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那您知道謝奶奶為什麽住院麽？” 程宇唯忙問。
“老太太兩個月前出車禍了，現在都成植物人了。唉，沒兒沒女的，就一個孫子還在上大學……”女士邊說着邊唏噓不已，又看向程宇唯，“小夥子是他們家的什麽人啊？”
“我是她孫子的同學，”程宇唯有些失神地回答，又急忙跑下樓，“謝謝您，我先走了。”
他跑出小區立刻打個車向之前那家醫院趕去，雖然不确定謝奶奶是不是在那裏，但應該不會有錯的。
心髒跳得厲害，大腦卻一片清明，饒是在這樣的時刻他依然起了一種“好笑”的情緒，好像這兩個月來自己完全脫離了世界，對外面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兩個月前，他是那個時候和謝陌分手的，謝奶奶也是那時候出車禍進醫院的，要說這兩者沒什麽關系他打死都不會相信，關鍵是他不明白那個人為什麽會這麽做，你奶奶都成植物人了你卻要和我分手，你這是在怕我什麽？怕我出錢幫你救你奶奶？
你他媽真是有毛病啊！
到了醫院，程宇唯立刻開始查謝奶奶在哪間病房，他不知道奶奶的名字要費事一些，但符合那個時間點也符合那個病症的還真就那麽一個，他又跑到老人的特護病房外面，沒有進去，就透過門上的小窗口向裏面望去。
果然是謝奶奶，老人戴着氧氣罩，身上插着各種管子，就那樣毫無生氣地躺在那裏。
他腦海中卻浮現出了第一次見面時老人摔倒在地被他扶了起來，那時他其實不算安了什麽好心，一直在想老人會不會訛他錢的，後來老人知道了他的學校卻和他投緣的很，回家的一路上都在講自己的孫子。
還有那之後每一次去謝家，奶奶看見他時都會笑滿眼含笑，就像看到了自己的第二個孫子，會和他說很多話，給他做很多好吃的。
可現在，他卻不知道老人什麽時候才會醒來，甚至是有沒有可能醒來。
程宇唯沒看多久便轉身離開，這次他要回家。
老人的住院費并不便宜，那間病房一天就要兩千多，還不知道要住多久，謝陌家的財産情況程宇唯知道個大概，就算能再撐幾個“兩個月”，也不知道能不能撐過一年，何況這是個無底洞。
程爸爸今天照例在家休息，程宇唯去找他的時候他還很驚喜，以為兒子今天忙着陪未婚妻要到晚上才回來呢。
程宇唯沒時間說別的，直接問他：“爸，能借我點錢麽？”
程爸爸：“……要多少？”
程宇唯：“一千萬。”
程爸爸：“……哦。”
如果程宇唯要的是一千塊錢可能程爸爸不會立刻給他，會要他先說說準備去幹嗎，可他有多要了個“萬”，程爸爸卻什麽也沒問，直接給了他一張卡。
程宇唯緊緊握在手中，感激地鞠了個躬：“謝謝爸，我以後砸鍋賣鐵也一定會還給你的。”
程爸爸笑了：“好，我就看你砸鍋賣鐵能弄來多少錢。”
程宇唯拿着那張卡又回了醫院，這次他去的是謝陌的病房，那個人依然沒有醒，只有商苢依守在那裏。
“苢依，你先回去吧，我來看着他。”程宇唯說，眼睛只是看着病床上的人。
“咦，”商苢依很奇怪，“我在這陪着你吧。”
“聽話，你在這不方便，等他醒了我還要教訓他呢，再說我也不願意你為了他受累。”
商苢依忍俊不禁，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下：“好吧，我先回家去了，晚上我給你做好吃的。”
“好。”
她走了，程宇唯的目光還一直停在那個人臉上，似乎這好笑的情緒一直沒有散去，這次他笑的是床上這個人未免也太看得起他自己了，還真以為這副不到二十歲的小身板可以一個人為他奶奶撐起一片天空？
撐個屁吧，還把自己都撐醫院來了，廢物。
謝陌一直到中午都沒醒，程宇唯一個人去吃了飯，還給他打包回來用保溫桶盛着備在那，一直等到下午三點鐘那位學霸終于醒了，看到病床外只有一個人還是他的時候明顯吃了一驚：“你……”
謝陌不明白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程宇唯收回手機，覺得這人夠能睡的，自己一本小說都快看完了他才醒，指了指床頭櫃上的保溫桶說：“你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吃？”
“你怎麽會在這？”謝陌慢慢坐了起來，睡得有點久還有些頭疼，右手也有些奇怪，低頭一看竟然在輸着液。
“那是鹽水，”程宇唯“好心”地告訴他，“我可不是特意要來的，是你暈倒了你同事竟然給我未婚妻打電話，我想不來都不行啊，像等你醒這麽枯燥乏味的事我怎麽舍得讓我未婚妻做呢，我當然是讓她先回家休息我一個人在這等受累啊。”
“是麽，”謝陌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那辛苦你了。”
“吃點吧。”程宇唯幫他把保溫桶蓋子打開，把裏面的清粥小菜拿出來，遞他一把勺子，“等你吃好了我有話想問問你。”
“好。”
謝陌的右手不方便，左手拿着勺子吃了幾口，還食不知味的，很快就吃不下去了，程宇唯見狀也沒有勉強，也沒有先想點別的話來試探，直接開門見山地問他：“你和我分手是因為你奶奶出了車禍你怕我為她花錢麽？”
“……”聽他這麽說謝陌明顯很吃驚，“你怎麽會知道我奶奶的事。”
“有多難啊，我上午趁你住院想去你家看你奶奶的，一位阿姨告訴我的。”
“是麽，”謝陌淡淡地移開目光，“我和你分手不是因為這個，就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麽？”
謝陌轉頭直視着他：“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所以和你分手。滿意了麽？”
“……”程宇唯兜裏揣着那張一千萬的卡，這時候真想順窗戶撇出去……我靠，我特麽要不是為了你奶奶……
他強忍着各種沖動将卡拿了出來放到床頭櫃上：“這裏面有一千萬，我問我爸借的，你拿去給你奶奶治病吧。”
“我不要，你拿走。”謝陌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程宇唯耐着性子說：“我又不是給你的，我是給奶奶的，她要是不要就等她醒了讓她親口和我說，你要是問心有愧就自己掙錢還給我。不過我看你那水平，也不知道幹了什麽還累暈倒了，等你掙夠錢怕是沒戲了。”
謝陌再次看向他，一字一句的：“我說過了，我不要。”
“那你就把它扔出去！”程宇唯騰地站了起來，“這張卡密碼是我生日，如果你不知道我生日是多少就去問別人，總會有人知道的，我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說完他轉身就要走，再待在這鬼地方都要被氣瘋了。
“等一下。”身後的人卻這麽說。
程宇唯再也忍不了，沖過去一把抓住床上那人的衣領：“你他媽還有那麽多廢話啊，你他媽是聽不懂人話麽？！”
程宇唯真不明白這個人為什麽非要這樣，就算從來都不喜歡他就一定要這樣傷害他麽？就一定要和他劃得這麽清？
謝陌伸出空閑的那只手握住他的手，依然是平靜的語氣說：“不是，我把我家的鑰匙給你，你去第三個屋的抽屜裏拿一個信封出來，那裏面有一封信，你看了就什麽都明白了。”
“……”程宇唯甩開他的手直起身，謝陌拿出一串鑰匙遞給他，他沒說一句話就走了。
時隔兩個月再次來到那間熟悉的屋子，只是裏面空無一人，一切仿佛就發生在昨天，他扶一位偶然遇見的摔倒老人回了家，老人盛情邀請他在家裏吃晚飯，後來老人的孫子回來了，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程宇唯，你怎麽會在我家？”
口氣很不好，因為看他很不順眼，其實程宇唯看那個小子也不見得就順眼，理由很簡單，那個人搶了他的女朋友害得他不得不分手，更可恨的是對方還長了張比他更帥的臉，這個男生的名字叫做謝陌。
後來……
程宇唯對這房間很熟悉，是三室一廳的，兩間卧室一個給謝陌一個給謝奶奶，還有第三個屋子他從來都沒有去過，門一直是關着的，他猜這一定是那個人父母的卧室。
在門外深吸一口氣，程宇唯推開門走了進去。
很大的房間，裏面有一張雙人床，床上是月白色布料的被子，上面蓋滿了新鮮的百合花，床頭正上方是一張雙人照，照片中是一男一女，穿着結婚的禮服，笑容溫馨而又幸福。
程宇唯對這兩個人的感覺一直都是“神交已久無緣得見”，這主要是因為第一次見面時謝陌把他們說得太神乎其神了，體育數學類老爸教的，音樂美術類老媽教的，而且謝學霸還靠這些技能獲得了數都懶得數的獎狀，這讓誰不敬佩啊！
再加上還看到了謝陌為他們制作的木雕，童叟無欺的俊男美女，好奇心立時爆棚。
只可惜程宇唯就是見不到這兩位厲害的警察，簡直要仰天長嘆了，後來謝陌過生日那天他才從謝奶奶口中得知，兩人早在謝陌十四歲的時候便因公殉職了。
現在看到了他們的照片，感覺就像是那兩個真人出現在眼前，程宇唯不知道有多麽親切，但其實，這并不是他第一次見到他們。
第一次見到，是那天他在謝陌的辦公室拿過那本Oracle參考書，随便一翻時看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