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标記 “就咬一口,不做別的
夜風拂過, 陽臺的欄杆上爬着藤蔓,藤蔓上的小花在?夜色裏放出幽蘭的光,是首都星最有名的愛情之花,叫星空。
遲璟的鼻尖幾乎蹭到少年的後頸, 但他依舊維持着這份微妙的距離, 像一只乖巧的等待開餐的大貓。
那鼻尖被夜風吹得有些涼, 是和掌心截然不同的溫度。
聞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察覺出這些細微的東西,或許是因為緊張, 也或許是視覺短暫的失去了作用?。
他眼中除了雪白的牆面就只剩下?那代表愛情的小花, 也不知道?小男友是個什麽惡習,這樣全然受制于人的姿勢讓他感到幾分不安。
聞予喉結滾動了一下?,後頸那溫熱的吐息似乎更近了。
“好嗎?”等待開餐的大貓漸漸失去耐心, 急切的催促着主人的允許:“就咬一口,不做別?的。”
好嗎?
他怎麽知道?啊!
聞予心裏慌得很,二十多年單身老?Omega,幾時面對過這樣的問題!
“這話?你信嗎?”聞予仿佛十分鎮定自若的反問。
獵食者似乎想了想, 那道?鼻息有些偏移,可能是歪了歪頭,聞予為自己的敏銳和腦補能力感到震驚,或許再過一會, 他後頸就要被燙熟了。
“不信。”誠懇的大貓這樣說道?。
聞予更不知道?說什麽了。
他對遲璟幾乎有幾分埋怨,要咬就痛快的咬,搞得這樣不上不下?的實在?難為誰?
有什麽微涼的東西貼了上來,是遲璟的鼻尖,輕輕地在?他最脆弱的軟肉上滑動兩?下?。
聞予呼吸一滞, 他,他可能有點遭不住。
“阿予。”遲璟低低的叫了一聲, 像是在?撒嬌,只是結合着他丁點沒有放松意思?的禁锢,就知道?這撒嬌更像是獵食者的糖衣炮彈:“答應我?,好不好?”
聞予被一炮彈打的暈頭轉向?,整個後背都跟着麻癢了起來。
母胎單身二十多年全靠嘴上花花的少将大人全然忘了自己是個怎樣的流氓,被這真刀真槍的起手式搞得話?都說不大明白,腦子被沖成一團漿糊,全靠一個色迷心竅占領高?地,自以為十分硬氣擲地有聲的哼出來一個字:“少廢話?。”
裝乖的猛獸得到指令,急不可耐的暴露出獵食者的本性?,Alpha尖利的牙齒嵌進那塊薄薄的皮肉,壓抑了一天的信息素瘋狂注入Omega的腺體,空氣中飄蕩的只有兩?人能聞到的甜奶香漸漸溢了出來,變了味道?,沾上些雪原的涼意。
少年悶哼一聲,眼睛睜大,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淚光,還有不知何?時泛起的緋紅。
遲璟着迷的看着眼前這一幕,束縛不知什麽時候漸漸松開,他的少年脫了力似的就要軟倒下?來,穩穩倒在?早早準備好的懷抱中,或許是生理的驅策,更大可能是早有賊心,不受控制的,一個輕輕的吻落在?少年殷紅的唇上。
他愛他此時潋滟含情的眉目,更愛他往日長刀出鞘的鋒芒。
他的小少年,就該意氣風發,不必磋磨。
不知為什麽,遲璟腦海中忽然湧起這個念頭,突然的有些離奇。
遲璟沒在?意一閃而過的念頭,溫柔的舔了舔那張尤帶齒痕的唇,是聞予剛剛自己咬出來的,顯然他并不如何?愛惜自己。
遲璟有點心疼的想,這也該是他的領地,哪怕是小未婚夫本人,也不該輕易把他的領地弄壞。
聞予神志有些昏蒙,往前的二十多年人生中,他從沒遭受過這樣的刺激,尖牙嵌入身體的瞬間,随着滿足和渴望一起襲來的,還有強烈的從未體會過的被掌控感。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又被生理的本能操控着沉溺。
像一葉扁舟,沉浮在?一望無際的海面,教他喘不過氣來。
得停下?。
他這樣想着,身體卻?無力的癱軟下?去,落在?一個并不算太熟悉卻?意外讓人安心的懷抱中。
有人舔了舔他的唇,像是吻去凝在?葉尖上的露水,珍惜而輕柔。
慢一拍的,聞予感受到臨時标記搭建的橋梁上傳過來的激烈而複雜的情緒,像這個輕柔的吻,一種溫柔而虔誠的掠奪。
那葉扁舟忽的升級成了豪華渡輪,聞予的那點抵觸煙消雲散,他分不清究竟是自己色令智昏還是小未婚夫的小心翼翼實在?讓人心動,不過大概都是一個意思?。
哪怕重生以來,一直坦然面對自己性?別?,聞予到底是有過裝Beta歷史的,除了年少時那點叛逆的心思?外,一直被深深埋藏的,是他對性?別?的那一絲微末的不滿。
不滿标記,不滿自己要和其他人産生過于親昵的關系和信任,交換軟肋,不滿哪怕一絲受制于人的可能。
那份不滿很少,少到他自己都沒能刨根問底出來,只在?信息素融合的剎那初露端倪。
然後被小未婚夫溫柔的吻去了。
聞予忽然覺得,如果他無法擺脫天生的性?別?限制,注定要與一個Alpha套牢,那這個Alpha該是遲璟,只能是他。
在?遲璟面前,這份限制不再是束縛,是獨屬于二人的羁絆,和只有他們能輕易嗅到的信息素一樣,像是自然饋贈的私密情話?。
是小心翼翼的守護,是未曾奢求的一往情鐘。
聞予有些離奇的想,這可真是個跨越時空和生死的吻,具有別?樣的紀念價值。
少年幾乎帶些放任的态度鼓勵了遲璟的試探,原本被臨時标記安撫的渴望再次席卷,就着本來的姿勢往後一按,一手墊在?少年腦後,另一只手抓着他兩?只手束縛在?背後,深入溝通起來。
剛剛活動自由沒兩?分鐘的聞予:“……”
別?的還好說,但就不能放開他嗎?
不過很快他就沒心思?想這個了,都是單身了這麽多年的愣頭青,誰也沒比誰多幾分經驗,全靠信息素扶持,才堪堪維持着一份旖旎。
聞予有點喘不過氣來,擡腳踹了踹出籠的男朋友。
遲璟戀戀不舍的離開少年柔軟的唇,剛撤出不到兩?厘米,又忍不住探頭輕舔了一下?,再添一抹水光。
像只沒吃飽的大貓。
聞少将覺得有點遭不住。
遲璟退開些,束縛着小未婚夫的雙手也老?老?實實的回到身體兩?側,像個立正站好啥都沒幹的乖寶寶,面無表情的一張臉上寫滿了理所當然似的無辜。
聞予沒忍住,又踹了他一腳。
遲璟抿抿唇,也不敢吭聲。
“你還委屈上了。”聞予被小男朋友逗笑了:“剛才誰說的,你就咬咬,不幹別?的?”
遲璟正直反問:“這話?你信嗎?”
聞予:“……”
還學?會複讀了!
哦,不對,是早就會複讀!
遲璟看小未婚夫不吱聲,有點慌,易感期提供的熊心豹子膽早就稀碎,再聯想到臨時标記時信息素傳遞過來的那一絲抵觸……雖然很快就沒了吧,但純情少男越想越緊張。
是他……表現不好嗎?
回想了一下?剛才的技術,心裏更沒譜了。
“對不起。”遲璟站的更直些,态度誠懇。
聞予整個後脊還都軟着,靠這點牆面借力才站直,看看跟根委屈的旗杆似的男朋友,氣不打一處來。
這叫什麽!
惡人先委屈!
“錯哪了?”聞少将抱臂,嚴格的像幼兒園小班班主任。
幼兒園升旗手遲璟乖乖垂下?腦袋:“不該騙你來陽臺,不該臨時标記……嗯,技術還不好。”
聞予:“……”
有點岔氣。
遲璟飛快擡頭掃了他一眼,又低回去,正直而平靜的說:“最後一點我?會努力改正的。”
聞予:“……”
聞予無話?可說,看了可可愛愛的小男朋友半天,像只自知闖禍了的貓咪,乖乖縮着爪子躺平任撸……沒脾氣了。
別?的Alpha易感期也是這樣的嗎?這麽可愛?
遲璟又悄悄擡頭,易感期脆弱的A心就是這麽沉不住氣。
視線相對,沉默了一霎,聞予沒忍住笑了。
警報解除,遲璟腦子裏緊繃的那根弦啪的斷掉,雖然不知道?在?笑什麽,但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彎了彎嘴角。
聞予被擊中了,沒忍住摸了摸男朋友的發頂。
哪怕是這樣的場合,遲璟也不喜歡過多的修飾,頭發是一如既往的樣子,手感意外的蓬松柔軟,和本人外表并不相似。
“咬也咬了,親也親了,”聞少将重新?拿回自己熟悉的掌控權,不自覺又拾起流氓本性?,那手從發頂滑下?來,路過青年耳際,靈活的手指沒經住誘惑,輕巧的撥了下?那顯出幾分淡粉的耳垂,聽到小男友呼吸一滞,這才若無其事的收回來,雙手環胸,語調帶笑,慢悠悠的問:“不如我?們來聊聊什麽叫‘心心念念這麽多年’?”
遲璟微微亂的呼吸在?這一問下?變成了很有點亂,但對早打了腹稿的問題倒是對答如流:“就是我?暗戀你。”
沒了。
腹稿就這麽長。
聞予的猜測成真,忍不住也有點心跳加速,但自诩老?流氓吃嫩草的少将大人表面功夫是專業的:“然後呢?作案時間,作案地點,還有作案動機,都給我?交代清楚。”
遲璟老?老?實實:“我?八歲那年,遲家的宴會上,動機是你。”
戀愛精情話?王名不虛傳,聞予被一句“動機是你”搞得心頭小鹿又開始撒歡。
不過……
二十多歲開竅的聞少将狐疑的看看小男朋友:“八歲?那我?才六歲多,你是不是太禽……嗯,早熟了?”
遲璟試圖給自己開脫:“就是注意到,當時不懂。”
“哦。”聞予笑,有幾分揶揄:“那是什麽時候懂的?”
遲璟沉默,半晌道?:“記不清了。”
從六七歲的孩子,到今日的少年,近十年的光陰,他不記得是什麽時候開始收集小未婚夫的信息,也不記得是在?哪個片刻,畫中的少年落在?那畫外人的眼裏,發芽生根。
根系深埋地下?,不知紮了多深,只在?重逢那天,破土而出。
“記不清了?暗中觀察多久了?”聞予挑眉,小聲嘀咕:“小變态。”
語氣裏帶着笑意,顯然不是嫌棄。
遲璟悄悄松口氣。
聞予看着已?經被扒的底兒掉還能保持一臉平靜淡然的小男友,莫名想到當初第一次見面,他對小遲長官一聞鐘情的時候,那時候就已?經暗戀多年的遲小變态是怎麽表現的?
“那三個,都帶走。”聞予模仿着遲璟涼飕飕的語氣,說完又忍不住笑了,促狹的看過去:“小遲長官,當時在?想什麽?”
戀愛精原形畢露格外害羞,像個牙膏,一擠一小節,吐出兩?個字:“可愛。”
“想日?”聞予沒過腦子的接話?。
遲璟一臉正直:“……嗯。”
聞予:“……”
聞少将扶額,他可能被小男朋友帶得腦子也不太清醒。
“行了,”聞予把不知什麽時候越湊越近的Alpha推遠點:“一身牛奶味,你也不嫌膩。”
“不膩。”遲璟微微皺眉,神情嚴肅的像是在?糾正什麽重要軍報:“很好聞。”
聞予舉雙手投降,膩不過這易感期的大寶貝。
“行,你說的都對!”聞予開始趕人:“那我?親愛的小遲長官,你看我?這一身的味道?是不是不太合适?”
在?非特殊時期,AO都能自由控制信息素的釋放,除了高?匹配度的特使橋梁,正常情況下?是不能聞到其他人的信息素的。
但是聞予剛剛經歷了一場臨時标記,新?鮮融合的信息素帶着陌生的雪原氣息,活躍的腺體急切的想來場更刺激的活動,有點控制不住。
遲璟這才被提醒,狠狠皺了皺眉。
涼絲絲的甜牛奶味飄蕩在?初秋的夜風裏,因為臨時标記的緣故并不會引起其他Alpha的觊觎,但他還是不高?興。
見小男朋友意識到了不妥,聞予理直氣壯的指揮:“親愛的能給我?也找一張隔絕貼嗎?”
遲璟被叫的有些不自在?,但手上動作不慢,一把扯下?了後頸的隔絕貼。
聞予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家大寶貝扳着肩膀轉了一百八十度,一塊冰冰涼涼的東西貼上了後頸。
隔絕貼雖然帶個“貼”字,但并沒有什麽粘性?問題,是一塊自動貼附在?後頸的透明軟膜,理論?上在?吸滿信息素之前确實可以轉移沒錯……。
聞予下?意識的伸手摸摸,似乎還帶着男朋友掌心的溫度。
“先用?這個。”遲璟說:“我?去拿新?的。”
聞予轉回來:“你……”
遲璟看着他,異常執拗:“不想讓別?人聞到。”
聞予:“……”
行吧,易感期的Alpha,不講理就不講理吧。
探頭嗅了嗅小男友的頸窩,确認Alpha此時情緒穩定,并沒有信息素外溢的跡象,縱容的同意了:“好吧,快去快回。”
遲璟點點頭,轉身走了兩?步,腳步一頓,又轉回來,在?聞予迷惑的目光中,蜻蜓點水似的在?他唇上一啄,飛快轉身走了。
愣在?原地的聞予:“……”
小,小男朋友真是粘人啊。
陽臺上只剩下?他一個人,夜風又吹了一會,聞少将漸漸收了唇角的傻笑,忽然想起一個深刻的問題,為什麽不讓季曉虹送一張隔絕貼過來呢?
……
果然是戀愛談傻了。
還是讓遲璟去拿吧,他得冷靜一會。
對,還有約法三章。
必須貫徹落實!
他是有正事要幹的,Alpha只會影響他拔刀的速度!
要不……試試多湊在?一起習慣成自然?
聞予支在?欄杆上出神,一手撥弄着那叫“星空”的藍色小花,思?想在?溫柔鄉邊緣反複試探。
眼角餘光中,不遠處另一個小陽臺的簾子忽然動了一下?,聞予偏頭,看見兩?個有些熟悉的身影走了進去。
脫離男朋友就重拾機敏的上将大人想都沒想往裏一閃,将自己擋了起來,一手按了按後頸的隔絕貼,确認空氣中的味道?都已?經被夜風吹散。
做完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偷聽準備,聞予才回過神來,慢半拍的想,他這是要幹嘛?
“景笙。”是楚明遠的聲音,有些輕松,讓他出口的話?帶着些玩笑的性?質:“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聽說新?開采出來的一種礦石很有研究價值。”
“這麽多年兢兢業業的挖牆腳,你們晨曦軍團是養不起研究員了?”景笙是一貫的聲音,活像冷嘲熱諷,不過憑聞予對她的熟悉,這話?裏帶着點熟稔的懶洋洋,他姐和楚明遠大概關系不錯。
“倒也不是。”楚明遠像是被怼習慣了,聲音中透出幾分無奈:“這不是沒有景大研究員這麽厲害的嗎。”
聞予心說楚明遠原來就是這麽追人的,實在?不行,該去和小遲長官好好進修一下?。
“什麽礦石?”景笙有點好奇。
“還沒命名,産在?邊境一顆荒星上,研究數據不夠,不過大體是對精神力有影響作用?。”楚明遠看着不像在?意這些東西的人,估計做過準備,努力投其所好:“你的主攻方向?不就是精神力研究?不來看看嗎?”
景笙像是有些動心:“我?考慮一下?。”
兩?人又嘀嘀咕咕說了什麽,聞予沒細聽,他全部心神都被這話?中的礦石帶走了。
他不記得這礦石叫什麽,但後來它制造出來的成品卻?有一個簡單的名字——精神力營養劑。
是一種珍惜昂貴的藥劑,長期使用?有一定概率提升精神力等級,哪怕沒升級,也能讓精神力變得更強韌,十分搶手。
畢竟精神力先天差距太大,後天提升也大多有賴天賦。
上輩子楚明遠也去邊境換防,但不過一個月就撤回了首都星,原因是精神力紊亂,似有增長傾向?。
最終楚明遠的精神力長沒長他不清楚,但年末慶典的時候瘋了是一定的。
聞予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聯想。
如果說精神力是大腦延伸出來觸手,那是否可以做一個大膽的猜測……
這些觸手能不能被人利用?,反過來控制大腦呢?
不,應該沒有那麽離譜,聞予把腦洞往回拽了拽,只說最基礎的,精神力是大腦的屏障,精神力波動甚至紊亂的時候,大腦也最容易受影響。
趁虛而入!
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聞予腦子裏一團亂麻的線索一個個搭起來,讓人精神力增長的礦石、精神力紊亂有增長傾向?的楚明遠、還有最終的年末慶典的那場爆炸。
而楚明遠撤回首都星後,接替邊防的是破曉軍團。
聞弘深能接觸到那些礦石嗎?
答案是肯定的。
聞予的呼吸不自覺加重了些。
甚至,如果再往外發散些想,上輩子最後幾年,聯邦漏成篩子的情報系統,還有層出不窮的背叛者們……
聞予腦子前所未有的清明,上輩子就該想透的關竅因為猝然死亡戛然而止,直到今日,才被再次連接。
無論?異修族動用?了什麽手段,想要控制那麽多人,總歸是需要一個媒介的。
如果這礦石和精神力營養劑有問題,一切就都解釋的通了。
甚至不需要有問題,僅僅是“不穩定”罷了,一個“提高?精神力”的餌,足矣撬開大腦的精神力防護層,将整個聯邦溫柔蠶食。
至于沒接觸過媒介的那些……
聞予想到景先生的那則秘密通訊,想到自己緊随其後的死亡。
似乎也佐證了這份猜想的真實性?。
暴露的“叛徒”那麽多,引而不發的又有多少?
或許異修族的觸手早已?在?無知無覺間鋪滿了整個聯邦的上空。
這份“真相”半是基于事實半是推理聯想,但聞予有種直覺,事實就算不完全一致,也相差不遠。
陽臺的玻璃門被悄無聲息的拉開。
遲璟看着靠牆發呆的男朋友,叫了一聲:“阿予?”
“嗯?”聞予下?意識回應。
不遠處低低的說話?聲停了。
聞予的腦子艱難的跨越鴻溝,從聯邦存亡生死時刻回到當下?,一場宴會的陽臺上,一個偷聽被發現的小牆角,慢半拍的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
沉默。
是沒臉見人的沉默。
“阿、予?”景笙的聲音傳了過來,區區兩?個字,難為她讀的又慢又重。
聞予扯出一個禮貌的笑,看看一臉無辜的男朋友,緩緩從牆後轉出來,面對相隔不到五米的兩?人:“夜安,美麗的景笙小姐,很高?興在?這見到你。”
“夜安,我?親愛的小布丁弟弟,或許我?可以知道?你在?這站了多久。”景笙皮笑肉不笑。
聞予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小截:“比你們兩?個久那麽一點點。”
姐弟兩?人對視。
剛暴露野豬心思?的楚明遠不敢吭聲。
剛醋壇亂灑無差別?攻擊過的遲璟更不敢吭聲。
“……我?錯了。”自知理虧的聞少将勇敢認錯。
雖然他最開始只是想看看兩?人關系情況,結果最後滿腦子礦石其實什麽都沒注意到……
“今天晚上回去,希望你能跟我?好好解釋清楚,是什麽時候學?了聽壁腳的壞毛病。”說完,景笙轉身就走了。
楚明遠愣了下?,連忙轉頭對這聞予做口型:“別?把我?賣了啊!”
聞予皮笑肉不笑,一手橫在?頸前,一劃。
景笙推開陽臺門走了出去。
楚明遠回頭看一眼,又連忙回過來,比了個拜托的手勢,轉身飛快的跟上了。
寂靜的小陽臺又重拾清淨。
旁觀一切的遲璟:“……楚上将喜歡姐姐?”
聞予轉回身看遲璟,情緒還有些陷在?上輩子裏出不來。
他很少、或者說回避會想起的一些問題,比如他離開後,聯邦會怎麽樣呢?
那個和他并稱聯邦雙子星,被譽為戰術教科書的男人,會發現這些嗎?
這是一個無解的命題,想來無用?,徒增傷感。
甩去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聞予笑了一下?,想這些做什麽,不如看看眼前青澀可愛的小男友。
湊上去啄了眼前傻愣愣的小男友一口:“姐姐?不是‘這位小姐’了?”
遲璟一愣,一時不知是尴尬還是害羞,聞予終于從這張一成不變的冰塊臉上找到了一絲類似臉紅的顏色。
可惜天色太暗,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怎麽回來這麽快?”聞予也不再逗小男朋友,轉移話?題問道?。
“遇到寧松月,她給我?的。”遲璟不太高?興的說。
聞予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來寧松月是哪位人物,無奈道?:“你怎麽記得比我?都清楚。”
遲璟抿唇,半晌小聲嘀咕:“我?記得的多了。”
聞予失笑。
兩?人從小陽臺回到宴會廳,酒香微醺,宴至正酣,景笙和楚明遠不知哪裏去了,季曉虹依舊像一條小紅魚游蕩在?快樂的海洋裏。
聞予扯了扯男朋友的袖子,他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既然楚明遠那邊暫時沒有了觀察價值,不如開溜。
遲璟自然沒有意見,不過兩?人開宴之後一直沒去拜會主人家,這會兒要走了,總該去告辭。
陸勤雖說是在?解救人質的過程中受了傷,但表面上一點都看不出來,見到兩?人笑呵呵的說了一會話?,誇了好幾句年少有為,這才讓兩?人離開。
兩?人剛要走,就撞見寧松月走過來。
見到兩?人,寧松月表情一喜,揮了揮手:“又見面了?”
陸勤看上去和寧松月比較熟,笑呵呵的問道?:“小寧認識小予和小璟?”
寧松月點點頭,心情很好的樣子:“陸伯伯,我?是來告辭的,既然碰到我?就和他們一道?走啦?”
陸勤擺擺手:“去吧,你們年輕人自己玩吧。”
看着身邊表面沒有表情,實則不用?看都知道?是在?生氣的男朋友,聞予感到一絲頭大。
到底不好拂了陸勤的面子,三人一道?往外走。
聞予找話?:“你和陸伯父關系很好?”
寧松月笑了笑:“是我?的救命恩人嘛。”
“啊,抱歉。”聞予心說哪壺不開提哪壺,連忙轉移話?題:“對了,還沒謝謝你的隔絕貼。”
寧松月擺擺手:“沒事,小問題啦,不要客氣。”
不想和表白未遂的寧松月有交集,也不好讓氣氛僵硬,聞予只能順着尬聊:“你怎麽随身帶這個?”
寧松月頓了頓,笑着道?:“你不覺得很神奇嗎?小小一片透明的貼紙,能幾乎完全隔絕信息素的影響,配合抑制劑作用?下?,Omega幾乎可以嘗試任何?工作,甚至包括上戰場……”
寧松月往身邊兩?人那看了一眼,感慨道?:“所以聯邦才有機會擁有你這樣厲害的戰士,真是偉大的發明!”
聞予有點接不上這沒頭沒腦的話?,幸好寧松月馬上就又笑了笑,不好意思?的解釋道?:“抱歉抱歉,我?之前一直在?研究抑制劑和隔絕貼的課題,有點魔怔了,不過随身攜帶隔絕貼是個好習慣,對吧?”
聞予了然,他家裏兩?個研究員,什麽魔怔的沒見過:“當然,看來我?以後也得養成這個好習慣。”
三人在?停車場分開,聞予的專職司機季曉虹不在?,就只能美滋滋的蹭了男朋友的車,等自動駕駛的懸浮車慢悠悠的停在?聞家門前,聞予親了親戀戀不舍的小男友,飛快進屋了——他覺得再不進去隔絕貼又要失效了。
一樓亮着燈,景先生今天難得在?家,正悠閑的逗着小奶茶。
小橘貓被區區一根逗貓棒溜得團團轉,左突右沖都沒抓着,最後氣的撲進景先生懷裏罵罵咧咧的不動了。
“回來了。”景先生擡頭,看到人模狗樣的小兒子驚訝的挑挑眉,很快發現什麽,按了一下?鼻子,遲疑問道?:“你這是……信息素變異了?怎麽一股冰淇淋味?”
聞予:“……”
果然,隔絕貼失效了。
“是臨時标記,謝謝,別?搞得像是沒學?過生理課。”聞予不滿的抱怨:“還有,景先生,你覺不覺得我?們家的信息素都像是加了糖精?或許你願意少吃點甜品,哦對,還有奶茶。”
“不覺得,而且你姐姐的信息素是苦的。”景先生抱着貓也不耽誤,淡定的端起茶幾上的奶茶又喝了一口:“還有,我?知道?臨時标記,請不要侮辱一個研究員的專業素質,我?只是想知道?是什麽樣的信息素能讓你聞起來像個新?鮮出爐的冰淇淋。”
“說了多少遍,巧克力是甜味的。”後一步進門的景笙正好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為自己迷人的信息素辯解:“聞予,你還沒給我?解釋解釋偷聽的問題。”
聞予舉起雙手,投降:“……這個事情有點複雜,或許我?們可以叫上聞上将一起讨論?。”
“我?們難道?要為了你未婚夫的信息素開一個家庭會議嗎?”景先生震驚的舉起貓:“小奶茶是不是也需要旁聽?”
聞予:“……”
景笙脫掉高?跟鞋,懶洋洋道?:“我?想先卸個妝。”
聞予坐進沙發裏,一把撈起貓,自己玩了起來:“一會再卸,信息素是雪原,現在?可以開會了嗎?”
猛然被撈走的小奶茶:“咪?”
景先生又喝一口奶茶遺憾道?:“聽起來一般。”
聞予:“……”
聞弘深聽到動靜下?樓,自覺坐到景辭身邊:“這麽熱鬧?”
聞予朝景笙揚揚下?巴,示意趕快落座。
景笙不情不願的坐下?了。
聞予清清嗓子,正了正色:“我?接下?來說的事情可能有些離譜……”
他将重生的事情,加上剛剛關于礦石的猜測一一道?來。
重生的事,原本他暫時沒打算告訴景先生和姐姐,兩?位文職研究員做不了什麽,只會平白增加煩惱,這點上他和聞弘深很默契,或許是在?軍隊待得久了,習慣了一力扛起這些安危,總想撐起一個完美的防護罩,将重要的人都圈在?裏面。
可現在?關于礦石的猜想一出,無論?是為了提防還是調查,他們都該知道?。
景辭和景笙從驚疑不定到垂眸思?索,等聞予說完,又是短暫的沉默。
半晌,景辭擡頭:“說完了?”
聞予乖乖點頭,不知道?為什麽看着景先生的神情,有點心虛。
景先生板下?臉來格外有威力:“所以那天晚上你們父子兩?個在?書房,一個個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就是在?說這個?”
聞予繼續乖乖點頭,像個小鹌鹑。
正直嚴肅讓兒子非常有安全感的聞上将尴尬的咳了一聲。
景先生冷哼一聲:“一會再跟你們算賬,現在?先說說那個精神力營養劑。”
聞予坐直了些,景先生的主攻方向?雖然并不是精神力和藥劑,但研究院景院長是出了名的涉獵廣泛,掌握的“皮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理論?上來說,你的推論?确實可行,但是這種通過外力提高?精神力造成屏障紊亂進而趁虛而入的辦法,最多只能是一個“趁虛”的前提。”景辭用?聞予能聽懂的語言簡單解釋:“除了這個前提之外,還要有媒介,讓控制人與被控制人産生聯系,而且想要越過精神力屏障控制一個人的行為,哪怕是短暫的控制,對方的精神力都要強大而堅韌……”
景辭想了想,給出結論?:“所以理論?上可行,但是很難做到。”
聞文盲聽明白了:“所以就是有這樣的可能。”
景辭:“……可以這麽說吧。”
正經研究精神力項目的景笙研究員表示院長說的完全沒問題,但她補充了一點:“最近我?們在?做關于不同物種精神力方面的差異性?研究,所以如果真像你猜測的那樣,那關于掌控方精神力強度的問題,或許要考慮異修族的種族因素進去。”
景辭認真想了想,表示贊同。
聞文盲又聽懂了:“所以就是可能性?很大。”
景辭、景笙:“……”
另一位聞大文盲果斷跳過這個話?題:“所以楚明遠那邊,你怎麽打算?”
這就是聞予的場合了:“我?跟他去。”
“不行。”景笙皺眉:“你什麽都不懂,去有什麽用??正巧他今天邀請我?,我?去。”
“他邀請你?”景辭問。
“嗯,”景笙點點頭:“好幾年了,沒事就邀請我?去晨曦軍團當研究員,所以我?去一點都不突兀,而且阿予說的那種礦石,我?最能研究清楚。”
景辭表情有點微妙的看了看女兒,沒說什麽。
聞予退一步:“那我?也得和你一起去,你自己不安全。”
“不行,”這次拒絕的是聞弘深:“你沒有理由跟過去,打草驚蛇。”
景笙附和着點頭,調笑道?:“小布丁,我?是你姐姐唉,想當年我?也是個打遍軍校無敵手的神勇Alpha,不用?這麽急着保護我?。”
聞予頓住,半晌頹然的靠近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