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騎士大人

“再過三天就漲潮了，一整個月都困在山洞裏，好無聊噠，不如我教你下棋打發時間。象棋規則簡單容易上手，但易學難精，琢磨的過程千變萬化，百玩不厭。棋盤可以刻在平整的岩石上，棋子就用粘土來捏，你手那麽巧嫩豆腐都能雕出花來，這點小事妥妥的。”科普完人魚繁殖後代的知識，又抱怨接下來的日子不好過，何泉趁機建議搬到別的地方去，狗死活不幹。

晚上休息時，他終于找到堤豐不肯離開的原因。

洞穴最裏面的石壁，剛好是躺下後側過身就能看到的位置，上面刻着兩個名字。其中一個由類似英文的字母組成，何泉不認識，卻從T打頭的組合推測出讀音為提豐。另外個形狀像漢字，字形奇怪複雜，即使是中文也不可能是現代人使用的簡體字。至于意思，連猜都猜不出來。但這兩個刻痕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霜雪雨，也不知被狗撫摸過多少日夜，連邊緣都發白磨平了。

他腦中忽然出現這樣的畫面：一襲綠色華服，頭戴精美羽飾，舉手投足間滿是帝王之氣的男人扣住堤豐的手。兩人十指交錯，共執匕首，一筆一劃刻下彼此的名字。奇怪的是，明明不認得的古老文字，腦內小劇場裏的畫面卻變化成他認得的字體。

句芒！

奇怪的組合，看不出含義，既不像姓也不像名。堤豐用手捂住那兩個字，表情虔誠得像朝聖者觸摸他的聖物。莫失莫忘、不離不棄，這是他對男人許下的誓言，字字句句出自真心。然後，那個男人就消失了，剩下堤豐一個人傻傻地守在石壁前，坐了好久好久。

那畫面一閃而過，真實得讓人窒息，但何泉知道這不過是他腦洞太大腦補出來的個狗血情節，和現實一毛錢關系也沒有。狗那麽賤的生物，三分鐘不毒舌就會憋死，怎麽可能如此瓊瑤地情深不壽。可就算是假設也點燃他心中的怒火，因為牆壁上留着舊情人的名字的的确确是事實。

什麽玩意啊，夠癡情的！

何泉忽然無名火起，擡腿踹開賴在自己身上的狗。

“反了你，區區一個臭奴隸居然敢踢主人，信不信我把你吊在外面大樹上抽得你三天下不了床。”堤豐起床氣向來厲害，這次沒動手只是罵幾句大概是因為跟美人魚幹架元氣大傷，蹦跶不動了。何泉剜了狗幾眼，懶得搭話，背上背簍擡腿就走。心情躁郁時只有幹活才能忘記煩惱，所以他打算去挖點火苕，再摘點能放很久也不會壞的蜜柚，盡可能多囤積食物，以便能平安度過汛期。

異世界沒有黑夜，就算現在是半夜也不需要照明，去哪都暢通無阻。他沿着上次做的路标走了好久，有幾次身後發出響動，以為堤豐追來了，回頭去看，只是風在作祟。

到底在期待什麽，總是自作多情！

負面情緒一旦産生，就會陷入自我厭惡的漩渦，然而何泉不是那麽多愁善感情緒起伏不定會被擊潰的人。事情很簡單，發覺狗留在這裏全因割舍不下，他感到難受，但也理解。堤豐畢竟活了那麽久，壽命也許比人類的文明還要長，有幾個忘不了的伴侶實在太正常，要沒有那才奇怪值得深究。而且那些人早已死去，塵歸塵土歸土，怕是連骨頭都化成灰了。

沒必要跟死者吃醋！

不對，吃醋？

這個詞冒出來後，何泉直接吓出一身冷汗，他對狗的感情有必要突飛猛進到這種程度？媽的，怎麽一旦接受自己其實有點喜歡狗這個設定以後，就跟洗腦似的死心塌地，至死不渝了？這麽發展下去，要輸的一敗塗地，不可以！

而且那是只狗，是狗啊。就算這個世界沒有女人，饑不擇食好歹也找個像人類的生物，再不濟也等狗變成人再激動，還是一身毛，沖動個什麽勁。何泉內心世界熱鬧非凡，腦內展開激烈會議，關于人類與狗談戀愛的可行性進行全方位讨論和分析。最後，想到腦子冒煙也沒結果，只能順其自然。

他沿着标記找到火苕生長處，用葫蘆做的鏟子掘土，不一會就挖了一堆。大概二十斤，要是沒有竹樓，手提的話夠嗆。回去的路上因為想着堤豐的事，居然走錯路，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來到陌生的區域，再往前是臨海的懸崖。

得趕快原路返回才行！

正準備離開，不遠處的鳥叫吸引了他。放眼望去，數以千計的海鳥在岩石上築巢。這些海鳥體型不大，像天鵝，周身潔白，展翅而飛時有種高貴典雅的聖潔氣質。不過這些都不是最吸引人的，讓何泉移不開眼的是一個挨一個的窩裏躺着的大白蛋。這可是好東西，不但能長期儲存，味道也很鮮美，無論蒸煮烹炸都好吃。不過海鳥是他沒見過的品種，不知蛋是否有毒，最好先撿一個回去給狗鑒定。

一般來說鳥都怕人，可這的鳥沒見過人類，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害怕。何泉跑過去，鳥蛋都沒摸到就被啄得滿頭包，灰頭土臉的滾回來，大失敗！

我還不信治不了你們！

倔脾氣上來，非要弄個蛋回去不可。大吼大叫，丢石塊，用樹枝打，無所不用其極。結果累出一身臭汗也沒個所以然，一無所獲不說，還摔了兩次。對付地球上鳥的方法全不管用，這裏的海鳥膽子大得要命，又護犢，有力的長嘴啄得他渾身烏青。

“趕鳥不能蠻幹，看我的。”就在打算放棄美味，回去找狗來當救兵時，一身铠甲的褐發男子騎着四蹄踏過路面就會綻放花朵的戰馬從林間走出。他修長的身體裹在銀白色盔甲中，腰上挂着鑲滿寶石的長劍，正義之氣溢滿全身。看起來不像壞人，聲音也很溫和，只是臉上帶着頭盔，看不清楚長相。這打扮這裝備是個騎士沒跑了吧，難道是救了肉肉的那個？

可是世界之大，怎麽可能走到哪都能遇到有淵源的人，又不是寫小說，也太巧了。不知是敵是友，所以何泉沒說話，還起了勢頭不對撒腿就跑的念頭。

忽略他的無禮，騎士只是從包裏取出一張紙片，折了幾下，粗略看上去是只鳥。紙鳥成型後像天空飛去，體型也跟着擴大數倍。它兇猛地沖進海鳥群，很快把海鳥趕走。不到十分鐘山崖上空蕩蕩一片，只剩無人看管的空巢和好像在說快來吃我，我很美味的大白蛋。

“海天鵝的蛋沒有毒，你和你的朋友都可以食用，我允許你拾取此地三分之二的蛋。”騎士做了個請的姿勢，解釋道：“它們缺乏天敵，食物又單一，繁殖得太多會破壞生态平衡。如果你不吃，我就銷毀它們。”

“別踩，太浪費了，打碎還不如給我。不過一次帶不走這麽多，你給點時間讓我搬運。”騎士擡腳踩碎兩個，見不得浪費食材的他立刻出聲制止，同時又疑惑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怎麽跟堤豐那個環境保護狂一個調調，開口閉口都是生态平衡，自然法則。

“我幫你。”大概是嫌他耽誤時間，說完取出一個茶色布袋。

騎士動作優雅地打開袋子，右手微微合攏，手心中聚起耀眼的白色閃光。他輕聲說：剔除所有未受精卵，剔除基因缺陷卵，剔除次級卵，提出可能存在缺陷卵。然後蛋在窩裏翻滾，竟然像有生命一樣飛向口袋。最神奇的是那個看起來跟錢包差不多的袋子，裝了幾百個蛋以後大小居然沒變。

魔法真是太神奇了！

“這是什麽？”簡直是機器貓的四次元袋，要是他也能得到一個，以後出外采集就方便了。

“虛空倉庫，是一種魔法制品，口袋與空間裂縫相接，物品放入不會占有攜帶者的空間，是旅行者必備的随身物品。你來到這個世界也十幾天了，怎麽，這些知識那位大人還沒有告訴你？保護過度可不好，再珍貴的寶物總有要展現給別人看的一天。”騎士說的是堤豐，而且似乎對他們的情況了如指掌：“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麽認識那位大人，怎麽說呢，這個世界沒人不知道他。他是無與倫比的存在，是所有人的英雄，我們甚至不敢直接稱呼他的名字。當他帶着昏迷的你來做入境記錄時，整個‘時光之子’都沸騰了。要知道他痛苦太久，太需要得到幸福，而你，我們認為你可以給他幸福。”

何泉吃驚，同時也警惕和不安起來。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對了，尚未自我介紹，我是時光守護者，職責是守護這個世界的自然平衡。”騎士脫下手套，伸出和用劍的戰士完全不同的修長潔白的手指：“我的名字是加爾思科蘭·薩比迪比斯，你可以簡稱加爾。我是個聖騎士，同時也是堤豐大人的崇拜者之一，所以才去研習魔法。目前正在尋找一只話唠人魚，還有古天食魚鷹的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