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等到程宇唯終于出現在視線中,商苢依徑直跑過去一把抱住了他,力道大得他後退一步才穩住身形,忙扶着她說:“怎麽了?”

商苢依的臉埋在他肩上,窘得不行:“我剛剛把別人認成你了,還捂他眼睛了呢!”

“……”程宇唯吓得嗆了一下,“不是,誰啊,能被你認成我?”

他突然覺得有些不滿,明明他自認為自己的背影還是挺好看的,至不濟也應該很有特點,現在聽說被錯認讓他極端不爽。

“我當然不認識了,他坐在那看書,我以為是你呢,結果……”商苢依回想起那個男生的容貌,其實比程宇唯還精致一些,簡直就是當下最紅的明星一級的,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得那麽好看的男生,可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丢人。

“嘿,要不你帶我去看看他是誰……”程宇唯非常想去看看那個會被認成自己的人究竟長得什麽樣。

“我才不去呢!”商苢依的臉藏得更深了些,“我才不讓他再看見我!”

程宇唯被他抱得都有些疼了,只得擡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好好,不去就不去,那你還要在我們學校逛不?”

“當然不逛了,”商苢依搖着頭,“我要去逛街,去游樂場,還在學校被他看到了怎麽辦!”

“好,那走吧。”程宇唯覺得自己今天帶了錢夾出來還真是十分明智的選擇。

話雖這麽說,商大小姐還是在他懷裏又待了會才直起身,低着頭走在他身邊握着他的手,程宇唯覺得很驚奇,認識商小姐這麽久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麽老實的樣子。

商大小姐受了驚吓的表現一是說話少,以往都是在聽她說話的程宇唯這次被逼無奈只得沒話找話地來活躍氣氛,饒是如此也是五句話才換來一句回複。

至于表現二那就是各種吃各種玩,這次她去商場逛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開始吃東西,下午去游樂場玩了半天,不過回學校的時間倒是比程宇唯預想的早了很多,送她回了寝室再回到自己學校也不過是七點三十,這個門距離圖書館很近,程宇唯想了想還是撥通了謝陌的電話。

“我回學校了,現在可以上課麽?”他說。

“好啊,”謝陌說,“來三樓找我吧。”

程宇唯來到三樓謝陌說的位置,那是一條走廊,和正在學習的同學距離比較遠,程宇唯走過去在他肩上拍了拍,說:“你還真是學霸啊,這會都在這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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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要備課麽,”謝陌笑笑,“你的事辦完了?”

程宇唯想想自己這一天的情況,有些疲憊地說:“是啊,辦完了,我現在想歇一會,咱們去咖啡館坐坐?”

“好啊。”謝陌拿起了書。

咖啡館的名字叫天王星,這時間裏面的人還是比較多的,而且很嘈雜,并不算一個學習的最佳場所,程宇唯還沒有在晚上和謝陌上過課,也就随意選了這個地方,他點了一杯巴西一杯曼特寧,和謝陌面對面坐着。

謝陌将書放在桌上,四面看了看,不遠處有幾張桌子周圍都坐滿了人,應該是學生會的人在這開會呢。

咖啡很快端了上來,程宇唯夾了兩塊方糖攪了攪,說:“我今天和我未婚妻一起出去玩了。”

“……”謝陌剛拿起勺子又放了回去,看着他說:“你有未婚妻啊?”

“有啊。”程宇唯端起杯喝了一口。

“那你怎麽還……”他想說他你怎麽還交那麽多女朋友的,又一想覺得不關自己的事也就不說了,開始喝咖啡。

程宇唯說:“我有沒有女朋友和我未婚妻無關,她又不是我自己選的,是我出生沒多久就定下的。”

“那你不喜歡她麽?”

“還行吧,不能說喜歡也不能說不喜歡,我把她當成正在交往的對象,感覺吧就像看起來挺親密有沒有什麽戀愛的感覺的那種,但又不是兄妹。你知道麽,”程宇唯笑了,“她的名字叫商苢依,那個苢呢,據說就取自《詩經》的那首《芣苢》,然後依是《無衣》的衣的諧音,她媽媽是個美國人,但是對中國傳統文化尤其是《詩經》特別有興趣,連給她取名都選自裏面的詩名。不過話說回來了,這個芣苢和無衣講的都是什麽東西,你知道麽?”

“芣苢是……等等,”謝陌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的意思是她是混血兒?”

“是啊,混血兒,”程宇唯漫不經心地把玩着勺子,“長得可漂亮了呢。”

“那,今天早上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就是準備去找她了?”

“那倒不是,那時她剛給我打電話說今天要來咱學校,我就讓她到圖書館外面等我。”

“哦,”謝陌了然,這麽說來今天上午那個錯認了自己的女孩很有可能就是……他清清嗓子,說:“好吧。芣苢呢是一種植物,就是現在的車前草,《芣苢》這首詩出自國風周南,是古代婦女在采芣苢的時候所唱的歌,第一句就是‘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這首詩挺好背的,只要把六個動詞背下來就行。無衣在詩經中一共有兩首,分別出自秦風和唐風,唐風那首有人認為應該是懷念亡妻所作的,比如說它裏面的句子‘豈曰無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另一首秦風的則是戰争詩,‘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表現的是将士們的愛國情懷。”

他話音落下程宇唯已經目瞪口呆了:“學霸,能告訴我你沒事閑的背詩經是為什麽嗎?”

謝陌笑了:“就是沒事閑的呗,我覺得那裏面的詩都寫得挺有意思,而且我們現在有很多耳熟能詳的句子其實都是出自詩經的。”

“比如呢?”程宇唯看着他。

“比如‘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出自《王風·黍離》。‘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出自《邶風·擊鼓》。就連特別有名的形容女孩子漂亮的什麽‘手如柔荑,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也是出自《衛風·碩人》。”

程宇唯佩服得五體投地:“謝帥哥,不對,謝先生,要不這麽地吧,等什麽時候我學習好到我老爹求着我進他公司之後我再接着和你學《詩經》呗。”

“好啊。”謝陌笑着将咖啡一飲而盡。

接下來的幾天程宇唯繼續一天和謝陌上三節課,本來他有這種想法算是一時沖動,也沒考慮過能堅持多少天,他還給自己留了睡覺和上網的時間,然而現在他不止很願意上課,更從圖書館又借了本詩經回來,打算沒事的時候也看看。

謝陌提到的那幾首詩他能記住的都在上面找到了,可他覺得背這玩意一定需要很好的耐心和記性才行,別的不說,就上面那一大堆他連夢都沒夢見過的生字就足夠抓狂的了。

所以他對那學霸的敬佩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真是不明白那個人怎麽就能一邊把功課學的頂瓜瓜,一邊又能學什麽木雕鋼琴游泳那麽多亂七八糟的玩意,現在又學生會又做項目的,他竟然還能抽出時間來學《詩經》!

周末回到家程宇唯将自己這幾天學的東西給老爸講了一遍,後者高興得直拍手,說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聽他講在學校有收獲了。

“是有收獲呀,”程宇唯得意地吃着老媽特意讓人給他做的桃酥,“但這和任何老師都沒什麽關系,其實吧和我那先生也沒關系,主要是我自己想學是不是?對了老爸,我還學《詩經》了呢。”

“呦呵,”老爸的驚奇勁成十倍增長,“你還知道詩經?來,學了什麽,快給爸背背。”

程宇唯直想翻白眼,怎麽這口氣像是和學前班小孩說的,他清清嗓子把《桃夭》、《子衿》、《汝墳》、《鹿鳴》、《示微》挨個背了一遍,其實他對詩經的了解一共也就這麽幾首。

“哎呦,”老爸又拍了幾下巴掌,感慨萬千地說:“果然跟個好師傅就是不一樣啊。哎小唯,這些你真的都是和你那個同學學的麽?”

“微觀經濟是和他學的,詩經是我自學的。”程宇唯刻意強調說。

“真是太厲害了,我聽你說你那個同學不是學軟件的麽?為什麽還能教你微觀經濟?”

“他自學呗,他自學二十分鐘就可以給我講一節課了。”程宇唯發現他無論怎麽試圖擡高自己老爸就是一個勁的去誇那個小子。

“我太想見這孩子了,”老爸有些坐不住地說,“要不哪天我請他吃個飯?”

“老爸,”程宇唯咬着牙,“你請他吃飯算怎麽回事啊,我說中午請他吃飯當學費他都沒和我吃過幾回,給他錢他更不會要的。”

“那就,送孩子個禮物吧。”老爸說着起身到書桌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一個精致的盒子,拿出裏面的東西遞到程宇唯面前,“這個怎麽樣?”

“嘿,”程宇唯一看就炸毛了,那是一只特別漂亮的白玉做的小兔子,“我問你要了那麽多次你都不給我,你現在居然送給他你什麽意思啊!!”

“我送了你那麽多只兔子就留下這一只當擺設的,”老爸将兔子放回盒子放到程宇唯手上,“這玉成色不錯,當個禮物正好,你要是想要等爸看到好的再給你買幾個。”

程宇唯一臉不舍地握着盒子,他倒不是沒有玉做的兔子,就是對一切兔子的東西都沒有抵抗力罷了,他想起了現在還被他擺在宿舍書桌正中間的那只木雕兔子……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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