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廿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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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元祎聲聲呼喚,揚承忿忿怒罵,三嶺商會的會長仍在煽風點火。
衆人破門,不過時間問題。方思寧并不覺得秦憶安的侍從會真的傷害她,只是混亂之中,難免意外,而這,恐怕才是三嶺商會的真正意圖。
她與秦憶安如有傷損,都會被拿來大做文章。到時候,無論是郡主擁兵自重企圖謀害皇儲,還是公主親身涉險意欲掃除隐患,都可致朝局動蕩。更不說還有宣翎衛在場,若因此牽扯上鎮北軍,軍心一亂,只怕外敵趁虛而入,終是禍及黎民。
看來三嶺商會之後,必有更大的勢力在操縱,更不排除交通外敵的可能……
兄弟阋牆,外禦其侮。這個道理秦憶安應該明白才是。
“公主……”
方思寧嘆着氣開口,正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卻見秦憶安伸手,一把扼住了自己侍從的咽喉,咬牙道:“本公主叫你放手!”
秦憶安的力道甚大,那侍從呼吸一哽,轉眼漲紅了臉。但他仍不松手,只費力地說道:“公主……不可冒險……“
秦憶安卻懶得多聽一句,她手指收攏,是實打實地想要致人于死地。
其他侍從見狀,紛紛跪下,叩首道:“公主三思!”
“住口!”秦憶安道,“抗命不從,眼裏還有本公主麽?看來魁夜司從未真正向本公主盡忠,既然如此,留之何用?!”
“公主息怒,”侍從中有人開口,“屬下等一心保護公主,絕無抗命之意。但今日之事如有萬一,屬下等萬死莫贖!如今脅制郡主,是迫不得已。情況緊急,還請公主體諒,先離開此地為上!”
秦憶安愈加憤怒,她手勁一松,将脅制着方思寧的侍從狠狠推開,喝罵道:“蠢材!郡主與本公主乃至親姊妹,豈有加害之理?!你們如今所為,正趁了奸人之意!”
一時間,衆人噤聲,只有那被扼過脖子的侍從不住地咳嗽,幾近窒息。
秦憶安不加理會,只對方思寧道:“姐姐沒事吧?三嶺商會是沖我來的,後頭的勢力怕是不小。他們人數衆多,縱有宣翎衛在,恐怕也有一場惡戰。姐姐不必牽扯其中,待會兒只假意配合,我自有辦法脫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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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思寧看着她,心頭感觸莫名。
秦憶安曾對她說過:從此往後,你我姐妹同心,再無嫌隙。
大晟公主,說到做到。倒是她自己,一直都在懷疑顧慮……
方思寧不禁惆悵,又忍不住生了些許笑意。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了喊殺之聲,一支羽箭破窗而入,箭頭上的火油瞬間點燃了屋內的桌椅。衆人立時站起,護衛在了秦憶安周圍。
……
弓箭射出的時候,元祎也是一驚。
她回身,就見三嶺商會分作了數個陣列,與宣翎衛交戰之餘,更在外圍布下了弓箭手。箭頭烈火,灼灼駭人。如此訓練有素,頗似軍中陣勢,絕非尋常。
羅會長立在人前,裝模作樣地道:“為救郡主,在下只能不擇手段,諸位莫怪!“
如今,無論是人數還是武器,甚至地形,都是三嶺商會占了上風。元祎暗罵一聲,取了軟鞭在手,退到了廊柱之後。箭矢如疾雨打下,雖能擊開,卻免不了四處引火。她飛快地環視了一圈,就見方思寧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雙駕駿馬,皆是精心飼養,速度與耐力都無可挑剔。寬大锱車,用的是上好的檀木,更以精鐵為飾,甚是堅固。她當即定了主意,飛身沖向了馬車。
……
驿站之中,着火之處越來越多。
秦憶安的侍從不再僞裝,外衣一除,底下正是漆黑如夜的暗衛服。面甲覆上,掩卻容顏,平添狠戾。
縱然魁夜司的暗衛個個悍勇,可終究敵衆我寡,只怕抵擋不住……
方思寧正憂慮之際,忽聽駿馬嘶鳴、鸾鈴震響。她猛然領悟,趨身上前,緊緊握住了秦憶安的手。
秦憶安一驚,就見方思寧定定望着自己。
“公主可信我?”方思寧開口,直截了當地問。
秦憶安反握住方思寧的手,應得毫不猶豫:“我當然相信姐姐!姐姐放心,我一定會保護……”
“行了!”方思寧打斷她後頭的話,拉着她跑到了大門邊。
但聽得一聲轟響,驿站大門被生生撞開。元祎駕着馬車沖了進來,也顧不得看裏頭的情勢,只高聲喊道:“郡主,上車!”
方思寧笑了起來,拉着秦憶安從一旁出來,飛快地登了車。關上車門前的一刻,她望向那一衆暗衛,道:“愣着做什麽?開道!”
衆人得令,不敢遲疑,護着馬車重又沖出了驿站。
方思寧關死車門,對着驚訝的秦憶安道:“方才用匕首抵着我的人叫什麽名字?”
秦憶安回過神來:“……陳恪。”
方思寧點點頭:“嗯,我下次同他算賬。”她說罷,又對車外喊道,“姑姑,回城!”
元祎笑嘆一聲:“還用你說!”
話音落定,鞭聲破空。馬蹄蹴蹋,疾馳如飛。
喊殺聲被抛在了後頭,只依稀聽得羅會長的怒吼:
“追!”
……
……
十裏外的官道上,另一支商隊已被截下。
陳慬趕到時,就見一片混戰。
不出所料,商隊果然有異。百餘人中,除卻幾個商人打扮的,其餘皆是彪悍男子。精良武器、狠辣身手,絕非尋常的保镖護衛。
魁夜司所教授的多為暗殺伏擊之法,正面作戰本就不利,何況在如此懸殊的人數差距下。已有數名暗衛受了傷,但衆人皆不後退,只一意鏖戰。
“受傷的退下!”陳慬飛身下馬,突入了戰局,又命令道:“不必留活口!”
衆暗衛見得他來,皆都欣喜,忙依令行事。
雖減了人數,但少了顧忌,盡可放開手腳。一時之間,戰力倒也不弱。眼看死傷增多,商隊也無意糾纏,索性棄了馬車,奮力脫出戰局。
僅憑十數名暗衛,能拖延至此已是竭盡全力,何談将幾倍于己的商隊圍困起來?片刻功夫,商隊便沖出了一條路,四散奔逃。
倘若這些人的目标真是郡主,多殺一個便少一分威脅……
陳慬思定,縱身淩空,手中暗器連發,擊倒了數人,旋即刀鋒下斬,又将幾人砍殺。不及喘息,他緊了緊握刀的手,繼續追擊。這時,心口一緊,突如其來的悸痛迫得他停下了腳步。氣息一瞬紊亂,他盡力站穩,眼前卻有了片刻模糊。
他不禁惱恨,重重地吐息幾次,試圖壓下痛楚。突然,一股殺氣從身後迫至,寒意直沖後背。他不敢大意,趨前幾步,回身格擋。鐵錘落下,攻勢沉重,幾乎要震斷他手中的刀。商隊的護衛顯然也殺紅了眼,力道愈發蠻橫。偏是此時,心口疼痛一陣強似一陣,讓他連抽手反擊的餘力都沒有。
就在這時,一杆紅纓槍飛來,不偏不倚地刺中了那名護衛。陳慬緩過一口氣,就見數十名宣翎衛的士兵策馬而來,将逃竄的商隊驅趕了回來。
為首的宣翎衛持槍在手,厲聲喝道:“棄械站定,妄動者殺!”
商隊的領隊看了看情勢,一改态度,急切道:“軍爺,我們是城中商隊,路遇賊人打劫!請軍爺救命啊!”
那宣翎衛卻不以為意,轉頭對陳慬道:“陳首領,我等奉郡主之命前來接應。這些人要如何處置?”
聽得“郡主”二字,陳慬陰郁的眉眼略略舒展。他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見商隊之人接二連三地倒了下去。
陳慬心思一收,迅速出手擒住了商隊的領隊。領隊心道不妙,正要咬牙服毒,卻不防臉頰被捏住一扭,下颌瞬間脫了臼。他驚恐之際,冰冷匕首已探入口中,毒囊被粗暴地挑了出來。
陳慬手上用力,又将他的下颌正了回去,問道:“是你自己招供,還是我逼你招供?”
領隊顯然懼怕,但卻還沉默。
疼痛糾纏,令陳慬臉上全然沒了血色,病态的蒼白下,便連笑容都顯得分外森冷:
“魁夜司的刑訊,不知你能挺過幾輪呢?”
……
……
疾馳的馬車內,方思寧尋出了地圖,攤在膝上查看。
若沒有變故,她們原該前往下一站的客舍。先前探路的暗衛未歸,想來是客舍出了問題。從地圖上看,驿站與客舍之間的這段官道,一側是高聳崖壁,另一側是幽深山谷,別無岔路。若在客舍中設下埋伏,再着人封死回城的路徑,前後夾擊,可謂萬無一失。
如此看來,是客舍的埋伏被暗衛察覺,商會才不得不改了計劃,提前在驿站動手。也正因此,能找到破綻,更可尋得生路。
她們出城雖有一日,但車馬隆重,行路頗慢,如今快馬加鞭,想必很快便能回城。到時除卻鎮北軍,還有城中的守衛衙役,任憑三嶺商會勢力再大,也絕難匹敵。
方思寧阖上地圖,剛松了口氣,又聽人馬嘈雜,聲聲迫近。她将車窗推開一條細縫,小心地看了一眼。只見箭矢攜着火色,紛然墜落。好在車廂堅固,箭矢莫能擊穿,便是沾染了火油,一時也難以燃燒。但也是這份堅固,多添沉重,即便駿馬雙駕,卻終是跑不贏輕騎。
追逐之間,已有人攀上了馬車。秦憶安見狀,撩開裙擺,取出暗藏的匕首,準備迎敵。方思寧一愣,懊惱自己怎麽就沒藏個兵器在身上。但不等動手,攀上車的人便是一聲慘叫。方思寧又向窗外看去,就見宣翎衛和秦憶安的暗衛也策馬追了上來。揚承行在最前,手中長/槍接連将數名賊人挑下了馬車。
不愧是鎮北軍麾下,馬上功夫無可挑剔。
方思寧正贊嘆,卻不防馬車突然一頓。慣性之下,她身子一傾,從座椅上摔了下去。秦憶安忙扶住了她,關切道:“姐姐小心。”
方思寧也顧不上磕疼的膝蓋。外頭馬蹄聲雜亂、拼殺聲漸響,應是有人繞到了車前,阻了馬車。
若想順利回城,必須甩開追兵……
方思寧突然有個主意,但這個主意令她自己都很是驚訝。她閉了閉眼,将心中的緊張、恐懼、憂慮并那一絲絲亢奮都按捺下去,随後,擡眸望向了秦憶安。
千尊萬貴的公主,即便微服喬裝,也穿着上好的絲錦。
海棠紅、流雲紋,如绮霞豔麗。這身裙衫,方思寧看着也很喜歡。
她笑了起來,擡手撫了撫秦憶安的發鬓,道:“公主,我們來比比運氣吧。”
聽她這話,秦憶安不免怔忡,眼神微微迷茫。
……
馬車外,元祎揮鞭抽向擋在車前的人馬,試圖強行突破。
天色陰沉,似是雨兆。山間霧氣漸生,如水般漫至官道。再拖延下去,只怕前路晦暗,愈發難行。
焦急之際,馬車車門被猛然踢開,一道紅影躍身而出。混戰之中,那紅影趁亂奪了一匹馬,策騎逃離。
公主?!
元祎大驚失色,高聲喊道:“快去保護公主!”
此話一出,衆暗衛當即棄了戰鬥,追随而去。商隊之人也無心再顧馬車,紛紛掉頭追趕。唯有宣翎衛一衆留在了原地。揚承策馬行至元祎身旁,只道:“郡主安危要緊,我們趕緊回城!”
元祎有些猶豫,但終是斂了糾結,揮鞭策馬。
馬車疾馳,她忍不住又回了頭。
那策馬離開的紅影,不知為何揪着她的心,令她惴惴難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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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不論如何,我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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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首先為大家解釋一下內容提要:
兄弟阋牆,外禦其侮。——《詩經·小雅·棠棣》:“兄弟阋于牆,外禦其侮。”兄弟們雖然在家裏争吵,但能一致抵禦外人的欺侮。比喻內部雖有分歧,但能團結起來對付外來的侵略。
嗯,就是這樣~~~
此外,本章有兩個前文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