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8
見林溪露個小腦袋傻呆呆地看着他, 蘇钰淵嘴角含笑,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半晌,才笑着微微搖了下頭, 大搖大擺地從門口走了出去。
什麽, 走門?這是要作死啊!林溪看着那高大的背影心裏一個咯噔,手忙腳亂就爬起來想下地去攔住他, 可她剛坐起來, 就聽到外間的門打開又關上了。
林溪跪坐在床邊眼睛瞪得老大, 緊張地盯着門口,好半晌,都沒有傳來想象中翠蓮見鬼般的尖叫聲。林溪拍了拍胸口, 心裏一塊大石頭落地,這賊膽子忒大啊!
想到翠蓮那別扭的睡姿, 林溪還是穿鞋下地走到外間。先是慢慢地幫翠蓮把鞋子脫了, 把她的腿擡到榻上讓她躺好, 再扯了個被子幫她蓋上,有些抱歉地說道:“翠蓮哪,委屈你了啊。”這麽折騰翠蓮也不醒, 想必是被美人哥哥給弄暈了吧,也是倒了大黴了才跟着她。
林溪走到門口,仔細把門闩插好, 這才搖着頭回屋。也不知是美人哥哥太厲害, 還是這安陽侯府的守衛不行。要不改天和哥哥還是爹爹提一下要加強警戒?免得哪天家裏的姑娘被人連人帶床搬走了都沒人知道。
鑽進被窩躺好,想到剛才美人哥哥離開時那別有深意的笑容, 林溪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明白他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煩躁地踢了踢被子,哼了一聲:“故弄玄虛,莫名其妙!看下次再敢來, 我不叫我哥哥打斷你的狗腿。”
第二天,林溪起床。翠蓮端着水進來,一臉自責,滿臉不好意思:“姑娘,對不住,奴婢昨晚上不知怎麽的,竟然就睡着了。是您給奴婢脫的鞋,蓋的被子吧,勞煩您了。”
林溪心虛地笑了笑,故作大度地擺擺手,眨了眨眼睛:“翠蓮哪,不必如此客氣,誰還沒個累的時候。不過這事兒千萬別跟我娘提起啊。”她算看出來了,她娘柔弱歸柔弱,愛哭歸愛哭,可精着呢。
翠蓮點點頭,感動不已,就差熱淚盈眶了:“姑娘,您和夫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
林溪嘿嘿地憨笑了兩聲。暗道,翠蓮哪,你要是知道你昨晚上為啥睡着了,怕是要咬掉自己舌頭吧。
林溪收拾妥當就颠颠跑去許凝岚的院子。剛一進院門就見姜姨娘和林清漓站在院子中,二人衣着單薄,京城秋天的清晨氣溫有些低,小冷風那麽一吹,二人都有些瑟瑟發抖。兩道背影弱柳扶風,讓人忍不住憐惜,當然,如果不看那兩張讨人厭的臉的話。
林溪走過去,在二人身後冷不丁開口:“姜姨娘,清漓妹妹,在這曬太陽呢?”
二人見是林溪,帶着兩臉的憋屈各自施禮。“大姑娘。”“姐姐。”
林溪也學着她們的樣子屈膝還禮,沒心沒肺地說道:“今兒這太陽可真好啊,多曬曬活得久些,吃了早飯我也出來曬曬。”話落,也不管二人的臉色是紅還是綠,大步流星進了屋子。
林溪一進門,就見許凝岚正坐在桌子邊,按着胸口生悶氣。林溪看向徐媽媽,徐媽媽指了指窗戶外,林溪明白,這肯定是和外頭那對母女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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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又到飚演技的時候了。林溪學着四五歲的小孩子模樣,蹦跶着撲過去抱住許凝岚嘟起嘴撒嬌:“娘,溪兒餓餓。”
許凝岚一點兒不覺得自家姑娘這做作的死樣子有何不妥,伸手抱住她嘴角不自知地上揚,柔聲問道:“昨晚睡得可好?”
林溪點點頭:“睡得好着呢。”如果美人哥哥那狗男人不來找她,那睡得能更好些。
許凝岚吩咐擺早飯,拉着林溪在桌邊坐了。娘倆一邊慢慢吃着飯,一邊聊着天,吃得差不多了,林溪指了指院子,好奇地問:“娘,她們來做什麽?”
許凝岚臉色一沉,放下筷子揉着心口:“說是來請安,我不想見,就叫徐媽媽打發了,可愣是不肯走。”
林溪一聽就火大,放下筷子蹭地就站起來,單腳往椅子上一踩,撸着袖子:“嘿,這麽賴皮賴臉的嘛,我刀呢,我砍了她們。”
許凝岚一聽這話,吓了大一跳,哪裏還顧得上生悶氣,忙起身抱住林溪:“溪兒,聽話,莫沖動,咱犯不上和那種人動刀。”
林溪故作氣憤不已,張牙舞爪掙紮着:“不行,娘您別攔着我,我要去砍人!我刀,給我拿刀來。”
許凝岚關心則亂,死死抱住林溪,焦急地吩咐徐媽媽:“快去把門關上,堵在門口。”
許凝岚瘦弱,身子骨又不好,有多大力氣徐媽媽再清楚不過。見林溪伸胳膊踢腿可就是掙不脫許凝岚的懷抱,徐媽媽哪裏不知道林溪是在逗許凝岚玩兒,憋着笑走出去把門關好,還搬了把椅子堵在門口:“夫人,堵好了,放心,姑娘跑不出來。”
許凝岚松開林溪,拿袖子擦了擦額頭上也不知急出來還是累出來的汗,拉着林溪在椅子上坐好:“溪兒,你個姑娘家,莫要動不動就拿刀砍人!殺人償命,有什麽事兒咱也犯不着把自己搭進去。”
林溪低眉順眼:“哦!”
許凝岚拿指頭點了點林溪腦門,接着又道:“再說,你這小細胳膊小細腿的,能有什麽力氣,你連娘都掙脫不了,你能打得過誰?萬一碰到那發狠的,再傷着個好歹……,你讓娘怎麽辦?”
林溪乖乖巧巧:“哦。”
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許凝岚的下一句訓話,林溪偷偷擡眼打量許凝岚,就見許凝岚眼眶又紅了。
哎呦!逗過頭了。林溪忙站起來,伸手幫許凝岚擦了擦眼睛:“娘,你別哭啊,我聽你的話。再說我厲害着呢,你好好看着啊,你姑娘我打不贏我還可以逃的。”
林溪說完,走到屋子中間,利索地翻了幾個跟頭,地上翻完還不算,還跳到凳子上來了個空翻。
吓得許凝岚捂着心口驚呼不斷,想伸手去攔,可林溪翻來翻去的又哪裏抓得住。
林溪怕把許凝岚吓暈過去,見好就收,扶着許凝岚坐回去,傻呵呵笑着求誇獎:“娘,您看,我厲害吧。”
“厲害!”被林溪這麽一鬧騰,許凝岚胸口堵了一早上的悶氣就散了。也明白林溪這是故意逗她開心,心裏說不出的舒坦。她姑娘這麽護着她,她犯不着為了不相幹的人生悶氣。
許凝岚在林溪紅撲撲的臉蛋上掐了掐,嗔了她一眼:“厲害那也不能動刀。你那大刀回頭叫你哥哥收起來,看着就吓人。那天你回來,娘就想說你了,好好的姑娘家背着把刀做什麽。還有你回來時腰上挂的那些亂糟糟的荷包,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賣荷包的。”
林溪一聽不樂意了,眼睛瞪圓了:“娘,您不知道,我之前能逃命靠得可就是那些荷包呢。還有那大刀,都是我的寶貝,關鍵時刻能救命呢。”
林溪講得眉飛色舞,興致勃勃,可許凝岚聽得卻是心酸不已,她的姑娘之前都過得是什麽非人的日子啊,怎麽時時刻刻想着要保命。
不過聽林溪這麽說,許凝岚也就改了口:“那娘給你繡幾個結實又好看的荷包,回頭叫你哥哥給你定做一把刀,你那把太大,你這也沒什麽力氣,娘怕你背不動。”
林溪乖乖哦了一聲,抱着許凝岚的胳膊蹭了蹭:“娘,你對我真好。”
“傻孩子。”許凝岚掐了掐林溪的臉:“娘昨兒累着了,不想動,你去你祖母那裏請個安,替娘說一聲。”
林溪又跟許凝岚膩歪了一會兒,起身出門。見院子裏那倆人還沒走,回頭喊了一聲:“徐媽媽,這外頭風大,把門關嚴實了啊。”
看着姜姨娘和林清漓明顯變黑的臉,林溪擡頭看了看天:“這太陽還這麽大呢。翠蓮哪,我先去祖母那裏請安,回來再曬太陽。昨兒那糖沾花生還怪好吃的,也不知祖母屋裏還有沒有……”兩個人說着話就走遠了。
林清漓和姜姨娘站在院子裏,對視了一眼。姜姨娘小聲問道:“二姑娘,咱們可還要等下去?再等下去怕是夫人也不會見,再說我們為何一定要見到她?”
林清漓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姜姨娘:“姨娘不要忘記,您原先是夫人的陪嫁丫鬟。”
一提這話,姜姨娘臉拉了下去:“好好的說這做什麽,就算姨娘我出身丫鬟,如今不也管着這侯府的家。子不嫌母醜,你又何必嫌棄于我。”
林清漓臉色也不好看,壓低聲音不滿地說道:“姨娘,我不是嫌棄你。我是想提醒你,你原先是丫鬟,現在是姨娘,并沒有家底兒,我出嫁的嫁妝還捏在夫人手裏。我早就說讓你想辦法把我的嫁妝弄出來,你卻一直不知着急。先前大姑娘沒回來也就罷了,侯府就我一個姑娘,又是嫁給太子,總差不了我的。可如今倒好……”
姜姨娘一聽這話,恍然大悟。是了,雖然她代為打理着安陽侯府的中饋,可終歸是個姨娘。現在大姑娘回來了,夫人心情舒暢,眼看着昨兒氣色就好了許多,還走了那麽多路去了老夫人院子裏。這要是哪天身體大好了,想把中饋之事收回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姜姨娘懊悔不已,揪着手裏的帕子:“怪我,怪我,我以為萬無一失了,不想做得那麽急切。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林清漓看着緊閉着的房門,皺着眉頭說了句:“走吧,先去祖母那裏。估摸着是大姑娘和夫人說了什麽,不然夫人對我們的态度不會突然間就變了。”
“也是,你和老夫人那裏,你一定要盡心伺候着,如今夫人這邊怕是指望不上了。”姜姨娘說道。
林清漓語氣裏滿滿都是不耐煩:“我做事不需要姨娘來教,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成。那姜婆子那邊,你倒是再多派人去打聽打聽,是活是死總得有個信兒啊,再說還不知道她在江東城做到哪一步,大姑娘又知道多少……”二人一邊小聲說這話,一邊腳下匆匆奔向老夫人的院子。
一進老夫人的屋子,就見林溪正扒着老夫人的胳膊撒着嬌,老夫人正在哈哈大笑。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也都忍不住跟着樂。
林清漓眉頭皺了下。随即也笑意盈盈地走上前去:“祖母,姐姐,你們在說什麽好笑的事?”
“呀,妹妹來了。”林溪抱着老夫人的胳膊不撒手,熱情洋溢地招呼,招呼完又央求着老夫人:“祖母,您可不能說啊。”
一聽這話,林老夫人又想起剛才林溪站在屋子中間,拿着糖沾花生往空中一抛,用嘴接住的情景。
前面幾個都還好,林溪利落地接住了,可後一個丢偏了,眼看着就要落地,她情急之下用腳踢了一下,再用嘴接住了,得意洋洋地嚼着咽了下去,才反應過來是用踢過的,把自己惡心得不行,蹲在地上幹嘔了半天。
林老夫人和一屋子的人都哄笑出聲,林溪蹦跶起來撲上去抱住老夫人的胳膊撒嬌,非讓她把這事兒給忘了。
一想到剛才林溪那一臉憋屈的樣子,林老夫人又忍不住笑。可礙于林溪的面子,只好把笑憋回去,看着一臉好奇的林清漓說道:“清漓來了,沒什麽事,你姐姐剛才給祖母講了個笑話。”
見老夫人和林溪之間有什麽小秘密一般,林清漓笑着坐到了一旁,面上雖不顯,可心中很不是滋味。以前這屋子的歡聲笑語大部分都是和她有關,她一直都是老夫人的開心果,可怎麽這個林溪一回來,事情就不一樣了。
林溪又陪老夫人坐了一會兒,走的時候還順走了老夫人一盒子糖沾花生。老夫人指着林溪的背影好笑不已:“皮猴兒,連吃帶拿的。”
皮猴兒走了,屋內清淨了,老夫人揉了揉腮幫子,笑着搖搖頭。
林清漓起身,走到榻邊脫鞋上去,在林老夫人身後跪坐着,默默地給她輕輕捶着肩膀。
林老夫人心滿意足地嘆口氣:“我這老婆子,有兩個乖巧懂事的孫女,可算是有福氣喽。”
林清漓低垂着眼,神色晦暗不明。許久,裝作不經意般慢慢開口:“祖母,姐姐的性子潇灑不羁,甚是活潑,以後嫁到別人家裏怕是也會得夫家歡喜。”
林清漓這話說的,明贊暗貶。誰都清楚,這京城哪個大戶人家,怕是都容不得林溪這般沒規矩的性子。
林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拍了拍肩膀上林清漓的手,示意她可以了。林清漓收回手穿了鞋下地。
老夫人躺在榻上揮揮手:“姜姨娘去忙吧,清漓也回去吧,我乏了。”
等二人出門走遠,老夫人對身邊伺候了一輩子的婆子說道:“哎,是該從宮裏請個嬷嬷到家來,好好教教溪兒規矩了。”
林溪抱着一盒子糖沾花生,邊走邊嘎嘣嘎嘣地吃個不停。見一旁的翠蓮伸了幾次手,一臉難□□言又止。
林溪反應過來:“呀,翠蓮,我這樣是不是太不像個大家閨秀了。那要不,我不吃了?”說着把盒子往前遞。
見林溪很有自知之明,翠蓮連忙點點頭,伸手去接。可林溪卻把盒子往後一收,抱着盒子就走:“逗你的,我才不要做什麽大家閨秀。”
翠蓮一臉無奈,忙擡腳去追:“姑娘,您以後可莫要丢花生用嘴去接了,當心噎住。”
林溪點頭:“行,以後不丢了,我剛才是為了逗祖母開心。”再說她熟練着呢,以前跟她那不着調的老爹,喝着喝着小酒就丢花生玩,早練出來了。不過翠蓮說得對,确實挺危險的,以後還是不丢了,別哪天卡住了,再提前卡死了,怪不劃算的。
兩個人回了許凝岚的院子,一進屋門就聽到林清铎的聲音:“娘,您知道嗎,逍遙王失蹤多日被找了回來,不過身受重傷,禦醫去看過了,說是堪堪能保住一條命。”
逍遙王?林溪在門口停下腳步,拿了個花生放進嘴裏,還沒等嚼,就聽許凝岚嘆了口氣,語氣裏滿滿都是惋惜:“可惜了,逍遙王那等絕色容貌,又能文能武的,打了那許多勝仗。娘娘若是在天有靈,怕是要傷心了,也不知逍遙王有沒有留下血脈。”
絕色容貌?能文能武?林溪含着花生歪着腦袋想了想,好像美人哥哥也可以用這兩個詞來形容呢。
林清铎頓了一下,壓低聲音:“禦醫們……,……不能人道。”
林清铎的聲音壓得極低,斷斷續續,林溪側着耳朵,也只聽到了“不能人道”四個字。
不能人道?啊,那不是說她美人哥哥。她美人哥哥何止是能人道啊,簡直都能車道了。
林溪嘎嘣嘎嘣把嘴裏的花生嚼碎,擡腳邁進去:“娘,哥哥,逍遙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