。
高海拔地區,陽光毫無遮攔射下,熾烈又純粹。朱緋彤眯着眼直視天空, 眼裏氤出了水汽, 折射出絢麗光暈。
冰潭湖此時已結冰,整個湖面潔白靜谧, 清平如鏡。
湖邊立有警示牌, 禁止游客私下至冰面行走。但此時, 一個小男孩卻爬下湖邊石坡,上了湖面,開始在冰面滑行。
小男孩看上去不超過十歲, 旁邊無人照看。前方一公裏處便是游客中心, 是售賣餐食之處, 估計小男孩是趁着父母在吃飯歇息時偷跑出來的。
朱緋彤害怕小男孩有危險, 忙高聲喚他, 可小男孩卻置若罔聞。
眼看着小男孩越滑越興奮,逐漸朝着冰湖中心前進, 朱緋彤蹙眉,決定去游客中心尋找小孩父母,讓他們出面管教。
誰知就在這時, 忽然前方傳來冰雪開裂聲,伴随着小男孩的尖叫聲,朱緋彤心頭緊縮, 忙凝眸望去,發現冰面竟忽然塌陷,小男孩墜入冰湖中。
冰湖溫度極低,小男孩被凍得聲音顫抖,只剩求生本能在呼救。
冰湖周圍,只有三三兩兩游人,此時,大家紛紛報警,呼叫工作人員。
但沒人敢下去救小男孩。
朱緋彤也不敢,此刻的她站在原地,僵直地聽着那小男孩的聲音,逐漸微弱下去。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了藍青定。
在海灘上,他毫不猶豫,沖去救了那個因為撿玩具而被卷入海中的小孩。
當朱緋彤反應過來時,她發現自己已經開始在步下湖邊石坡,準備去救這個小男孩。
人在情緒緊張時,反而不會想太多,朱緋彤只知道自己應該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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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在她的腳即将要踏上冰面的剎那,朱緋彤的手腕忽然被人抓住,并用力拽上了湖邊。
即使是這樣寒冷之地,那握住她的手,掌心仍舊溫熱。
朱緋彤轉頭,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眼眸,內雙,褶皺只在眼尾出現。瞳眸裏映着的,是霧凇與她。
朱緋彤張大嘴,像是霎時被萬箭盯在當場。
是藍青定。
他穿着黑色的羽絨服,頭發似乎剪過,更為幹淨利落。
“朱緋彤,站在這裏,等我回來。”他命令。
他的聲音,比平時略為沉與啞,帶着氣聲。
随後,他快速跨下石坡,俯卧在冰面上,匍匐朝着小男孩落水處前進。
朱緋彤站在原地,她緊咬着下唇,心髒劇烈跳動,仿佛是要破胸而出。
她的每個毛孔,都在出汗,整個身子,一會冷一會熱。
藍青定謹慎敏捷,很快便爬到了小男孩落水處。他将手遞給小男孩,想要将他拉上岸,可小男孩的羽絨服吸了水,變得格外厚重,壓根無法起身。
就在藍青定用力拉拖之際,他身下所在冰面忽然傳來令人心懼的破碎聲。随即,他整個人也墜入冰窟之中。
那破碎的聲音傳到岸上,像是刺入朱緋彤心髒,她牙齒用力,唇齒間頓時滿溢出血腥味。
她腦子裏只有藍青定的囑咐。
站在這裏,等他回來。
水下溫度極低,藍青定感覺冰寒如同千萬根鋼針刺中他的骨頭,讓他僵硬到嘴唇顫抖。
他抓住了身邊滿面蒼白毫無血色的小男孩,用最大的力氣,想将他推上岸。
景區的工作人員找來了救生圈,栓好繩子,丢向藍青定。
連試了好幾次,才丢到準處,藍青定将救生圈套在小男孩腰上。此時,他渾身已因為低溫而急劇顫抖着,他深吸口氣,用盡全力将小男孩往岸上推。
小男孩因為落水太久,此時嘴唇烏紫,僵硬得如同石頭。藍青定耗盡全部體力,終于将他推上了冰層。岸邊的工作人員與游客一同幫忙,緩慢将小男孩往岸邊拖曳。
終于,小男孩成功獲救,被救護人員送到山下的醫療站。
此時的藍青定已是精疲力竭,只能将手緊握住冰層,不讓自己沉入湖底。
救援隊也立即聞訊趕來,但因為冰面此時已非常脆弱,救援隊員只能緩慢匍匐前行,施救過程困難。
而就在救援隊即将到達冰窟時,藍青定因為浸泡在冰水中時間過長,意識出現模糊,手逐漸松開,朝着水底沉去……
伴随着救援隊的驚呼聲,朱緋彤看着藍青定逐漸消失在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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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緋彤坐在醫院的手術室外,安靜等待着。
人在遭遇到巨大沖擊時,反而非常平靜。
就像剛才,朱緋彤平靜地看着救援隊員用最快的速度将面色青白的藍青定救起,送入醫院。
就像此刻,朱緋彤平靜地看着她和藍青定的手機。
她的手機上,有孔情發來的信息。
【藍海天讓我別告訴你,但我還是憋不住。】
【你離開海城的第二天,藍青定也跟着走了。】
【他跟藍海天說,是去找你。可我這段時間聽你說話的意思,是沒遇見他?】
【我也弄不懂你們之間到底要做什麽,也管不了。】
【反正,就及時行樂吧。】
朱緋彤按熄了自己手機的屏幕,再度打開了藍青定的手機。
裏面有很多新增的照片,都是她的背影。
有她在大漠上看落日的背影,有她站在布拉達宮前的背影,有她在西安看城牆的背影,有她在中寧大學休閑椅上的背影,有她乘坐纜車上寧玉山的背影……
原來,他一直跟着她。
原來,那些幫助過她的好心人,都是他。
原來,他始終守護着她。
朱緋彤看着手術室前的白色走廊牆壁,大腦放空,無法思考。
終于,手術室的燈熄滅,戴着口罩的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
她上前,想要詢問,但喉嚨卻幹得像是冒着火。
她正待要吞口唾沫潤下嗓子時,醫生卻開口。
似乎說了三個字,但她只聽到後兩個字。
“……死了。”
醫生的聲音從口罩後傳來,嗡嗡的,有種窒悶感。
朱緋彤的那雙清澈眼眸,很慢地眨動了下,瞳眸很幹,沒有任何多餘的濕意。
醫生取下了口罩,将自己的意思補充完畢:“我這條單身狗,被你們齁死了。”
醫生眼眸細長,睫毛濃密,仿佛自帶眼線,氣質冷漠不羁。
是那位急診科醫生。
醫生說完後,也不再理會朱緋彤,大跨步往前走。
他很氣。
女朋友跑了,在醫院裏待着又被這對情侶連續刺激兩次,所以他參加醫院的對口支援活動,來到寧玉山這間醫院想要避上幾個月。誰知這對情侶還是不放過他,居然跟着追來了。
追着狗殺,還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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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青定脫離了生命危險,但肺部有感染情況出現,而且整個人處于昏迷中,需要進一步觀察,不排除腦損傷的可能性。
朱緋彤始終守在病床前照看他。
她似乎并沒有什麽情緒上的激動,非常安靜。
薛蕾蕾聽聞消息也趕緊過來探望,看着病床上的藍青定,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圈:“小姐姐,那天晚上,是小哥哥照顧了你一整夜。他給我看了你們的合照,說你們是男女朋友。說是他不好,惹你生氣了,所以你跑了出來散心。他說希望能悄悄陪着你,到你不生氣的那天。讓我幫他保密。”
朱緋彤這才醒悟,那天薛蕾蕾臉上出現的激動表情為何如此熟悉。
那是“這對CP我鎖死了,鑰匙我吞了”的激動表情。
薛蕾蕾還要照顧民宿,待了會便離開。
朱緋彤趴在藍青定的病床邊,将臉頰貼着他的手背。那向來溫熱的手,此刻卻顯得冰涼。她閉上眼,用自己的臉頰幫他暖着。
不知不覺間,竟緩慢睡去。
朱緋彤再度夢見了蔡穎。
這次,蔡穎坐在她去世前常年居住的那間雙人病房裏,背對着朱緋彤。
蔡穎身形消瘦,病人服穿在她身上寬大得像是睡袍。
朱緋彤看見床頭櫃上有橘子,她洗淨手,将橘子皮剝開,遞到蔡穎手中。
蔡穎的手是冰冷的,夢中的朱緋彤也感受得很清楚。
“你走吧。”朱緋彤說:“我以後,都不要再見你了。”
她以後,會有自己的人生。
朱緋彤醒來時,怔忪了半晌,依稀還覺得自己指尖有橘子的清香。
她嗅着自己的指尖,忽然醒悟有道目光正看着自己。
是藍青定。
朱緋彤忙按了病房床頭鈴,通知醫生前來。
藍青定嘴唇微白,顯然還是虛弱狀态。
朱緋彤看着藍青定,想說話,但剛發一個音,卻覺得喉嚨有些幹啞,于是停下,輕咳聲。
正準備再度開口,卻聽見藍青定略為沙啞的聲音:“你……是誰?”
朱緋彤愣住,眼眸再次很慢地眨動了下。
醫生說過,溺水缺氧确實是有導致腦損傷的可能。
朱緋彤吞口唾沫,試探開口:“你是在……開玩笑嗎?”
藍青定忽然笑了,唇角有上翹的弧度:“是你說的,讓我忘記你。”
那就是說,他并沒有失憶,只是在逗她。
“哦。”朱緋彤愣愣地點頭:“渴嗎?我給你倒水。”
朱緋彤來到櫃子前,打開熱水瓶的木塞,熱氣立即襲上面頰。
她也沒移動,就這樣任由白霧氤着。那雙眼眸,就像是冰,被熱氣熏後,立即化開,融出無數的淚珠。
那淚珠大而重,滑過她的面頰,“啪嗒”“啪嗒”落在了地板上。
這次換藍青定愣住了。
他從沒見過朱緋彤哭,即使最難過的時候,她也沒在他面前哭過。
可是這次,卻哭得歇斯底裏,毫無顧忌,像是要将五髒六腑所有情感都掏空。
哭到最後,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只蹲在地上嚎啕。
藍青定走下病床,終究是剛從死亡線上掙紮出來,身體虛弱,最終只能跌坐在地上,單腳屈膝,單腳伸着。
他撫着她的頭,一下一下。
她的發絲,柔軟溫順。
朱緋彤的聲音,裹着濃重的鼻音,像是最委屈的孩童。
“那個醫生,他騙我,他說你死了……”
藍青定撫着朱緋彤的頭,她發色稍淺,冷白手指與發絲映襯,意外和|諧。
“那個醫生欺負你是吧?乖啊,等我好了,我幫你揍他。”
年輕醫生畢竟是醫者仁心,見到床頭鈴的呼叫,着急趕來,誰知剛開推門,就聽見了這番虐狗言辭,頓時氣得拂袖而去。
騙狗進來殺?
這對情侶簡直不是人!
朱緋彤繼續蹲着,将頭埋在雙臂之間,哭到渾身發抖。
“你也騙我,你說你不記得我了……你們都騙我,你們都欺負我……”
窗外有雪光射入,映亮藍青定的清淺笑意。
他照舊還是撫着她的頭發,用最耐心的聲音哄着:“是你說的,如果我還喜歡你,就讓我忘記你……怎麽辦,我還喜歡你,所以只能忘記你。”
朱緋彤什麽也說不出來,她只是哭。将頭埋在臂彎裏,邊哭邊搖着頭,自己也不知道搖頭的含義。
藍青定的手指,撫着他家倉鼠的頭。
聲音溫柔清潤。
“你好,我叫藍青定。”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你長得很像我未來的女朋友。”
“可以讓我追你嗎?不同意也沒關系,我先追着。”
“然後,八年後再問一次。”
朱緋彤始終沒有擡頭,她蹲在地上,直哭到聲音沙啞,渾身虛脫。
她像是要把這輩子受的委屈都通通哭出來,再也不加掩飾。
而藍青定,則坐在地上,默默地陪伴着。
病房窗外,雪野蒼茫,幹淨到,天地仿如新生。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大結局,終于要結束了。本章繼續發50個紅包,求評論收藏哎呀呀
《每天都在追殺我自己》先放放,那個世界觀太燒腦了,想到頭禿。
10.8號開新坑《萬箭傾心》,國家女子射箭隊隊員x中科院數學所研究員。可可愛愛小甜文。追妻火葬場。跪求收藏。
萬惜:“他們說,我們倆的孩子,如果遺傳了我的體力和你的智力,那就是天選之子。”
寧恒:“哦。”
繼續埋首于論文中。
萬惜:“但是如果一不小心遺傳了我的智力和你的體力,那怎麽辦?”
修長冷白手指取下眼鏡,眼眸微斂。
寧恒:“你對我的體力,有意見?”
萬惜:“大家有話好好說,別扯領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