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荒唐平妻

“你想幹什麽?”這話聽起來像是質問,但是他的眼眸裏,有的只是純然的對她的關心。

葉嫦雪說道:“清哥哥你只要知道我需要這個就行了,其他的,不要多問。”

要是換了其他任何人在他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方清肯定只會将對方當成瘋子趕出去。但是現在這麽說的人是她,于是他便思忖了一下之後說道:“我這裏暫時沒有,但是我會想法子的。”

“需要多長時間?”

方清道:“我會盡快。——你很着急要嗎?”

葉嫦雪點點頭:“我的身體已經拖不了多久了。”

其實自從見到她,他就能看得出來,她幾乎已經是病入膏肓了。但是現在聽到她這樣坦然的說出來,臉上還帶着淡淡笑意,一副對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樣,他的心,就像是刀子在割肉一般,剎那間疼痛難當。

他的聲音微微哽噎起來:“怎麽現在才來找我?”若是早些遇見,他絕不會容許任何人欺負她。他會一輩子将她捧在掌心,待之如珠如寶。

葉嫦雪輕描淡寫的說道:“那些都不重要了。”她微笑着看着他。溫柔的說道:“在死之前,能夠見到你,我已經非常的滿足了。”

他看着她一語不發,手卻緊緊的握成了拳頭。一滴滴殷紅的鮮血,順着他掌心的紋路,滴落在灰色的地磚上。一朵一朵,開出紅豔豔的小小的花兒來。

葉嫦雪走到他身邊,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緊握着的手指慢慢的掰開,說道:“別難過,好嗎?也許下輩子,我們還能相見,而且能相守一世。這樣想着,心裏是不是好受多了?”

她低下頭,掏出懷中豆青色繡着并蒂蓮的手帕來,一點一點慢慢的擦幹淨他掌心的血痕。他垂下睫毛看着她,神情溫柔而貪婪。像是要将她的模樣,深深的镌刻在靈魂裏一樣。

一整天,他們都依偎在一起。不需要言語,只需要相伴。他握着她冰冷的手,想要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可是無論捂多久,她的手還是冷得像冰塊一樣。這,說明她的身體已經虛弱到極致了。

思及此,一向流血不流淚的男人,竟有種想要痛哭的沖動。

“沒有你的世界,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現在才知道,以前在這裏生活的二十六年,都是為了等待你的出現。”他這樣說道。

葉嫦雪溫柔的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說道:“我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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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他說還是不說,她都懂得他的心。

下午的斜陽餘晖籠罩着京城,他親自将她送出了府門。看着她的身影漸漸走遠,他卻一直伫立在門口。一直到太陽完全墜落下去,他方才轉身回去。

三日之後的一個深夜,葉嫦雪正合衣躺在床上假寐,忽然聽到窗戶被輕輕的敲響了。

睜開眼起身走到窗邊,她低聲問道:“是誰?”

一個女子的聲音響了起來:“夫人好,我是方清将軍派來的人。”

葉嫦雪聞言抽出窗棂上的插銷,推開了窗戶。外面濃濃的夜色裏,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見到她便躬身施禮,而後說道:“夫人,你要的東西已經找到了。”說着,伸手遞來一只杏黃色的油紙包。

葉嫦雪接過紙包,小心翼翼的打開,卻見裏面包着一小包白色粉末。聞起來,什麽味道都沒有。

那女子低聲說道:“這是将軍從苗疆人那裏尋來的稀有藥物,無色無味,尋常手段,查驗不出來。就是只有這麽多了,夫人得謹慎使用才行。”

葉嫦雪點點頭道:“沒事,這些盡夠了。”

“夫人可有什麽話要交代我轉告将軍的?”

葉嫦雪踟蹰了一下,才搖頭道:“沒有,多謝你了。”

送走黑衣女子之後,葉嫦雪舒了一口氣,緊握着手裏的油紙包,思忖起來。屋子裏點着一小截白蠟燭,淡淡的黃色光暈,籠着她越顯憔悴的面容。

這身子,顯見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隔了幾日之後,便恰逢彩雲郡主的生辰。這一日府中大宴賓客,迎來送往,熱鬧非常。即便是身處在遙遠的偏院裏,葉嫦雪仍然能聽到正院戲臺子那邊傳來的絲竹之聲,還有戲子纏綿悱恻的聲音:“……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節選自湯顯祖的牡丹亭)

換了一身幹淨利落的竹青色衣裙,将油紙包小心揣在懷裏,葉嫦雪出了自己的小院子,朝着大廚房那邊行去。

廚房裏十分忙碌,正準備着不久之後的午宴。丫鬟婆子來回穿梭,端盤子的端盤子,洗菜的洗菜,卻都甚有規矩,一絲不亂。

管廚房的陳氏看到葉嫦雪,心裏嘀咕着這病痨鬼怎麽來了,卻還是迎了上去,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魏姨娘怎麽來了?若是要菜,真是不巧。今兒個廚房裏忙着備宴,空不出人手來,你還是請回吧。”

葉嫦雪微微笑道:“今兒個是夫人的好日子,可否也讓我沾點喜氣?——我只要一碗雞湯,再配一點子小菜就行了。”

陳氏最是個拜高踩低的人,當即笑道:“可是不巧,采買的人運氣不好,買來的食材本就不夠。我們敷衍着宴席尚且捉襟見肘,哪裏還有多餘的給別人?——姨娘若真是急着要,恐怕,少不了要拿點銀錢來買了。若是今兒個這個來要,明兒個那個又來要,我們也敷衍不過來不是?”

聞言,葉嫦雪微微蹙眉:“我的情況你也不是不知道,哪裏來的多餘銀錢?——這樣吧,左右我也是無事,便來幫着做做菜什麽的,便算是用工抵錢了,可行?”

陳氏正是彩雲郡主的忠實走狗,如今見這魏慧娘上趕着作踐自己,如何不幹?“先說好了,這可是魏姨娘你自願的,不是我逼你的。”

葉嫦雪點點頭笑道:“那是自然,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與人無尤。”

“那好,剛好切菜的那邊還缺人手,魏姨娘便過去幫忙吧。”

葉嫦雪點點頭,走到了菜墩子那邊。這裏的大案上面擺着一排足足七八個菜墩子,幾個丫鬟婆子拿着菜刀,忙得話都沒有說一句。切片,切絲,切塊,看得人眼花缭亂。

葉嫦雪走到一處空餘的菜墩子之前,拿起菜刀,開始動作起來。頭雖然看似低着,其實,眼角餘光,一直在打量着四周。耳朵也豎了起來,聽着廚房裏諸人的對話。

終于,她聽到那邊陳氏吩咐道:“這幾道菜是夫人與老爺最愛吃的,可得細細做好了。今兒個這樣的大日子,要是出了什麽事,丢的可是我們所有人的臉,知道了嗎?——李廚娘,夫人一向喜歡你的手藝,這幾道菜,全都交給你做吧。”

這可是得臉的事,那姓李的廚娘笑嘻嘻的答應下來。當即挽袖子拿鍋鏟,開始炒起菜來。一個小丫頭站在旁邊遞遞拿拿的,幫着打下手。

見此情景,葉嫦雪思忖了一下,當即快手快腳的切好了一盆土豆絲,浸泡在冷水裏,舉步朝着竈臺那邊端了過去。行至給李廚娘打下手的小丫鬟旁邊時,她忽然打了個趔趄,哎喲一聲,一盆冷水夾着土豆絲,全部都倒在了小丫鬟的身上。

“啊——你怎麽搞的,冷死我了!”小丫鬟頓時尖叫起來,手忙腳亂的将身上的土豆絲撥下去。可是一條藍色布裙,還是幾乎全部濕透了,當即便冷得她瑟瑟發抖。眼瞧着,不去換衣服,是不行的。

葉嫦雪滿臉歉意,幫着她撥掉身上的土豆絲,說道:“快去換身衣服吧,都是我不好,一時沒有站穩。放心,這邊我來替你,不要着急。”

小丫鬟瑟縮着咒罵了幾句,然後抱着膀子匆匆跑了出去。葉嫦雪微微一笑,便站在了她原先的位置上,開始當起了幫廚。她比那小丫鬟更會察言觀色,往往李廚娘還沒有開口,便将她要的東西遞了過去。起先李廚娘還沉着一張臉很不滿意的樣子,漸漸的,便和顏悅色起來。還悄聲對她說道:“魏姨娘,像你這般人才,真是可惜了……”

葉嫦雪微笑着并不接話,李廚娘沒有得到回應,便讪讪的又接着炒菜去。她現在做的這一道清湯包漿魚丸,是彩雲郡主最喜歡的一道菜。因此,她做的極為用心。

鲫魚用刀背捶松了,刮下肉來,加上雞蛋和紅薯粉搓成丸子,裏頭再包上凝固了的湯汁和豬肉,細嫩可口。煮魚丸的湯是用魚骨豬骨和整只老母雞熬出來的,奶白的顏色,濃醇鮮美,香氣撲鼻。出鍋之後,再撒上一點蔥花和香菜,這道菜便做好了。

李廚娘拿起勺子舀湯嘗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道:“端過去吧。”

葉嫦雪答應着端起了那盆魚丸湯來,趁着衆人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将藏在懷裏的毒/藥取出來,手指一抖便灑了進去。白色粉末一進水就融化了,一點兒痕跡都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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