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卅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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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慬——”
方思寧回頭,就見陳慬倒在了地上。她心頭一悸,連呼吸都混亂了起來。她想要上前,卻被鎮北侯拉住了手腕。同樣被攔下的,還有秦憶安。
“前頭危險,不可貿然上前!”鎮北侯道。
商會死士仍在頑抗,戰局依舊混亂,方思寧亦知不該近前,可是……
察覺她的掙紮,鎮北侯沉了聲音,低吼一聲:“思寧!”
方思寧頓了舉動。心跳,聲聲沉重,順着血脈在耳畔震響,令所有聲音都化作一片模糊的喧噪。她的思緒也被這喧噪填滿,能思考的,唯有兩個字:
陳慬。
是驚是懼、是悲是忿,她分不清自己的情緒,只能怔怔看着。
看着兵馬突進,摧枯拉朽;看着賊寇跪伏,哀告讨饒;更看着殘餘死士不甘被俘,吞毒了斷……
終于,一切靜了下來。
陳敬快步走到陳慬身旁,只看了一眼,便從懷中取出了藥盒來,喂下了一顆丹丸。元祎随後趕到,看過情況後,高聲喊道:“匕首有毒,快請大夫!”
噪雜再起,郡主府內外立時一片忙亂。
好在有鎮北侯主持大局,清理逆賊餘黨、安撫官員百姓,更撤下了郡主府內的婢仆,請來軍屬暫做照應。
傷者衆多,城中大夫幾乎盡數前來。陳慬被擡進了暗衛的院落,那間不大的獨室內一時擠滿了人。
數名大夫在內室診治,方思寧與秦憶安便在外室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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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桌邊坐下的那一刻,方思寧的心神悠悠一晃,牽動回憶。
她還記得第一次來這間屋子,是他自請了三十鞭,只為斷她的念想。她氣他不識擡舉、惱他以下犯上,命他在院中養傷,也有不願再見的意思。後來領着大夫親自來看他,本是為了争一口氣,證明自己并非膽怯。那時,她在他桌前見過一冊賬本,收支之間,全是互不虧欠的生分。她隐約是明白的,他造這一筆賬,是料定即将分離……
第二次來,是她生辰。她借醉從宴席上逃離,想在他這個小院裏求得片刻閑靜。而後,她在這張桌前為三十名暗衛一一寫下了願望,亦在他手腕上落了一個“心”字。有些事情,她從未敢明言。哪怕是藉着生辰縱興胡鬧,也只隐晦暗喻:心字底,他是屬于她的。可也是那時,他早已知道公主要召回他,更知道魁夜司想殺他,他做了被她放棄的準備……
數次進退、幾番糾結,其中有多少岌岌可危,但凡有一念放棄,便是殊途陌路。可他們偏偏走到了今日……
若今日就是離別,她該如何承受?
油然而生的悸恸,令方思寧微微發抖。她心想克制,卻在長睫一垂間,顫落一滴眼淚……
秦憶安一見,握起了方思寧的手,道:“姐姐別傷心,陳慬不會有事的。”
方思寧心知失态,但淚水就是止不住。她只得低了頭,盡力不讓旁人看見。
秦憶安不禁也跟着傷心起來:“都是我的錯……若不是我,也不會有今日的變故……”
方思寧盡力壓抑着自己的聲音,只怕一說話便作了哭泣。聽秦憶安這麽說,她默默搖了搖頭。
秦憶安見她如此,盈了滿目的水色,聲音亦低落哀悵:“是我的錯……我不該搶姐姐的婚約,逼得姐姐遠走北地。也不該将陳慬送出,使他身陷險境。更不該擅自離京,令逆賊有機可乘,險些釀下大禍。我愧對姐姐,愧對陳慬,更愧對邊疆将士、大晟黎民……”
方思寧戚然擡頭,反握住了秦憶安的手,堵在喉頭的悲傷令她的嗓音甚是沉悶:“不是的……”
秦憶安卻愈發難過,切切述道:“我來北地,原本是想維護姐姐、保全陳慬的,可到頭來,是姐姐不顧安危為我引開了追兵……還有,陳慬……”她的眉眼間頓生悲痛,言語更微微哽咽,“當年也是如,為了救我,他冒險深入敵陣,幾乎丢了性命。從那以後,我不再讓他護衛,只命他留守魁夜司,許他平安度日。但我卻疏忽大意,又讓舊事重演……是我對不起他……”
一番剖心,說得方思寧又悲又愧。
其實,她們姊妹之間,從來沒有什麽深仇大恨,不過是些意氣用事的拉扯。而她甚至都不願意認真拉扯。認輸,是為求個輕松。她不曾正視過秦憶安,只輕率地将“嚣張跋扈”“頤指氣使”“驕縱任性”這些詞壓在了對方身上,為自己的放棄尋得借口。
而陳慬,是她唯一的堅持。面對這份“認真”,她偏又手足無措,只能由着私心,極盡折騰。擅自嫉妒、徒生怨怼,添了多少誤會?又攪了多少好意?若能早早地坦誠交心,何至于此?
“是我不好,”方思寧輕輕道了聲歉,生怕秦憶安沒聽清,她又重複了一遍,“是我不好……”
秦憶安哪裏能受這句道歉,又連聲自責。
一時間,姊妹二人哭得淚水漣漣,唬得周圍一衆暗衛跪身伏地,連頭都不敢擡。
元祎進屋時,見得這個場面,心上一涼,只當是陳慬有什麽長短。她帶着慌張,幾步走到桌旁,道:“公主、郡主,這是侯爺送來的藥劑。說是之前軍中也有人中了商會的毒,軍醫試了幾個方子出來,或許有效……可還來得及?”
聽她說罷,那姊妹二人回過神來,暫止了哭泣。
恰在此時,陳敬從內室走了出來,行禮禀道:“回公主,大夫已經診完。匕首入得淺,未傷到要害。毒也不深,應是無礙。”
方思寧和秦憶安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待注意到彼此的模樣,兩人都有些難為情,忙各自偏頭抹淚,整理儀容。
元祎也跟着松了口氣,又不免覺得有些好笑。明明人前都是威風凜凜,這會兒竟這等柔弱,若傳了出去,還不知話本怎麽編排……
“這裏有我們,請公主與郡主回房歇息吧。”元祎道。
話雖如此,那二人卻都遲疑。
“郡主之前也受了傷,還請盡早診治。”不期然的,陳敬說出這話來。
元祎當即變了臉色,伸手攬過方思寧的肩膀,急切問道:“傷哪兒了?”
觸碰之時,方思寧頓覺肌骨酸疼,禁不住抽了口氣。
這一下,不僅是元祎,連秦憶安都緊張了起來。于是,再沒有方思寧遲疑的機會……
……
回到房中,梳洗更衣,又看過大夫。待上好傷藥,元祎不由分說地把方思寧摁進了被褥裏,只嗔着她休息。
方思寧無可奈何,只好乖乖躺着。許是太過疲憊,她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待醒來時,天色已近傍晚。傷藥很是有效,身上的酸痛已消退許多。她起身走動了片刻,自覺無礙,便穿好了衣裳,打算去看看陳慬。
沒走多遠,便見鎮北侯與一名将領正在花苑裏敘話,揚承站在旁邊,模樣甚是恭敬。方思寧本無意打擾,卻不想鎮北侯一眼就看見了她,笑着起身招呼。她點頭應着,舉步走了過去。
幾句寒暄後,鎮北侯便介紹起一旁的将領來:“郡主,這位就是宣翎衛的揚翮揚将軍。”
“末将揚翮,見過郡主。”應話的将領四十出頭的年紀,儒雅沉穩,看來倒不像是個武将。他含笑望着方思寧,眼神分外溫和,“末将忙于軍務,一直未曾登門請安,還請郡主恕罪。”
“揚将軍言重了。”方思寧還他一禮。
想來這次遇襲,還是仗着宣翎衛的保護,才安然脫險。方思寧正想致謝,卻聽揚承開口道了一聲:“侯爺、父親,請容我先告辭。”
說完,他也不等回答,轉身離開。
雖說他素性驕躁,但這個反應還是太過奇怪了。而且,似乎是刻意無視了她?
方思寧正疑惑,就聽揚翮道:“郡主莫怪。犬子自幼心高氣傲,這次受命護送郡主,不想遭遇逆賊,争鬥中與郡主失散,令郡主受了傷。想是無顏面對郡主。”
此話一出,鎮北侯嘆了口氣,“也別這麽說。”他望向方思寧,眼神裏帶着些許埋怨,“郡主與公主互換身份的事,獨他蒙在鼓裏,豈有不介意的道理?雖說事出突然,當小心為上,但郡主也該多信他些才是。”
方思寧有些冤枉,但不等她解釋,揚翮便接道:“侯爺不必為他說話。身為護衛,認錯主人已是失職,不得主人信任也是理所當然。還敢與主人置氣,更是荒唐。”他說罷,對着方思寧屈膝跪下,“宣翎衛上下一心忠于郡主,犬子雖不才,但末将定會好好管教,還請郡主留他效力,将功補過。”
方思寧急忙将人扶了起來:“揚将軍切莫如此。若非宣翎衛在,只怕賊人早已得逞。我自感激不盡,哪裏又談‘将功補過’?”
揚翮笑了笑,“謝郡主恩典。末将這就去将犬子尋來,送予郡主訓教。”
眼見揚翮告辭,方思寧忽覺不妙,但要阻攔似也不妥,只得尴尬地目送他走遠。
鎮北侯又嘆了一聲,随即轉了話題,道:“明日還請郡主随我去一趟鎮北軍大營,也好穩定軍心。”
“好。”方思寧答應一聲,又問,“可要請公主同行?”
“再好不過。”鎮北侯點了點頭,“對了,之前送的解毒方子可還有效?”
方思寧知他問的是陳慬,也不好輕易作答,只道:“我正要去看看。”
鎮北侯也無他話,笑着應了一句:“快去吧。”
……
走到暗衛院落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方思寧一進院門,便有暗衛迎上來,為她提燈引路。一路上都有暗衛侍立,随她移步漸次跪下,嚴整慎肅,更甚先前。
獨室之內,燭火幽微。陳敬正在屋內,見方思寧進來,他低頭抱拳,尊了聲“郡主”。方思寧颔首回應,也不多搭理他,徑自走進了內室。
陳慬躺在床上,只沉沉昏睡。
這間屋子到底還是太過簡陋,被褥衾枕也都單薄硬實,若不是傷者不宜搬動,方思寧必要将人擡回自己房裏。她皺着眉頭在床沿坐下,輕輕握上了他的手。他的掌心灼燙,分明異樣。她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更确定了幾分,她不免慌張,正想喊大夫,卻見陳敬走了進來。
“他中的毒當真不深?”方思寧開口,語氣裏帶着幾分質問,“還有,你那時給他喂下的到底是什麽藥?”
聽她問起,陳敬輕輕一哂,似是欣然見她察覺到了這些。“暗衛自幼試藥,不論是何種毒物,皆有耐性。”他笑道,“至于卑職喂給他的,是減慢氣血運行的丹丸,為得是阻止毒性擴散。也是因此,他才醒不過來。”
方思寧将信将疑。這一位不久前還有殺心,難保又有什麽陰招。她緊皺着眉頭,冷聲威脅了一句:“都尉說的最好都是真的。”
“不敢欺瞞郡主。”陳敬答得從容。
這句就更不能信了。畢竟不管是公主手劄還是名冊,都是故意欺瞞……
方思寧并不想将嫌惡與猜忌表露得太過明顯,便側過了身去,只擔憂地看着陳慬。
陳敬靜看了片刻,開口道了一句:“我等暗衛,都不長壽。”
方思寧怔了怔,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揪住了心。她轉頭,望向陳敬的眼神滿是不悅。
陳敬卻不以為意,繼續道:“初時看着無恙,待年歲上去,傷病也多。”他說着,又望了陳慬一眼,“況且這一位,常常不按命令行事,最是個急進冒險的,指不定哪日就丢了性命。郡主只怕是擔憂不過來呵。”
之前她說什麽來着?這個魁夜司的都尉,實在是很會惹人生氣啊!
方思寧眉頭都擰成了結,“都尉平日裏也是這麽跟公主說話的?”
本以為擡出公主,陳敬便會收斂,卻不想他笑了笑,道:“昔日公主遇襲,他深入敵陣救下公主,更取了賊人首級,但自己卻也身負重傷。為此,公主對他格外憐恤,不僅保下了他的性命,更留他在魁夜司中做個教管……”
這些往事,方思寧已聽秦憶安說過一遍,但陳敬如今所說的,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與暗衛而言,這已是天恩浩蕩。但他不知足,還想着要回到公主身邊。他帶着傷在魁夜司跪了三天,公主也未曾來看上一眼。”陳敬幽幽一嘆,“尊卑貴賤,這就是規矩。但郡主似乎不想管這些規矩,故而卑職才出言提醒。還望郡主莫要逞興行事,免得将來後悔莫及。”
這番話下來,方思寧不只是生氣了。
将來之事,她并非沒有想過。但未到眼前,誰又能說準?這一路走來,她也算明白了,所有煩惱和糾結,其實都是自擾。至于旁人如何看,更是無關緊要。只要能一步步繼續走下去,自會有他們的結果……
總而言之,她要如何做,怎麽也輪不到陳敬來置喙。
想到這裏,她站起身來,昂首對陳敬道:“多謝都尉提醒,但都尉說錯了一件事……”她唇角一勾,“在這府中,本郡主就是規矩。”
陳敬将這話忖了忖,愈發品出幾分任性來。但他無意再多說,只垂首道:“卑職明白了。”言罷,他默默退出了內室。
他一走,方思寧的笑容便是一斂。她回身,又望向了陳慬。
聽到的那些話,字字都不順耳。但她都不放在心上,只有一句,令人在意……
“你可還想回公主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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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咳咳……
大家好!
我終于回來了!
這裏,先祝大家勞動節快樂!!!
【那只:不要扯開話題!】
咳咳,誠如大家所見,我……卡文……
本章內心剖白,總覺得非常奇怪,修改了好幾遍,但還是覺得不夠到位。
事到如今也就這樣了,我擺爛了……咳咳咳咳咳咳……
總之~~~
恭喜郡主與公主徹底和好~~~
公主不喜歡男主,請大家放心。
就是說,主人對鷹犬的喜愛同對人的喜愛不一樣。
公主只能做到保全性命、許個安穩,從未曾考慮他的心理狀況,也沒想過他的将來。
而郡主,想給他完整的一生啊……
【那只:這是什麽流浪地球梗?!】
嗯~~~
至于本章後半段,陳都尉的話,聽起來好像是挑撥離間,但我給大家翻譯一下啊,他說的,其實是:
——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他,照顧他,尊重他,接納他,永遠對他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是婚禮誓詞呢……
【那只:你快夠!!!】
好的~~~
下章,男主就醒了,我們陳都尉自然要把婚禮誓詞再變個法子跟男主也念一遍~
讓我們為都尉加油鼓掌!
【陳敬:……】
下面,就讓我提前為大家唱一下下章的BGM!!!MUSIC!!!
《belief》
我知道每陣風~吹着吹着就停息~
也知道每朵雲~飄着飄着就散去~
But I Believe~~~(I Believe)~~~
But I Believe~~~(But I Believe)~~~
因為我們~我們有愛情~~~
我相信我和你~一定會有結局~~~
任時光再侵襲~擁抱一樣堅定~~~
這世界有太多~會消逝的美麗~~~
但你是你~So I Believe~~~
就象是每條河~總會流到海裏去~
你知道我的心~也只願意奔向你~
我說愛你~~~(我說愛你)~~~
就是愛你~~~(就是愛你)~~~
這是真理~永遠別懷疑~~~
我相信我和你~一定會有結局~~~
任時光再侵襲~擁抱一樣堅定~~~
這世界有太多~會消逝的美麗~~~
但你是你~So I Believe~~~
好的~~~
就唱到這裏!
讓我們下期再見!
我會努力的,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