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戰,撥正天道失衡
方憶一直在睡,醒過來的時候唐且歌都在他旁邊,這傻子還真是不離不棄。秦五天沒再來過,大概是忙着重鑄驚虹。
已經一個月過去了,方憶傷好得七七八八了,北伐謝賊的大軍也已整頓完畢。秦五天托人來問,說是驚虹已經鑄成,問方大夫唐哥現在如何了?
方憶看着在一旁玩烏龜的唐且歌默然搖頭,這種事怎麽急的來?
他稍微有了力氣,就打算帶着唐且歌去見見舊人,心想說不定能想起什麽來,然而到了秦五天的小院,只見到一個背對着他們的白衣身影,這人并不高,然而及腰長發皆已銀白,格外引人注目。
方憶看着這身材有些眼熟,而且越看越覺得熟悉,又不敢喚他,唐且歌卻興沖沖地喊道:“五天!你怎麽染發了?”
秦五天的身子僵了一下,慢慢轉過身來,還是原來的容貌,卻已白發蒼蒼。方憶看着挂着白帆的屋子,心有不好的預感,快步邁進屋內,正桌案上擺着一個牌位。
方憶見了已經猜到了大概,面上仍是沒有什麽波動,只是默然屈膝跪了下來。
唐且歌見他跪了下來也不去奇怪秦五天的頭發了,蹲在他身邊問:“阿娘,你為什麽要跪?阿娘,你表情好可怕,阿娘……”
“跪下!”
方憶擡頭,對着靈位上的名字嚴肅道:“這是你師父。”
唐且歌還是不懂,方憶眼裏閃着水光,擡手想打他,又下不去手,只改成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嘆了一聲。
“為了鑄劍,先帝永世不能超生。為了鑄劍,五天油盡燈枯。為了鑄劍,你師父耗盡修為而死,可是你……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阿娘?你怎麽哭了?”
“你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拿着驚虹,除掉謝長亭?”
唐且歌一見他哭就慌了神,手忙腳亂地拍拍他的背,又想抱他,奈何會說的太少,急的也想哭了,“阿娘你不要哭,我好怕……”
方憶手按在他後頸,用額頭抵着他的額頭,柔聲道:“我早就知道師兄死了,在你還是阿傻的時候就聽你說了。”
唐且歌莫名地眨眨眼睛,似懂非懂,方憶凄然一笑,“我那時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也想直接去離都和那人拼命,可我不能,因為……”
唐且歌茫茫然,方憶的手輕觸他的眉角,“我走了,你怎麽辦?”
“……”
方憶輕輕抱住他,這次和以往的感覺并不相似,先是一陣甜蜜,而後回味起來卻是無盡酸澀。
“可是這次阿娘真的要走了,我知道這也是你的心願。如果我沒回來,五天會照顧你,你不要惹他生氣,乖乖的,不要挑食,自己學穿衣服……”
話說到這已經哽塞無法繼續了,他被擁入結實的胸膛,泣不成聲。隔着胸口聽到他的心髒咚咚直跳,方憶想推他,卻覺得攬住他的手臂像鐵一樣紋絲不動,幹脆靠在他懷裏多享受一會寧靜。
摟着他的人和往常一樣蠻橫道:“等我殺了謝長亭,就娶你過門。”
說完又低頭跟只大狗似的在他肩窩讨好地拱了拱,方憶就笑了,“跟我一同回歸幽谷,可好?”
唐且歌點了點頭,起身對着楚涉的牌位再拜,表情肅然。
“大歡……為什麽?!”
門外傳來一陣打鬥聲,唐且歌急趕出去,正看到幾個逃竄離開的身影,穿着打扮是五琴教的打扮,其中一個正是涼歡。秦五天才要追出一步就沒忍住咳起了血,唐且歌趕緊握住他手臂扶住他。
“唐哥,快,攔下他!”秦五天急道,“驚虹被他拿走了!”
唐且歌立馬追了出去,方憶扶住秦五天,卻被秦五天反抓住手腕,想說什麽又是一陣咳。
“咳咳……驚虹……”
“你先別說話,我給你止血。”
“顧伯伯說,驚虹……”
秦五天死死地抓着他的手腕,卻沒等說完就暈了過去,方憶将他抱到床上包紮止血,過了一會唐且歌回來了,先問他五天如何了。
方憶道:“沒有大礙,驚虹找回來了?”
唐且歌搖搖頭,“都怪我,在奪寶會的時候他就和謝千風有交集,我早該注意到他的。”
方憶道:“不是你的錯。”
兩人一時無言。
方憶又道:“明日就要開戰了,我與你一起……”
“你去做什麽!”唐且歌突然不耐煩了,“你在只會讓我分心!”
“……”
“上次要不是你,我會輸給謝長亭嗎?”
方憶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一聲不吭地盯着他,唐且歌按下他冷哼一聲,“不用瞪我,你只要在這裏照顧好五天,然後等我回來就夠了。”
方憶停了一會,緩緩道:“……好,你養精蓄銳。”
說罷還真的坐下沒管他了。
唐且歌讪讪地走了,心裏也有些煩悶,但想到明日還要攻打離都,就不敢多想,給唐小龜喂了些肉睡了過去。
第二日,繼二十年前延福殿事件後,顧語打着“國哀”之名再次發兵攻打離都,誅殺竊國賊子謝長亭。離都布滿了戰力強悍的毒人,從高處下望細密如撒豆,個個低頭弓腰,沉沉死氣。
謝長亭立于延福殿高臺上,俯瞰着腳下的人,此時通身已找不到半點人氣,淡淡道:“第三次了,為什麽要送死呢?”
唐且歌擡頭看着這個人,突然頭痛欲裂,好像記起了什麽……
那天他殺到延福殿,謝長亭還在慢慢規整謝千風的屍身,絲毫沒把他當回事。
“吾兒千風,為何還不肯離去?”
他果然不敵不死身,重傷之際,謝長亭的刀劈向他胸口,他以為必死,就在那一剎,腰間驚虹自行出鞘,替他擋下了這一擊,與此同時他聽到了什麽碎掉的聲音。
謝長亭的刀脫手震飛,也一吃驚,爾後露出極為嘲諷又陰森的笑容,“魂魄碎了。”
“什麽?”
“呵,他要殺我的時候我還真有點怕,可惜他命薄。”
唐且歌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誰為他擋了一刀散了魂魄,還用問嗎?
他的精神就是在那個時候全然崩潰的。
謝千風的身體也是在那個時候瞬間像絕望尖叫般扭曲風化,沒有絲毫牽挂地入了輪回,風中傳來的哀鳴有點像那曲天涯雨的旋律……
意識旋轉,方無歸死前的情景,師父的靈位,謝千風的屍體,秦五天白了的長發,在他腦海中一遍遍地回放。狂怒在胸腔尖叫,這股情緒将他逼至瘋狂,只能看到謝長亭輕蔑的笑容。
絕望如水漫金山般湧上,這一戰已沒了退路,不是他死就是我瘋。唐且歌拔出天誅,手在發抖,恨不能與之同歸于盡。
“謝賊!你合當天誅地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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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一夜,秦五天昏迷中多次醒來,掙紮着想說什麽,卻沒力氣出聲,醒醒睡睡終于天亮。方憶望着東方的曙光,心想他該對上謝長亭了吧?
秦五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終于把那話說完,又昏睡了過去。
方憶聽了拿起長弓就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