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萬字大肥章! (1)

什麽?成親?成、成什麽親?林溪震驚不已, 如遭雷劈。

見小姑娘一雙好看的杏眼瞪得溜圓,粉唇微張,有些呆呆的, 蘇钰淵悶笑一聲, 神情愉悅,伸手在她臉上輕輕掐了下:“安心等着, 等我忙完就啓程回京。”

話落, 也不等林溪做出回應, 起身就走。

“哎,等會兒,哥哥, 等一下。”林溪拽住蘇钰淵袖子,把他扯着坐回去, 試探着開口:“哥哥, 為什麽要成親?”

蘇钰淵眉頭微微蹙了下, 似乎不理解林溪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半晌沒答話。

仔細打量蘇钰淵那不言而喻的神情,林溪心裏一個咯噔。不是吧, 就因為那烏龍的一夜,稀裏糊塗的一滾?

完了,完了, 美人哥哥這是想讓她負責?她只知道在這年頭, 女人的貞潔觀念很強,可這他一個大男人怎麽也這德行呢!就因為她把他給拱了, 就賴上她了?

一剎那間,林溪心思百轉千回。但最終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成親, 那是不可能成的。

看着蘇钰淵明顯陰沉下去的臉,林溪腦中靈光一現。要不,給點兒經濟補償?

林溪下意識摸向腰間的荷包,老臉一囧。哎,早知道她就不着急把銀子都花出去了,這雜七雜八用下來,也沒剩多少了。

不管了,就美人哥哥這身份,多少都不夠,主要是得拿出個态度來。

林溪摘下腰間的荷包,把裏面所剩無幾的銀票都掏出來,想了想又抽出一張塞回荷包。這回京城的一路上她還得吃飯呢,總不能乞讨吧。

“給!”林溪異常大方地剩下的銀票往蘇钰淵手裏一塞,摳了摳手指有些心虛地說道:“那個,哥哥,那晚是我先動的手,錯在我,我跟你道歉。”

話落,林溪站起來對着蘇钰淵就鞠了一躬,兩個人距離太近,差點兒撞在蘇钰淵頭上,被他擡掌兜住腦門按着坐了回去。

林溪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蘇钰淵手裏的銀票:“謝謝哥哥的盛情邀請,可我不能成親。那個,為了彌補對你造成的傷害,這些銀票都給你,雖然也沒多少,但這是我全部的家當了,多了我也沒有,再說你看着也不像缺銀子的人……”

看着蘇钰淵那黑得能擰出水的臉,林溪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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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別說美人哥哥聽了不高興,她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她這做派跟那些睡了人家姑娘不想負責,只想拿錢打發的渣男有什麽區別呢,而且她給得還不多。

蘇钰淵磨着牙,眼神冰冷地看着林溪。

被那冷若寒霜的目光盯着,林溪下意識地抱着胳膊搓了搓。美人哥哥他這架勢,不會抽她這個穿上衣服就不認賬的女人吧。

就在林溪心虛得快要瑟瑟發抖的時候,蘇钰淵忽地笑了。

他低頭數了數手裏的銀票,擡頭看着林溪,嘴角帶着笑,可笑意卻不達眼底:“五十兩銀子?全部家當?嗯?”

林溪一噎,下意識就捂住腰間的荷包。那怎麽的,那她還不能留下十兩買飯吃啊。

可看着蘇钰淵那似笑非笑的臉,林溪敗下陣來,又狠下心把剛才塞回去那十兩銀票拿了出來,往蘇钰淵手裏一放:“給,都給你,真就這麽多了。”

蘇钰淵冷笑一聲:“六十兩,就想買|我一夜,嗯?”

“……別說那麽難聽嘛,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兒,當時你也沒說價錢啊。”林溪翻了個白眼,小聲嘀咕着,可看他明顯不滿,一咬牙,把荷包裏最後剩下的一點兒碎銀子嘩啦啦都倒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吶,都給你。這次是真的只有這麽多了。”

再說了,要細細算下來,他也不算吃虧啊,她可倒是沒少遭罪呢。遭了罪不說,還賠得傾家蕩産,現在都成窮光蛋了。

身無分文、一窮二白、窮困潦倒,就是她林溪現在真實的人生寫照,可夠凄涼的。

明天去镖局剩下的錢還不知道怎麽付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賒賬,一路上還得想辦法吃飯,想想就糟心,慘透了。

這麽想着,林溪就有些郁悶,耷拉着腦袋嘟着嘴,有些煩躁地摳着空空如也的荷包,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偷偷嘀咕了一句:“六十兩還嫌少,活也不怎麽好,痛都痛死了……”

聽清林溪的話,蘇钰淵瞬間黑臉。啪地把銀票往桌上一拍,伸手捏住林溪下巴,眼神陰翳,咬牙問道:“你說什麽?”

“啊?”林溪冷不丁對上蘇钰淵的臉,心裏一個咯噔,完蛋了被他聽到了。

蘇钰淵磨牙,嗓音低沉一字一頓:“我問你剛才說什麽?”

當着人家面诋毀人家男性尊嚴,林溪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幹了蠢事,這打死不能承認啊。

仗着臉皮厚,林溪立馬矢口否認:“沒啊,什麽都沒說啊。”可那躲閃的眼神,撲閃的睫毛卻把她的心虛表露無遺。

蘇钰淵帶着薄繭的手指在林溪下巴上微微用力摩挲,半晌,語氣裏滿含警告:“日後,莫要口無遮攔,當心禍從口出。”

林溪從善如流:“哦,謝謝哥哥教誨,我會銘記在心。”态度異常良好,模樣說不出的乖巧。

蘇钰淵沉默着盯了她半晌才松開手,靠在椅子背上,手指按了按眉心:“為何不能成親?”

“我還有事要去辦。”林溪答道,摸了摸被他捏的有些發疼的下巴,雖心中不滿,可也不敢表露出來。

“我等你辦完。”蘇钰淵手指輕扣椅子扶手。

林溪忙不疊擺手搖頭:“不用,不用,真不用。我這輩子都不能成親的,哥哥你這麽好的人,我就不耽誤你了。”

“為何?是不想和我成親?”蘇钰淵眉頭蹙起追問道,把“我”字加重了語氣。

“那不是,哥哥你可千萬別多想啊,是我自己的緣故。”林溪忙澄清。

她又不傻,就算真的是不想和美人哥哥成親,那也不能直說啊,多傷人啊。她敢肯定,要是她說了是不想和“他”成親,那他絕對就不是掐她下巴了,估計得直接掐她脖子了。何況原因在她,那就更不能給美人哥哥留下心理陰影了。

細細打量林溪的神色,見她眼神坦蕩不像撒謊,蘇钰淵神色緩和,可随即又問:“既然不想成親,為何在我面前那般?”

“……哪、哪般?”林溪一愣,一時沒接上話。

見林溪發愣,不知是沒懂,還是裝傻,蘇钰淵嘴角一勾,好心提醒:“水池邊,在我面前光着腳。”

林溪搶答:“鞋沒幹,後來我不是說了去穿鞋,你不是不讓嘛。”林溪不忘反咬一口。

蘇钰淵蹙了下眉,又問:“山洞第一晚,為何鑽進我懷裏?”

“那火總是滅,哥哥是你滅的吧?”林溪眨巴眨巴眼睛,毫不留情戳穿他。切,她每晚不管加多少柴那火都能滅了,當她傻呢。

“……”蘇钰淵一頓,接着問:“我問的是第一晚。”

呦呵,看這架勢,是要從頭捋一遍,細細掰扯了,怕你不成。林溪再答:“哥哥我不是跟你說了嘛,火滅了我怕黑。後來睡着了,冷。我睡覺不老實,冒犯你了,對不住啊。”

蘇钰淵再問:“為何在粥裏下藥。”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林溪實在沒忍住又翻個白眼,事後這麽久,他果然如此直白地問出口了。

“為何?”蘇钰淵追問。

“那個,哥哥,如果我說我一不留神,下錯了藥,你信嗎?”林溪讪讪的笑了笑。

蘇钰淵一邊嘴角一勾,冷哼一聲:“下錯藥?可我記得,你精通草藥?”

“……”林溪想起自己以前吹過的牛,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都怪她吹牛吹得太好,整得好像她故意把他放倒似的。

蘇钰淵頓了一瞬,似乎是想起什麽,身上的陰沉之氣忽地就散了,神色緩和靠回椅子背上,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扶手,目光帶着些灼熱看着林溪:“好,就算你下錯了藥,那為何我把你放在水中,你卻偏要往我身上纏?”

這、這、這狗男人是要把那晚上的事深挖了嗎?

林溪老臉一紅,偏過頭看着桌上的銀票,躲開蘇钰淵有些滾燙的視線:“藥勁兒太大。”哥哥又太美,沒把持住。

蘇钰淵低聲笑了下:“藥勁太大?我怎麽不覺得。”

你不覺得?你不覺得你沒羞沒臊,沒完沒了!口是心非的狗男人。林溪氣得小臉通紅,恨不得抽他一巴掌。

蘇钰淵那氣定神閑的姿态,帶着逗|弄的笑聲,桌上那再也不屬于她的銀票,瞬間觸動了林溪所有敏感的神經。

狗男人這什麽意思啊這是,懷疑她故意下藥就不說了,竟然懷疑她假裝不勝|藥力睡|了他?這就瞧不起人了啊!

她林溪光明磊落,坦坦蕩蕩,若當真想怎麽着他,她只會把他堵在牆角,勾着他的下巴大大方方問上一句:美人,搞不搞?

看着小姑娘漲紅着臉,神情不停變換,蘇钰淵心情大好,伸手捏了捏林溪通紅的耳珠:“我懂,放心,回了京城,我會上門提親。”

一聽這話,林溪瞬間炸毛,蹭地就站起來,真想撲上去狠狠捶他幾拳。你懂什麽啊,你懂,你知道我是誰啊,我願意嫁給你嗎,你就上門提親。

可沖動之下,也記得自己如今寄人籬下,又身無分文,還得在這蹭上一頓晚飯,住上一晚,只好深呼吸強壓下心中的暴躁。

見小姑娘握緊拳頭跳起來,蘇钰淵微微挑眉,一張俊臉上帶着風輕雲淡地笑,靜靜地等着。

林溪臉上的表情幾經變換,胸口劇烈起伏,終于在數了二十個數之後淡定下來。

看着蘇钰淵那泰然自若一切盡在他掌握之中的死狗模樣,林溪覺得她不能輸了陣仗。

于是,林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異常甜美的笑容,伸手在蘇钰淵肩膀上拍了拍,語氣豪邁:“大兄弟,一場誤會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再說我都賠了銀子了,這事兒就讓它随風散了吧。要是你這心裏實在是過不去,那你就當被狗咬了嗷。”

林溪說完,從蘇钰淵腿|中間跨出去,拿起折扇搖啊搖,學着男子的模樣,潇潇灑灑地走了出去。

看着林溪的背影,蘇钰淵面無表情靜靜地坐着。許久,突然撐着額頭笑得無法自抑,胸腔震動肩膀一聳一聳。

好半晌,蘇钰淵笑夠,微微搖了搖頭,起身走了出去。就見林溪正一手背在身後,搖着扇子站在桂花樹下賞花。如果不去看那張楚楚動人的小臉,還真的會把她當成一個尚未成年的小公子。

蘇钰淵走過去,伸手搭在林溪肩頭,語帶笑意:“你好好想想,明日我們再談。”

林溪拿扇子把蘇钰淵的手扒拉下去,往後退了一步,拱着手一本正經粗着嗓子說道:“本公子不好男色,還請這位公子自重。”

蘇钰淵嘴角一抽,一臉無奈地搖搖頭轉身走了。

林溪看着蘇钰淵的背影,哼了一聲,也轉身回屋。收了她銀子了,就兩清了,還想和她套近乎,想得倒美!

蘇钰淵回了隔壁院子,坐在椅子上慢慢喝着茶,喝着喝着低笑出聲,輕輕搖了下頭。

“主子?”呂遷稍微加大音量又喊了一次蘇钰淵。

蘇钰淵擡頭,淡淡掃了一眼呂遷:“不必如此大聲。”

呂遷一噎,應是,心中卻道,這都喊您第三次了,不大點兒聲您也聽不見啊。

“何事?”蘇钰淵放下茶杯問道。

“林小将軍林清铎一個時辰前到了江東城,一到就去了崔家,看着人去樓空的崔家,林小将軍瘋了一般派人到處在找崔家人。”呂遷說道。

“給他點兒線索,讓他找到。”蘇钰淵答道。

“是,可要把林姑娘在這的消息告訴他?”呂遷又問。

“不急,過了明日再說。”蘇钰淵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說道。

江東城,崔家隔壁,鄭半山家,林清铎和鄭半山正坐在桌邊喝茶。

林清铎板着臉端着茶杯卻是一口都沒喝進去,只是聽着鄭半山在說話。

“清铎兄,我回來之時,隔壁崔家就已經沒了人,說是不知得罪了哪位大人物,崔家老爺被打斷了腿,又因為陳年的一件人命官司被官府抓去了,崔家經營幾十年的生意鋪子也都在一夜之間關門的關門,轉賣的轉賣。”鄭半山說道。

林清铎問道:“可知崔家得罪了什麽人?”

“這卻是不知的。”鄭半山答道,壓低聲音:“前幾日我剛回來,出去和故人敘舊,酒席間大家好奇提起這事兒,卻是沒一人知道背後出手整治崔家的人是誰。”

林清铎臉色陰沉,把手裏早就涼了的茶杯放在桌上。

鄭半山拍了拍林清铎的肩膀,安慰着他:“不過我聽我娘說,在那之前,令妹已經被接走。據說當時接她的人還帶着她去買了首飾和衣裳,許多人都見着了。這麽算下來,也有一陣子了,想必和你走岔了道,說不定此刻已經到了京城。”

林清铎滿臉陰沉:“半山兄,實不相瞞,我來的路上,一路都派了人留意我們府上的人,卻是丁點兒消息都沒有。不光我妹子不見蹤影,就連府裏派出來接人的婆子丫鬟随從,足足六人也都杳無蹤跡。”

鄭半山拍了拍林清铎的肩膀:“令妹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平安無事。如今你把人都派出去找了,我也召集人手幫你找,咱們兩下使力,定能早日尋到令妹。”

林清铎起身鄭重對着鄭半山抱拳施禮:“先行謝過半山兄。”

林溪回了屋子,一眼就看到桌上那原封不動的銀票和銀子,當時就樂了。美人哥哥還挺仗義,錢都不要的。林溪在心裏把蘇钰淵好一頓誇,樂呵呵地把銀票和碎銀子都仔細收進荷包裏。

吃晚飯的時候,蘇钰淵讓彩畫給林溪帶了話,說他有事忙,就不過來陪她了,讓她吃過飯早些歇息,明兒一早再來找她。

林溪聽完,翻了個白眼,一個人沉默着吃了飯。等林溪吃完,彩畫招呼小丫鬟收拾碗筷。林溪指着桌上那還剩了半盤的糯米芋頭丸子說道:“可以把這丸子留下嗎?我怕晚上餓。”

彩畫笑着應好,沒一會兒又提了一個點心盒過來,裏面裝着各色小巧精致的點心,桂花糕,綠豆糕,紅豆糕,挺好看,就是沒多少。林溪笑着道了謝。

林溪笑着問道:“彩畫,時候還早,我這有點兒吃撐了,想消消食,你能帶我逛逛嗎?”

彩畫自是應好,帶着林溪出了屋門,出了小院的門,在碩大的宅之中四處逛。林溪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還不停問着問題,彩畫一一答着。

“彩畫啊,這院子這麽大,沒看到有什麽下人家丁什麽的,不怕進賊嗎?”

“不怕的,我們家公子不是什麽好人,一般人不敢上門找死。”彩畫語氣随意。

林溪撲哧一聲笑了,伸手拍了拍彩畫胳膊。這可真是個好丫鬟,這麽說自家主子的。

彩畫以為林溪不信,又說道:“真的,林姑娘,我家公子真不是什麽好人,下次你見着他可以直接問他的。何況有蘇公子這層關系,一般人還真不敢惹我們家公子。”

“我信的。”林溪點頭,對彩畫她家公子是不是個好人這件事并不是很感興趣,接着打聽:“那你們這院,晚上也沒人守着?”

彩畫答道:“有倒是有的,不過很随意就是了。平日裏,這處院子我們公子并不常住,也沒什麽值錢玩意兒,用不着那麽上心。只是最近……”

“啊,不上心那就好。”林溪聽到自己想聽到的,放下心來,忍不住小聲嘀咕着。

“林姑娘您說什麽?”彩畫沒聽清。

“我說你們這院子風景挺好。”林溪胡亂指了指。

“那是自然的。”被林溪一打岔,彩畫把後面的話忘記了。

幾人走到一處偏僻的院牆處,林溪指了指問道:“這院牆外頭是哪兒?”

“奴婢帶您上去看看。”見林溪好奇,彩畫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攬住她,腳尖點地蹭地就上了牆。

太過突然,林溪晃了兩下就要倒,一直跟着二人的小丫鬟蹭地也上了牆,穩穩地把林溪扶住,随即一個利落翻身又站在了地上,低眉順眼站好,跟沒動過似的。

林溪:“……”她算明白,為什麽這院子不用守衛了,感情連這端水打雜的小丫鬟都會功夫,可不就不用守嘛。

“林姑娘,當心。”彩畫扶着林溪,往遠處一指:“林姑娘,牆外這條街一路過去,就是今天咱們逛的那條街,從正門走就更遠些。”

“真的呀,那下次咱們再逛不是可以□□出去,這一路走過去也能走到今天去的镖局那吧?”林溪笑着問道。

“自是可以的,林姑娘你明日可是要走?”彩畫問道。

“原本這麽打算的,可現在說不定,我得看蘇哥哥明天怎麽說。”林溪擺擺手,忙說道。

彩畫點頭,沒再說話。

二人下了牆,又沿着來路往回走。林溪故意放慢了腳步,仔細記着路線。一路上和來時一樣,依然沒碰到什麽下人,林溪更加放下心來。

轉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彩畫張羅着給林溪端了洗漱用的熱水。林溪特意叮囑說不用等在這裏,也不用安排人守夜,彩畫應好,帶着小丫鬟走了。

林溪洗漱完畢,關好門,插好門栓,燈也不熄,直接爬上了床,放慢呼吸在心裏默默數着數,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林溪早早地就醒了。起身下地,把窗戶開了個小縫往外看了一眼,天灰蒙蒙的剛有一點亮。林溪估算了一下時間,距離和镖局約好的出發時間應該還有一陣子。

林溪先去了一趟淨房,把自己收拾妥當。出來後就用昨天晚上用過的水洗了臉洗了手,之後穿好昨天買的另外一身灰色男裝。

随後走到桌邊,把昨晚上剩下的那半盤已經涼了微微發硬的糯米芋頭丸子吃了,又把那盒精致小巧的幾塊點心吃光,倒了一杯涼水,咕嘟咕嘟喝了。

林溪拿過唯一的包袱皮,把她為數不多的幾套女裝和剩下的那套男裝都疊好,打了個輕便的包袱。看了看腰間挂着的荷包,挨個清點了一遍,銀票在,玉佩在,藥粉在,匕首在,齊了。

林溪把包裹往背上一背,打了個結,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輕輕地抽走門栓打開門,腦袋先探出去左右看了看,沒人。

天比剛才已經亮了些,林溪深吸了一口氣。不怕,不怕,林溪你行的。

林溪擡腳邁了出去,随手輕輕把門關上,快步地走到了院門口。依然先把頭探出去,左右看了看,這才閃身出去,貼着牆根,跟做賊一般,腳下飛快地朝着昨天登上牆頭的那地方走。

一路上,林溪背着包袱貓着腰一路小跑,從隐在暗處的數名身着黑色勁裝的護衛們面前經過。

護衛們想到上頭的吩咐,都面面相觑,無人阻攔,由着林溪在他們眼皮底下一路溜到了後院的院牆處。

等她站在牆頭底下往上看的時候,一人才轉身飛快走了。

就在林溪出了院門的時候,彩畫正在沙容的屋子裏跟他說着話:“公子,林姑娘跑了,這可怎麽辦?王爺又交代說林姑娘想做什麽事都由着她,奴婢也不敢去攔。府裏的守衛和王爺安排的人估摸着也都不敢攔。”

沙容穿着一身裏衣下了地,一邊穿衣裳一邊問:“可知她為什麽跑?”

彩畫一邊幫沙容系扣子一邊說:“昨天和林姑娘遛彎的時候,談起了您,奴婢說您不是個好人,您說有沒有可能林姑娘是被您給吓着了。”

沙容伸指就戳在彩畫腦門上:“好好的,你說爺不是好人作甚,爺的名聲就是被你們這群丫頭給敗壞了的。”

彩畫一撇嘴,很是不以為然:“那您可太高擡奴婢了,要是奴婢随便說上這麽幾句話就有這麽大用處,那奴婢早就獨立門戶了。”

沙容哼了一聲:“還獨立門戶,看把你能的。”

“公子,您可別磨蹭了,要是待會兒王爺回來見林姑娘不見了,還不得打您一頓。”彩畫忍不住催促。

“行了,知道了,少在這長他人志氣滅爺的威風。”沙容随意把頭發一攏,簪子一插就往外走。

剛走到蘇钰淵的院門口,就見蘇钰淵帶着呂遷迎面走來。沙容迎上去:“表哥,你事情辦完了?”

“嗯,今日為何起這麽早?”蘇钰淵問道。

“表哥,有個事兒跟你說一聲,你可別氣。”沙容拍了拍蘇钰淵肩膀,面上帶着點幸災樂禍的笑。

蘇钰淵眉頭微蹙:“說。”

沙容頗為同情地看了一眼蘇钰淵:“你那個姑娘跑了。”

“主子,林姑娘跑了。”就在沙容說完的那一刻,一個身着黑衣的護衛奔到了近前,“因着有您的吩咐,屬下們沒敢攔。”

蘇钰淵臉色一沉,似是不解又似是不信,自語道:“為何要跑?”

護衛忙拱手:“屬下不知。”

“我也不知道。”沙容笑着說道,又對彩畫說:“來,把具體情況跟王爺仔細說說。”

“回王爺的話,林姑娘一大早地背着個包袱悄悄出了院門。”彩畫答道,又把昨天吃了晚飯兩個人遛彎的事兒詳細地說了說。

蘇钰淵聽完就黑了臉,一甩袖子,身形一閃人就不見了。呂遷緊随其後。

沙容一臉同情地搖了搖頭:“彩畫啊,你說這堂堂逍遙王怎麽如此沒用,連個姑娘都搞不定。”

蘇钰淵來到後院,隔得遠遠的就看見林溪穿着一身灰色的男子衣衫,背着個包袱正在那裏奮力爬牆。

他停住腳步,隐在一棵樹叢之後,聽到腳步聲,頭也不回就揮了揮手。呂遷退遠了一些。

林溪再一次失敗了,她也不氣餒,轉身往遠處跑了一段,再轉身,一個奮力助跑,蹭蹭蹭蹬上了牆。可奈何牆太高,就差那麽一只手臂的距離,林溪又掉了下來。

“嘿,姐我就不信了!”林溪胡亂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叉腰看着牆頭。

看了一會兒,平複了一下呼吸,轉身又跑遠了一些,再一次助跑,随後登登登幾下,一只手就攀住了牆頭,另一只手也奮力夠上去,兩只腳用力,手腳并用爬了上去。

林溪騎在牆頭上,樂得眉眼彎彎,對着院中拱了拱手說道:“美人哥哥,你我二人,從此一刀兩斷,再也不見。”話落翻身跳到了牆外,動作利索,絲毫不拖泥帶水,也看不出有一丁點兒留戀。

蘇钰淵黑着臉,擡腳走到牆邊,等了一會兒,腳點地一個起落,直接站到了牆外,呂遷随後也跟着落地。

望着前面頭也不回,埋頭猛跑的林溪,二人都是陣陣沉默,久久無語。

“主子,可要追上去把林姑娘攔下來?”呂遷有些憐憫地看了眼自家主子。光棍這麽多年了,好不容易看上個姑娘,還被抛棄了。

“跟着就好。”蘇钰淵臉色陰沉。二人不遠不近地綴着。

天還不太亮,林溪心裏有些發顫,貼着牆根撒丫子狂奔,打死不敢回頭,一手緊緊攥着包袱的帶子,一手拿着匕首時不時在空中揮舞兩下。

林溪一邊奔跑一遍喘着氣叨叨叨:“姐不怕,姐是誰啊,姐厲害着呢。想當年,姐養過狼,放過虎,大猩猩還陪姐跳過舞呢!”

武功高強,耳聰目明的蘇钰淵嘴角抽了抽:“……”

呂遷強憋着笑,看向蘇钰淵,目光中帶着一絲同情和敬佩。主子的眼光,當真別具一格。

林溪繼續叨叨叨:“姐可牛了,姐走南闖北,唉呀媽呀……”

轉彎之際,林溪和一個人迎面撞在了一起,吓得嗷一聲蹦出去老遠。

蘇钰淵臉色一變,擡腳就往前,可剛奔了一步,就停了下來,閃身藏在了路邊的一棵大樹後。

看清那人,呂遷也立馬藏好,湊近蘇钰淵小聲說道:“主子,那可是林小将軍?”

“嗯。”蘇钰淵點頭。

“林小将軍這個時辰怎麽在這?可要屬下出去?”呂遷不解。

“不忙,且看着。”蘇钰淵隐在樹後靜靜看着前方。

“你你你,是人是鬼?”林溪舉着手裏的匕首指着和她撞在一起的人,抖着嗓子質問。

“……在下是人。”林清铎看着林溪噎了一下,一本正經答道,随即拱手彎腰,“對不住,吓着姑娘了。”

“罵誰呢,罵誰呢!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姑娘了。”林溪揮了揮手裏的匕首,語氣兇巴巴,聲音故作粗啞。可她忘了,剛才嗷的一聲,還有問的第一句話都是用的自己的聲音,早就暴露了。

林清铎滿腔愁緒,不欲糾纏,再次鞠躬:“這位公子,在下眼拙,實在對不住。”話落,側開身就往前走。

“行吧,公子我大度,不和你計較。”林溪擺擺手,擡腳就走。

可下一刻,林清铎猛地轉頭:“慢着。”

林溪一聽,撒丫子就跑。慢着?慢下來等你打劫啊,她又不傻。

可還沒跑兩步,胳膊就被大力抓住。林溪疼得龇牙咧嘴,握着匕首反手就是一刀,只覺得手腕一麻,匕首當的一聲就掉在了地上,手被抓住。

林溪另一只手去扯腰間裝了藥粉的荷包,可還沒扯下來,手腕就又被抓住。短短一瞬間,兩只手都喪失了戰鬥力。

林溪屈膝就對林清铎腰間用力撞過去。敢打劫,姐我廢了你!

可一個旋轉,人就被扯着轉了個圈,整個人被兩條有力的臂膀勒住。

動不了了,林溪眼睛一轉,冷靜下來,開口問道:“兄弟,給個準話,劫財還是劫色?”

身後的人沉默了一陣,才顫顫巍巍地開口:“你可是、林溪?”

呦呵,小兔崽子,有備而來啊,連姐的名字都打聽好了。

林溪搖頭:“這位公子,你認錯人了吧,林溪是誰,聽都沒聽過。那什麽,男女授受不親的,你先放開我,有話好好說,我保證不跑。”

林清铎忙不疊松開林溪,轉到她面前兩只手抓着她胳膊,眼睛發紅,聲音發顫:“我叫林清铎,家住京城安陽侯府,我有一個雙生的胞妹,她叫林清溪,小時候被歹人拐了去,苦尋至今,未果……”

一抹清晨的霞光蹦出來,天忽地就亮了許多,林清铎目不轉睛地盯着林溪,嗓子哽咽得發疼,再也說不下去。

林溪心口猛地一抽,腦海裏突然現出一副畫面,一個開滿白色茉莉花的院子,一名美麗的女子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地看着院中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娃娃在奔跑嬉鬧。

瘦弱一點的娃娃追不上了,就坐在地上蹬腿嘟着嘴耍賴:“哥哥壞,哥哥不等我!”

長得壯實的男娃娃跑回來,扶起她:“溪兒乖,哥哥背你。”

……

“溪兒,你是溪兒對不對?”林清铎握着林溪的肩膀,眼露狂喜,兩只手顫抖不停。

林溪回神,捂住一抽一抽的心口,仰頭看着林清铎的臉喃喃道:“這位公子,我看着你好生眼熟。”

林清铎強憋着眼淚,嘴角卻高高揚起,用顫抖的手輕輕擦掉林溪眼角淌下來的淚:“溪兒,我是你的親哥哥,自是眼熟。莫哭,哥哥帶你回家。”

林溪伸手摸了摸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被淚水打濕的臉,一臉錯愕。

她哭了?她就這麽不自知地哭了?

“不是,等會兒。”林溪胡亂抹了抹臉,退後一步,有些戒備地看着林清铎,“這無憑無據的,你怎麽能确定……”

林溪的話還沒說完,一個人猛地從遠處跑過來,拉着林清铎就是一頓埋怨:“公子,可把您找着了,這一眨眼功夫,您怎麽跑這來了。”

“成安,”林清铎面容激動,攬着成安的肩膀,把他往林溪面前一帶,“你好生看看這是誰?”

成安看着林溪,眼睛越瞪越大,直接磕巴了:“公、公子,這位小公子怎麽跟您這麽像啊,難不成侯爺在外頭,給您生了個弟弟?”

林清铎伸手拍了一下成安後腦勺:“你再仔細看看。”

成安摸着後腦勺,又仔細打量了一番林溪,樂了:“嘿,這是位姑娘啊。”

“等等,”成安樂到一半臉色大變,“公子,這是位姑娘,又和您這麽像,難道是,難道是……”

林清铎用力點頭:“對,她就是我林清铎的妹妹。”

成安看看林溪的臉,又看看林清铎的臉,來回看了兩圈,一蹦老高,抱着林清铎就大哭出聲:“公子,您的苦日子到頭了,到頭了,您再也不用折磨自己了!”

林清铎嗓子哽咽,又拍了下成安的後腦勺:“閉嘴,大喜的日子,別嚎。”讓成安別嚎,可他自己的眼淚卻也忍不住往下掉。

看着二人在那自說自話,哭哭啼啼自嗨自演,林溪聳了聳肩,撿起地上的匕首轉身就走。啧啧,這浮誇的演技!

最近遇到的人怎麽都怪怪的,這天底下長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怎麽就憑一張臉就認親了。

上次姜婆子的教訓還歷歷在目,她可不敢輕易再相信別人,還是坐镖局的車一同進京,自己找上門去穩妥些。

“溪兒,溪兒,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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