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爺的初吻

何泉怕添亂,當然是提豐吩咐什麽就做什麽,不敢輕舉妄動。

那邊,狗跑得沒影,過了好久才趕着一群鹿從河灘沖出來。

成年大腳鹿的體型堪比大象,成群結隊奔跑時聲音如雷,揚起漫天塵土,連地面都在震動。普通人哪見過這種場面,早吓傻了。何泉繃緊皮膚,遠遠看着龐然大物渾身冒汗,手滑得幾乎拉不住繩頭。

踐踏聲在空曠的草原上傳了很遠,鑽進他的耳朵,他知道堤豐不會讓自己受傷或落入危險境地,可是看着比非洲野牛遷徙還壯觀的震撼場景,說不恐懼不激動不感慨萬分是騙人的。但他又很向往如此刺激的經歷,恨不得把眼前的一切都裝在腦海裏,等下次真的要死的時候也好有個像樣的人生走馬燈!

遠方,鹿群在河谷一帶打轉,不斷變換隊形,它們有自己的防禦體系。

這些巨大的生物會把老弱病殘護在中心,由雌性守護,最外面的包圍圈則是成年雄性。雄鹿的身軀龐大,犄角像彎刀一般鋒利,力量非比尋常,動作卻不受可觀體重的影響,奔跑跳躍十分輕盈。它們交錯奔跑,不讓敵人靠近危害族群。

狗跑得夠快了,但它追不上單體的鹿,好在鹿群要顧及行動較慢的幼崽,整體移動速度變慢,才露出破綻有可乘之機。堤豐看似雜亂無章地橫沖直撞,卻有深思熟慮的路線,邊跑邊噴火,把鹿群的防禦陣型打亂。混亂中,一只幼鹿跟母親走散,被擠到雄鹿的防禦圈外。它找不到方向,跟不上大部隊的腳步,最後落單。堤豐見時機成熟,幾個大火球把鹿群逼退到河谷,然後趕着小鹿朝陷阱奔來。

來了!

何泉咽了咽口水,雙手握住木棒,蓄勢待發。

不一會,小鹿靠近陷阱群,可它不知道是本能察覺到危險還是什麽原因,身子傾斜,轉了個直角又朝別的地方逃。堤豐跟在後面猛追,有好幾次完全可以撲上去咬斷獵物的脖子,但他沒有,只是費盡心力把鹿往陷阱趕。一次不成功就試第二次,終于讓鹿跨進陷阱區域。

何泉明白,狗這麽煞費苦心完全是為了鍛煉自己。怕他心軟,怕他下不了手殺生,怕他沒辦法在弱肉強食的世界活下去,所以要來一次近距離的死亡,現身說法什麽是優勝劣汰,什麽叫自然法則。心意是好的,可他哪有這麽聖母啊,一個從雜役幹起的中餐廚師,不會殺雞鴨魚豬牛羊還得了!

所以他看準時機,開啓陷阱機關時一點猶豫也沒有。

急速奔跑的小鹿忽然踩中陷阱,引發連鎖反應,另外三只蹄子也被強韌的絲線纏住。因為慣性,它猛地摔倒,胡亂掙紮着想站起來,但絲線緊緊牽制它的行動,最後成了甕中之鼈。鹿發出哀叫,濕潤的大眼睛裏流出恐懼的淚水,遠處的母鹿的哀啼遙相呼應,實在可憐。

獵物被套牢,提豐才走過來,滿臉嚴肅地看着何泉:“你殺,還是讓我咬死它再咬死它媽媽?”

護犢是動物的天性,幼崽被擒,母鹿不顧一切獨自沖出鹿群,想靠自己的力量奪回孩子。生死離別的場景慘烈,母愛和幼崽的淚水讓何泉猶豫半天,他知道只要說一句放了它們吧,狗就會放手然後去抓其他可以吃的東西,但他也知道狗在等他下決心,邁出跨進這個世界食物鏈的第一步。這裏不是地球,他也不再是個只知道工作的普通人,在危機四伏的世界,不能永遠靠別人保護,連最基本的生存法則都學不會!

所以他抽出放血刀,一下切斷小鹿的氣管。幾秒後鹿停止掙紮。堤豐用火球趕走母鹿,蹲在屍體旁邊檢查傷口:“一刀斃命,沒有痛苦,看來你很仁慈。”

“沒必要折磨獵物,這是對生命的敬畏。”何泉低頭,耳朵裏還回蕩着母鹿的凄慘的叫聲,難免有點不舒服。

“知道尊敬對手,很好。通常情況下我不捕捉幼崽,不過今天是個例外,因為你暫時還沒有辦法抓捕成年雄鹿,而我需要你親手宰殺獵物。”狗知道這麽做有點殘忍,但跑不過最快獵豹的羚羊,和追不上最慢羚羊的獵豹都會被殘忍的大自然淘汰。既然要在充滿未知生物的島嶼生活,無論如何要讓對方明白适者生存這個道理。

狗在屍體旁低語,似乎是祈禱文之類的東西,然後說:“你能如此果斷沒有猶豫地下手,我很欣慰,但奪取其他生物的性命并不值得嘉許,所以也不鼓勵你以此為樂。”

不是你讓我殺的嗎!

何泉微微皺眉,不懂這番話的用意,難道他看起來像變态殺人狂?

“我希望你保持善良的內心,力所能及的的好事多做,但不要不衡量自身力量就同情心泛濫。多想想自己有多大本事,能否負擔你的善意。”話鋒一轉,堤豐繼續說教:“我需要你勇敢果斷,能攻擊可自保思維敏捷,但不能沉醉在鮮血的刺激中,雖然我不認為你會變成連環殺手,不過刀子捅多了總會生出點欲罷不能的刺激來。醜話說在前頭,我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一旦得到力量就抛棄本心淪為欲望的奴隸,被貪婪腐蝕,變得醜陋。所以,如果有一天你也開始喪心病狂,本大爺絕對會打爛你的屁股,讓你下半輩子都只能趴着睡!”

狗說這些時,雖然故意用了歡脫的語調,可是表情既脆弱又悲傷。他的目光穿越蒼穹,好像在回憶什麽,過了好久才說:“何泉,我希望你始終如一。”

“好,不吃則不殺,不威脅到我的生命不殺。”站在狗的立場上思考,這樣有利于理解他的高談闊論。雖然後半段話不知所雲,但這狗這麽熱愛環境保護和可持續發展,肯定不喜歡濫捕濫殺,順着他的話說就是了:“不濫殺無辜,但也不手下留情。”

“哈哈哈,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堤豐用爪子扒拉獵物,說再不放血肉就有腥味了,催促快些處理。

何泉摸着鹿皮柔韌有彈性,放血後開始剝皮,準備帶回去備用。要安營紮寨長期生活下去,他們的工具太少,能利用的物資當然一點也不能浪費,不然也對不起犧牲生命供養他們的獵物。這個舉動正和狗的心意,他滿意地點頭:“我教你的第一課不是殺戮,而是在這片天空下的每個生命都很偉大,值得我們敬畏。尊敬它們、感謝它們、感謝天底下所有的食材,沒有這些食材我們就不能活下去。”

提豐難得不犯賤不毒舌,說大道理時風把他身上的毛吹得立起來,有種正氣凜然、光明磊落、氣度不凡的感覺,也太帥氣了點。

砰!砰砰砰!

該死的心髒又開始狂跳了,何泉手上不停,快速切割鹿肉的同時,暗地裏卻在調整呼吸,緩解疾風驟雨一般的悸動。真是瘋了,一定是太久沒見到同類才會讓他覺得眼前這只狗那麽可靠,是值得信賴的夥伴。可是,他真的是因為狗很帥氣才那麽激動?真的只是因為多了個好朋友而開心得胸腔裏那個器官跳得幾乎要心髒病發作?

“媽的!”滿腦子都是堤豐的各種畫面,一不留神把腱子肉割壞了,沒能完整取下來。

“哎呦喂,這奇葩的刀工,你廚師證是花250塊錢買來的吧。”賤狗眯着眼睛在旁邊毒舌,笑得屁颠屁颠幸災樂禍:“幸好本大爺對肉的切法不講究,你順着且橫着切倒着切都行,反正都要吃到肚子裏。”

“腱子肉做鹵味最好,可惜沒材料,你要是能找點五香八角來就好了。”無視失誤,何泉把鹿身上最好的部分都切下來,用寬大的樹葉包好,再剔筋骨和脂肪,同樣分門別類整理好。

“喂,你別這麽一本正經地岔開話題啊,還沒告訴我你廚師證哪買的。”狗不放過任何一個奚落的機會,翹起尾巴繞過去,奸笑:“說嘛說嘛,我不會嘲笑你的,不就買個證嗎,小爺我還買過駕照呢,就是沒辦法真的開車。”

就算你的狗爪握得住方向盤,狗腿能踩得到油門和剎車嗎?

何泉胡思亂想,沒注意堤豐湊得很近,近得能感覺一股熱氣,是狗的呼吸噴到臉上。太近了,心髒又是一陣猛跳,猛烈地收縮。他被奇異的感覺壓得喘不過氣,轉頭想把黏人的大狗推開,卻不知怎麽就湊準了天時地利人和,然後異常狗血地用自己的嘴碰了狗嘴!

事出突然,他僵在原地,狗不知道是吓傻了還是驚呆了,也愣着。

兩人保持暧昧接觸的姿勢至少5秒,然後堤豐漂亮的大眼睛忽然決堤,變得淚汪汪的。豆大的淚珠咕嚕嚕往下滾,又用異常委屈可憐受傷心痛的表情瞪着始作俑者,然後爪子捂臉痛哭:“人家……人家的初吻就這樣沒有了……你個禽獸!”

被一只狗罵禽獸!而且初吻是什麽玩意啊!

只是碰了一下嘴巴啊,這算啥初吻,舌頭都沒用上啊!

何泉滿頭冷汗,瘋狂吐槽了半天,剛想說點什麽,狗不知是悲憤過度還是什麽原因,竟然跳起來,嗖一聲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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