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因為捏臉事件, 頹不流氣得一整天都沒搭理灰霁。
灰霁自知理虧,一副被嫌棄的小媳婦模樣跟在頹不流身後, 讓往東絕對不敢往西。
但頹不流依舊不搭理他, 一個人抱着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
今天是周末他沒有去公司,穿了套藏青色絲綢睡衣在家裏加班。布料柔軟垂順,勾勒出他纖瘦高挑的身體。深色絲綢襯得他皮膚越發白皙, 紅的越紅, 白的越白,漂亮得幾乎令灰霁移不開眼。
真是奇怪, 他之前怎麽沒發現頹不流這麽好看?
不對,頹不流之前就很好看了, 但最近尤其好看,就連生氣都那麽好看。
灰霁看得出神,額頭突然被紙團砸了一下。打開一看,上面龍飛鳳舞的寫了六個字——
【誰允許你看了?】
語氣兇得很, 還是質問句。
灰霁卻忍不住笑了,他收起紙團,也寫了張紙條扔過去。
【不是在工作?怎麽還偷看我?】
頹不流:“……”
還沒來得及回應, 灰霁又丢了個紙團過來。
【別狡辯,你不看我, 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沒完沒了了吧?頹不流把紙團扔進垃圾桶, 冷冷道:“過來。”
話音剛落,灰霁就像是看到飛盤的狗狗一樣沖了過來,甚至差點兒沒有收住。
頹不流嫌棄地往後縮了縮,冷冷道:“你很閑?”
“我閑不閑你不知道?”灰霁湊了過來, 眼睛亮晶晶的, “更何況, 就算我再忙我也想看你。”
“……”
“灰霁。”
“幹嘛?”灰霁一雙眼睛黑沉沉的盯着他,看了半響,有些氣弱的低下頭,“還在生氣啊?”
頹不流冷哼一聲,還沒來得及開口,灰霁就把自己的臉湊了過來:“別生氣了,不然我讓你捏回來吧。”
“滾。”頹不流一巴掌呼了上去。
他力道很輕,與其說是巴掌,倒不如更像是捧着灰霁的臉把人推開。
灰霁都做好了要被揍的準備,沒想到落下來确只是一個輕飄飄的撫摸。
這是舍得不打他?
灰霁心頭一動,順勢握住頹不流右手貼在臉上。
頹不流:?
他想收手卻被灰霁死死拽着,男生臉頰貼着他掌心,毛茸茸的腦袋摩擦着他小臂,頹不流從來沒和誰這麽親密過。
頹不流耳朵染上不明顯的紅暈,冷聲呵斥:“放手。”
灰霁不僅不放,還抓着他手臂蹭了蹭,倒打一耙:“是你先摸我的。”
摸……
頹不流額角一跳,擡起左手就給了他一下。
這次就沒有剛才那麽走運了,“啪”的一聲響,灰霁左臉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
聲音響起,兩個人都愣住了。
對上灰霁震驚的表情,頹不流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他以為灰霁會躲開……
“對不起,”灰霁終于松開了頹不流的手,緩緩垂下了眼,“我不知道你這麽讨厭,如果你不喜歡我碰你,我以後不會了……”
不能完全說這就是讨厭,只是他不習慣和人這麽親近……
頹不流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麽也沒有說。他一向頭腦清明,還從未有過連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時候。
十分鐘後,頹不流換好衣服離開房間,剩下灰霁獨自坐在沙發上。
防盜門關閉的下一刻,灰霁再忍耐不住,一拳砸上了桌面。
是他太着急,把頹不流逼走了。
發完脾氣灰霁又有些後悔,他蹲下身抱着垃圾桶,把頹不流丢在垃圾桶的紙團一一撿起。
二十分鐘後,頹不流開門進來,也不說話,只是扔了管藥膏給灰霁。
後者坐在沙發上,掃了一眼藥膏,沒動。
“自己塗上,”頹不流聲音冷淡,“你明天有拍攝,不能留下痕跡。”
“不用,”灰霁轉過身背對着他,聲音悶悶的,“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活該。”
“……”
頹不流嘆了口氣,撿起了沙發上的藥膏:“過來,我幫你上藥。”
灰霁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挪了過來。
他小心翼翼地湊過臉,像是一只被主人訓斥的大狗:“你剛才好兇。”
頹不流把藥膏在他臉上抹開,沒好氣道:“知道我兇,下次就別這麽沒分寸。”
灰霁更委屈了:“我沒有分寸嗎?只是摸一下手而已。”
頹不流眸色微暗,戳了一下他臉頰:“怎麽,還想挨巴掌?”
“嗷~!”灰霁被疼得叫了起來,他捂着臉頰,委屈巴巴的躲到一旁。
他根本沒用力,還裝得這麽疼。
頹不流絲毫不配合他的演出,冷冷道:“藥還沒上完。”
灰霁捂着臉頰過來,又問:“那如果我下次更過分,你會更兇嗎?”
“灰霁,”頹不流指腹劃過他臉頰,聲音卻冷了下來,“不要得寸進尺。”
灰霁不說話,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現在的目光太過有侵略性,讓頹不流一瞬覺得,他之前那副乖巧的樣子都是僞裝。
“好,”灰霁卻收回了目光,再次恢複到那副毫無威脅的表情,“我剛才和你開玩笑的。”
頹不流收回右手,離開了沙發。
灰霁目光追尋着頹不流,肆無忌憚地描繪着他的身型。
昨夜刮了場大風,室外氣溫驟降,頹不流出門時穿得少,雙手被凍得通紅。哪怕在房間裏吹了這麽久的暖氣,也依稀可見泛紅的指關節。
真是有趣。
明明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樣,卻又會冒着寒氣出門給他買藥,甚至連外套都來不及穿。
明明嘴上警告他不要得寸進尺,卻一次次縱容他的靠近,連不小心扇了他一耳光都會心疼。
灰霁撐着下巴,猝不及防地笑了一下:頹不流怎麽這麽可愛啊?
所有人都以為頹不流冷酷無情、高不可攀,只有他知道這個男人冷硬的外殼下,藏着一顆多麽甜軟的內餡兒。
灰霁想得出神,腦門兒突然傳來“咚”的一聲響,頹不流又扔了個紙團過來。
打開一看,裏面什麽都沒有寫。
灰霁把紙團收進掌心,眸色一點點暗了下來。
早晚有一天,他會在這一片白上,塗滿屬于他的痕跡……
*
在家忙碌了一整個上午,下午頹不流終于有空,讓池路陽幫他約李在,那邊卻說電話一直打不通。
“又打不通?”池路陽有些擔心,“別像那個沈餘一樣,也有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吧?需要我去找他一趟嗎?”
“不用,”頹不流搖頭,“你明天再聯系他三次,聯系不上再做打算。”
頹不流說完,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灰霁在健身房,他挂斷電話走到門口。
門外站着一個背着巨大登山包的男人,濃密的毛發覆蓋了他大半張臉,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灰霁!”男人擡起手,滿臉興奮地喊沖攝像頭喊,“我下山了!”
灰霁朋友?
頹不流沒有開門,透過門鈴問他:“你找誰?”
“灰霁你竟然忘記我了?”門外的男人開始哭泣,“我好傷心,我換了副樣子你就不認識我了,原來你根本不在乎我!”
頹不流:“……”
他不喜歡和這種表演型人格打交道,直接打電話叫灰霁過來處理。
沒過多久,灰霁放下運動過來開門。他穿着一條黑色壓縮運動衣,肌肉充血後有很明顯的鼓起。
“他怎麽來了?”灰霁透過貓眼看了一眼,有些嫌棄地打開了門。
頹不流轉身往裏走,那個陌生男人卻突然沖到他面前,尖叫出聲。
“你、你怎麽在這裏?!”
頹不流:“我不能在?”
“為什麽你在?!”男人睜大雙眼,幾乎要哭了,“可惡!灰霁怎麽不說你在這裏?他一定是嫉妒我太帥了!”
男人說完,突然後退一步,轉身跑了。
頹不流:?
下一刻,灰霁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灰霁!!”一道撕心裂肺的聲音響起,“我靠,你怎麽不提前告訴我,我男神在這兒?你害我丢了好大一個臉!”
灰霁冷嗤一聲:“我還沒計較你像個野人一樣闖進我家。”
“嗚嗚嗚我的頹神啊!你個老六,心機男!”對面的男人一陣鬼哭狼嚎,“故意不說,讓我以這幅醜樣見男神!虧我特意下山過來找你,結果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滾,別在我面前發瘋。”
灰霁額頭爆出一股青筋,啪一下挂斷了電話。
早知道年輕的李在這麽瘋癫,他就不該把人介紹給頹不流了。
還男神……
面都沒見過也好意思喊頹不流男神?
見他臉色古怪,頹不流有些好奇:“誰?”
“沒誰,”灰霁咬了咬牙,“只是一個變态。”
半個小時後,曾經的變态搖身一變,化身成一個風度翩翩的帥哥,再次敲響了門。
“滾。”灰霁攔在門口,神情冷漠。
“我又不是來找你的。”李在推開他,擡腳就要往裏走,“男神你在哪兒?我過來找你了!”
灰霁攔在他面前,表情陰沉:“他不在。”
“嚯,你個騙子!我都看到他了!”李在彎腰從灰霁腋下鑽過,腳步輕快地朝着頹不流跑來。
“男神我來了!”
頹不流擡頭,就看到一個閃閃發光的男人朝他飛奔而來。他穿着一身白西裝,胸前插了支紅色玫瑰花,配上他狂熱的表情,讓他看上去像是一只開屏的公孔雀。
“……”
頹不流條件反射往後退了一步。
“英俊偉大美麗逼人的頹總,”李在站在頹不流面前,取下胸前的玫瑰花遞過來,深情款款地說,“我是李在,請你忘記剛才我那副衣冠不整的樣子,把這當成我們的初遇吧。”
頹不流:“……”
“這個笨蛋。”灰霁扶額,滿臉不忍直視的表情。
李在?
頹不流終于反應過來,他越過李在看向他身後的灰霁,滿臉懷疑:“這就是李在?你确定他沒問題?”
“我也不确定了,”灰霁嘆了氣,“不然我們換一個人吧。”
“換什麽換?有你這麽三心二意的男人嗎?”李在瞪了灰霁一眼,又把玫瑰花獻給頹不流,真誠無比,“頹總你別怕,我不是壞人,我不過是一個追求夢想的導演而已。”
頹不流雙手環胸,冷冷道:“說人話。”
李在深吸一口氣,氣都不帶喘的,把自己心路歷程一口氣說了出來。
原來他一直想拍中式賽博朋克的電影,但資歷淺一直找不到人合作。頹不流現在找他合作,簡直就是雪中送炭!
“這不,我一聽到消息立刻就來找你了!”李在拍手,興奮道,“你看,我們這就叫做一拍即合,雙向奔赴!”
頹不流:“……”
“別亂碰瓷,”灰霁拖着李在衣領,“誰想和你雙向奔赴了!”
“哎,都怪我太有魅力,讓你誤以為我是個徒有其表的花瓶,”李在嘆了口氣,遺憾道,“看來不拿出點兒真本事,是不能打動你了。”
“真本事?”頹不流挑了挑眉。
“是的,我們需要更深層次的了解,”李在眼睛一閉,義無反顧地打開了自己的外套,“所以你來潛規則我吧!!”
頹不流:“……”
“滾,”灰霁半瓶水直接砸了過來,“老子人還在這裏,輪得到你被潛規則?”
李在:?
最後,李在不得不向頹不流闡釋了一整天自己對劇本的理解,以及對當下電影行業的分析,才勉強獲得了頹不流的信任。
專業能力不錯,但人是真的有病。
頹不流在心裏給他貼上标簽,決定以後都盡少和這種瘋子接觸。
電影前期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試鏡頹不流交給了導演和編劇,他不是專業人士,沒有過多指手畫腳。
一個月過去,別的配角基本都确定了,只剩下男主角還懸而不決。
他們預算不夠,當紅明星請不起,能來試鏡的,大多是一些二三線演員。
偏偏劇組要求奇高,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要求。
李在要演員能打:“這部戲裏這麽多武術動作,我不可能全程上替身!”
沈餘要演員有內涵:“他的表演要有層次,可以演出主角掙紮矛盾的心理。”
連還在上高中的頹音都有要求:“哥你一定要找年輕的帥哥!!要有少年感的那種!主角是個少年,千萬不要找那些老家夥來扮嫩!!”
總的來說,就是既要主角文武雙全,又要主角才貌兼備。
當今娛樂圈能符合的少之又少。
而且現在造星成本低,藝人也不再像以前的明星那樣吃苦耐勞,新一代藝人中,基本看不見武術出身的明星了。
頹不流和李在都是寧缺毋濫的人,既然選不出适合的主角,那就只能等。
“不然你讓灰霁去?”頹音委婉建議,“雖然灰霁現在走唱跳藝人路線,但他在原文裏是拍戲出道的,還拿過一個影帝,拍戲肯定沒問題。”
頹不流:“我考慮一下。”
“這有什麽好考慮的?”頹音已經是灰霁的死忠粉,假公濟私給自己偶像争資源,“灰霁長得又帥,還有少年氣,演技好,身手也不錯!這部戲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制!”
頹不流卻道:“不是這個原因。”
“那是因為什麽?”頹音脫口而出。
頹不流沒有回答。
又過了一周,他們依舊沒能找到男主角。而且據李在說,有一個導演也開始籌備中式賽博朋克題材,據說已經準備妥當,即将進影視城開機了。
“這是要和我們搶市場啊!”李在啧了一聲,面露不悅,“我們項目還沒立起來就有人跟風,萬一他那部先出來,沒準兒還有人說是我們搞抄襲。”
“做好自己的項目即可,”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頹不流沒有放在心上,“他們先上映,反而幫我們教育了市場,會有更多受衆知道這個題材。”
李在想了想,點頭:“你說得倒也沒錯。”
頹不流:“男主定了嗎?”
“還在找呢,”李在嘆了口氣,喃喃道,“只是一直沒有适合的。”
頹不流沒有催促,但一直這麽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難道真要讓灰霁上?
但現在還沒有走到無可奈何的地步,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不會選擇讓灰霁拍戲。
灰霁似乎察覺到了頹不流的困境,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自薦:“你們還沒找到男主?不然讓我來吧。”
頹不流:“不用。”
“你不相信我?”灰霁表情暗了暗,“不然我給你演一段?”
“不是你演技的問題,”頹不流擡眸看他,神情很認真,“你不是在準備個人EP嗎?一旦你開始拍電影,你的專輯就要推到明年、甚至更晚,你能等這麽久嗎?”
灰霁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頹不流:“比起拍戲,你更喜歡音樂吧?”
灰霁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有工作就做,沒有在乎自己喜歡過什麽。
但現在被頹不流問起,他腦海中回憶起的,卻是自己站在舞臺上、待在錄音間、坐在小凳子上看母親彈鋼琴的場景。
音樂是他黯淡過往中,唯一支撐他的力量。
若不是頹不流提起,他跟沒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頹不流是個冷酷的上位者,他嘴上從不說任何恩惠。但每一個舉動,卻又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偏愛。
他被這種偏愛滋養,肆意妄為,萬劫不複。
當晚,灰霁開車去工作室,在音樂室裏呆了一整夜。
次日清晨,他發了兩首demo給個人編曲老師。
“牛啊!你這個暗戀味兒也太正了!”編曲老師回複,“沒談戀愛真的能寫出這種作品嗎?天賦黨氣死人!”
灰霁:“誰說我沒談戀愛?”
編曲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