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新進組的姑娘
第二天一早何倩去局裏找張秘書, 張秘書看見她一口一個小何，客氣非常。手裏一堆資料，讓她填寫，給她指了地方讓她簽名, 又陪着她去了三個地方, 一個上午就把事情給辦了下來。
手裏的一串鑰匙, 讓何倩有種不真實感, 想要去看, 卻想着領導們那麽給力，自己要是跑來跑去成天為自己的私事忙活，太沒覺悟。
找了個飯店, 吃了一碗焖肉面, 何倩乘着公交車回了機電集團, 此刻還在午休。
她上辦公樓去找仇君毅, 中途被侯阿姨給攔截了，拖着她進了質檢科, 侯阿姨一臉興奮：“小何，你還沒聽說吧？”
“我上午在外邊辦事，不知道啊！”
中午一個個不打個盹, 滿臉都是八卦的神采做什麽呢？
“今天上午, 單位保衛科和行政科去浴室門口抓人，凡是不是夜班的人去洗澡的全部被抓了。”
何倩還是沒有聯想起什麽來，這個年代的人, 一個禮拜洗一次澡, 已經算是考究的了。
“抓一下勞動紀律，也是正常啊！”
“被抓的那群女人要拿警告處分，扣獎金, 然後就咬出來了，說那個蘇敏敏都是這個時間段去洗澡的，昨天她還跟項雅琴一起去，難道因為是主管單位的領導的家屬就不處理？就去請示了顧總，顧總拍板，管他娘的天皇老子，主管單位家屬領導違反勞動紀律一樣處理，剛才吃飯的時候，食堂公告欄裏，處理決定裏，那個蘇敏敏和項雅琴排第一和第二。大家都在說顧總是個模子，敢跟領導叫板！”
模子在江城話裏，就是牛逼的人的意思，何倩可不這麽認為，平時不太管，為什麽今天想起來要管了？還是昨晚吃晚飯的功效。
昨天說何倩說得特別興奮的大姐，這個時候說起那個蘇敏敏也一樣起勁地不行：“就是啊！那個蘇敏敏臉都綠了，今天還要寫檢讨呢！”
九十年代中期之前，單位都是靠分配的，大部分人都是沒有辦法自由流動，自找出路，一個單位多數就幹一輩子了。圈子就那麽小，在同事圈裏丢人，那真是丢大發了。
“行了，公司既然在整頓紀律，咱們就乖一點，不要去碰紅線，否則倒黴的還不是自己？”
“小何，你捐了幾十萬美金？這是幹什麽啊？留一半也好啊！”那位大姐問何倩。
何倩不知道怎麽回答這位大姐，每個人的想法不同吧？她開玩笑說：“以後有這樣的機會，我先問問您，您給我參謀參謀？我上樓去了，跑了一個上午，下午要幹正事兒了，要不然得吃批評了。”
Advertisement
何倩離開，那位大姐看着背影已經消失的門口感慨：“到底是解放前大資本家家裏出來，真的是不一樣……”
仿佛昨天的诋毀沒有她的一份功勞。
上到三樓，仇君毅帶着技術、設備科，還有機床廠的人正在讨論，他們壓根沒有休息，何倩進去坐在他邊上，仇君毅問：“事情辦好了？”
“鑰匙在我手裏了，周日一起去看看？”
“好！”
何倩到了下午進行了分組，何倩帶一組，仇君毅帶一組分頭讨論，有重合的問題在一起溝通。
何倩回來才十來天功夫，加上中間還有周日休息，元旦放假，時間緊張，所以安排了晚上加班。
兩人去小食堂吃過晚餐，趁着浴室還開門，抓緊時間去洗澡，何倩到浴室門口的人排了隊，果然看見兩個男人站在看浴室阿姨身邊，拿了本子在那裏問：“哪個車間的？”
何倩有點猶豫，要不要去排隊，要是排隊了，會不會浪費時間？她聽一個男人叫：“何工，快過來！”
何工？叫她嗎？是啊！何倩反應過來，走上前，那個男人說：“您快上去吧？”
何倩往樓梯上走，後面女同志在叫：“憑什麽她可以插隊？”
“哎哎哎，你要是也能翻譯那麽多資料，把生産線給搬回來，指導大家裝出來。我跟湯總給你申請，你一天洗三次，我還找兩個小夥子給你擦背，這下你滿意了吧？自己一天八個小時上班，幹活四個小時，四個小時在閑聊打毛衣，還好意思說的！”
“神經病啊！十三點……”
何倩上去抓緊時間洗澡，公共浴室比茶水間還熱鬧：“知道了吧？那個兩車間的工藝員項雅琴被調往浦北去了，去成套廠了。每天一個多小時在路上。”
“不是T大的大學生嗎？公司培養的對象，怎麽舍得調過去啊？”
“哦呦，這個小姑娘大概就是讀書很靈光的，做事情不太行的，那個蘇敏敏來了之後，她就扒着蘇敏敏，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嘴巴麽碎得一塌糊塗。”
“是不是跟昨天罵那個外國回來的留學生有關啊？”
“應該是的啊！項雅琴接到調任通知，去勞資科問了，問好就來跟蘇敏敏吵架了。”
“那她們說的事情是真的還是假的？”
“假的，昨天下班那個留學生找蘇敏敏當面對質，聽到的人不要太多哦！今天下午，項雅琴跟蘇敏敏吵架，全都說出來了，是蘇敏敏當時占那個留學生的名額，人家都已經……”
“這麽不要臉啊？人家不過是拿回自己的名額，蘇敏敏還不高興，還去說人家？”
“這個還算好的了！那個項雅琴舔蘇敏敏，幫她那麽多，最後得到了什麽？被蘇敏敏罵了，說項雅琴害了她。項雅琴被調走了，蘇敏敏還在，女人啊！幹得好不如嫁得好！”
“公司裏做這麽多，難道是在給那個留學生出氣？”
何倩這個時候接話：“不是給我出氣，估計是孟副局長生氣自己的家屬，亂嚼舌根。”
“啊，何工啊！”有人驚覺，何倩在這裏。
“是我。”何倩，絞幹毛巾擦着身體，“但凡做領導的，都不希望家屬惹是生非。有些話，哪怕是真的，說出去了又有什麽好處？新媳婦不懂事，身邊又有個喜歡挑事兒的朋友，他能容忍？這個就不要扯上我了，跟我沒多大關系。你們慢慢洗，我先走了！”
何倩去更衣室穿衣服，裏面的人跟出來：“何工，那麽蘇敏敏還能結婚嗎？”
“那你要去問她，個人感情的事情，我怎麽知道？再說，出了這個事情，你們也知道我和她雖然是同學，關系卻不好，不過也算不上什麽深仇大恨，大家聽過就算數，別當回事。”何倩穿了衣服，走出浴室，把衣服給泡上，等下回來再洗。
何倩以為這個事情結束了，翌日，吳工帶進項目組一個圓臉的小姑娘，長得有點眼熟：“你好，我叫孟建英。之前在成套廠，做生産計劃，領導調我過來打雜。以後端茶倒水的事情都可以交給我，其他的事情，要是我能做，我也樂意為大家服務。”
孟建英？孟建軍高他們一屆，實際歲數要比他們大好幾歲，畢竟77年才開始恢複高考，所以一個班級裏年紀相差很大。這是孟副局長的女兒？
吳總工過來跟她和仇君毅說：“小孟是孟副局長的女兒，不過小姑娘沒有驕嬌二氣，在成套廠口碑很好。外語水平也不錯，你們可以給她多做些事情。”
孟建英帶着可愛的笑容：“吳總工，能不能不要提我們家老頭子？提起他，我等下吃飯都要少吃兩口。”
一個上午，孟建英跟着何倩在一起，何倩讓她整理一些資料，看她在那裏做得很仔細，中間出去上廁所，小姑娘去牆角拿了空的熱水瓶，順便去打了水，給大家添了一回茶。
中午何倩和仇君毅跟大家一起去大食堂用餐，孟建英排在何倩和仇君毅前面，輪到她：“師傅，黃醬，油麥菜，給我澆一勺紅燒大排汁在飯上好嗎？”
那個師傅說：“你又沒買大排，要大排汁水，那買大排的人怎麽辦？”
“那就算了喽，師傅啊！你不如我們成套廠的師傅好，我們成套廠的師傅可好了……”
那個師傅被她這麽一說，無奈，給她舀了一勺，她說：“跟我們成套廠的師傅一樣好。”
何倩快被她給笑死了，轉頭問仇君毅：“這個是你失散多年，異父異母的親妹子吧？”
何倩打飯：“師傅啊！我要跟前面那個小姑娘一模一樣的待遇，我曉得的，你比成套廠的師傅好很多。我沒有二心，我就是咱們總廠的。”
“現在的小姑娘哦！花是花的來，老頭子都被你們花的沒有方向了！”師傅樂呵呵地給他們打飯。
何倩轉頭看仇君毅：“師傅，你不用給他特殊待遇，他是隔壁研究所來蹭飯的。”
仇君毅：“……”
幾個人一起往前走，去找地兒坐下，前頭走的孟建英看見邊上的蘇敏敏，往她那裏一坐，聲音不大不小：“嫂子，你怎麽一個人坐，身邊也沒人一起吃飯的啦？”
蘇敏敏看着自家小姑坐下，身邊沒有人？還不是她爸把項雅琴調走了，很多原來拍馬屁的人，都離她遠遠的了？
孟建英對着何倩說：“何工，我跟我嫂子一起吃了！”
“好的！”
“吃過飯，我馬上回去啊！”
何倩笑：“不着急。”
蘇敏敏擡頭看何倩帶着盈盈笑意的臉，蘇敏敏一下子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中午食堂人有多少？孟建英這張生面孔對上蘇敏敏這個上級單位領導的兒媳婦，多少八卦的眼睛盯着？
一個早上孟建英的機靈勁兒何倩是看出來了。孟建英鬧出這麽個動靜是為什麽？
這麽一個人，不會蠢到，跟自己嫂子不對付，放在明面兒上吧？
仇君毅低頭在她耳邊說：“承受得住，就當成是給她一個教訓，繼續做兒媳。不能忍受，那就讓她自己提離婚，孟家在名聲上也沒什麽損失。和張老爺子一樣的思路。”
好吧！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何倩對蘇敏敏報以同情。嗯，張老爺子也馬上要來了吧？不知道到時候對她有什麽要求？她翹首以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