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

勤于鍛煉的龍芊芊臂力不小。

她硬生生将身形高大的雲景止拽得向後退了一退,黑色轎車幾乎貼着雲景止的身體開了過去。

場面太過驚險,周圍人紛紛發出了驚聲。

“轉彎還開這麽快,尋死啊?”

“這種小道什麽時候能裝個轉彎燈?時不時地沖出輛車,真是吓死人了。”

“差點就撞到人了。”

龍芊芊沒來得及收力,等黑色轎車駛離時,雲景止已經被龍芊芊甩到她身後的牆上。

龍芊芊也因慣性,一手抵在了雲景止耳旁的牆。

“你沒事吧。”

卷曲的發絲垂落在龍芊芊精致的臉頰。

龍芊芊受到了驚吓,她眯了眯鳳眼,聲音多了料峭冷意,壓迫性十足。

兩人的距離很近,雲景止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清新香氣,像是檸檬的味道。

緊接着,龍芊芊松開手,冷風朝雲景止迎面吹來。

雲景止微垂着頭,發絲遮擋住了他狹長的黑眸,泛着蒼白的薄唇緊抿。

如果龍芊芊沒有拽他,雲景止沒有退一步,現在的他應該已經被轎車撞飛,倒在血泊中,生死未蔔。

雲景止眼眸倏地暗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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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發生一切,就和……他的媽媽一樣。

“我沒事。”

溫熱偏甜的奶茶順着雲景止的喉嚨滑入五髒六腑,多巴胺的分泌促使他的心情逐漸轉向平穩。

“剛才,謝謝你。”雲景止站直了身。

龍芊芊大咧咧擺手道:“不用謝,大家都是同學嘛!”

雲景止微長的睫毛輕顫,當他轉身背向龍芊芊時,他握着書包肩帶的手,用力至青筋凸起。

——

U大,下午的最後一節大課結束。臨近飯點,校門口熙熙攘攘,都是出去下館子或是趕着回家的師生。

雲景止走出校門口時,他那黑色羽絨服的口袋,突然冒出了一顆白色小腦袋。

“啾啾。”

那是一只腦袋是白色,脖頸處呈淡藍色的小肥文鳥。

小文鳥張着嫩嫩的淺黃色小喙,睜着圓滾滾的黑色豆豆眼,又“啾啾”叫了兩聲。

它的叫聲稚嫩又可愛,清脆中帶着些許軟綿,就像是一根小羽毛,輕輕掃過心尖,讓人的心不由得變得柔軟與酥麻。

“乖。”雲景止摸了摸小文鳥的白腦袋,小文鳥也主動用小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一會兒我帶你去惠來樓給老雲買醬肘子,你乖乖地待在口袋裏,別亂飛。”

小文鳥懵懂地歪着小腦袋,然後它的腦袋被雲景止摁到了口袋裏。

“啾!”小文鳥不滿地拍了拍小翅膀,最後在雲景止的“壓迫”下,勉強窩在他的口袋裏。

今天的夜晚來得比較晚,現在的天空,還是藍白相間的晴朗。

天略冷,雲景止雙手插進衣兜,步履匆匆。

惠來樓離U大不遠,只隔着一條馬路的距離。

“叮鈴鈴。”雲景止的來電鈴聲響了。

他接起電話:“叔叔,我懷疑他們起疑心了……”

綠燈亮起。

雲景止走在斑馬線上,他一手握着手機,另一只手塞在外套口袋裏。

小文鳥軟綿圓滾的肚子正貼在雲景止的掌心,帶給他些許溫暖。

雲景止才養了幾周的小文鳥,現在胖得像個小氣球。

他是時候該考慮讓它減減肥……

“嗞——”

一聲刺耳的聲音響起。

一輛黑色轎車向雲景止突然沖來,強烈的撞擊讓他的思緒戛然而止。

雲景止眼前藍白色的天空迅速被一片血紅掩蓋,他的手機跌落在水泥地上,屏幕碎裂。

聽筒傳出一個成年男人的聲音:“雲景止?喂?你那邊出事了嗎?雲景止?”

街道兩旁行人聲音嘈雜。

“天哪,有人出車禍了!”

“那輛車跑了!”

“快打120!”

躺在血泊中的雲景止,陷入了黑暗。

一只藍紫白相間的小肥啾睜着豆豆眼,小腦袋貼貼雲景止沒有染上血液的掌心,它不明白為什麽主人躺在地上不動了。

圍在雲景止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有人看見它,想伸手去捉。

小文鳥靈敏地向旁邊一躲,振翅向藍天飛去。

二十分鐘後。龍芊芊磨人的高數課終于結束了。

龍芊芊沒想到,臨近期末,面臨講不完課的高數課老師,竟然做出了拖堂這種喪心病狂的行為!

被高數課吸幹了精氣的龍芊芊邁着沉重的腳步朝校門口走去。

和U大隔了兩三條街的一個小巷裏,停着一輛低調的深藍色轎車——這是接送龍芊芊上下學的專用車。

龍芊芊正要上車,車輪胎旁一個圓滾滾的小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彎下身,捉住了這只縮在車底取暖睡覺的小文鳥。

小文鳥的羽毛光滑油亮,腦袋和背部潔白如雪,脖頸處和短腿呈淡藍色,圓肚肚是漂亮的淡紫色。

小文鳥似乎被龍芊芊的動作鬧醒了。

它睜着迷瞪的豆豆眼,聲音細又弱:“啾?”

——

雲景止像是做了一個極其漫長的夢。

在夢裏,他回到了8歲那年。

夕陽正好,絢爛的紅橙黃光透過窗,照亮了廚房。一個盤着發的女人,正圍着圍裙在竈臺前忙活着。

“景止,回來啦?”女人轉過身,柳葉眉一彎,她露出了溫婉的笑,“媽媽給你做了你最愛的紅糖發糕,你先吃一個墊墊肚子。晚飯馬上就做好了。”

一枚褐色的三角紅糖發糕出現在了女人的手中。

小雲景止伸出短短的小手,接過紅糖發糕。紅糖發糕軟綿,沁甜的香氣順着鼻尖鑽入。

廚房裏漾滿了溫馨,溫暖得讓人止不住嘴角的笑容。

小雲景止正要咬下紅糖發糕時,手中的紅糖發糕突然消失了。

場景一轉,他又站在了馬路中央。

天色灰蒙蒙的,寒風刮得人臉疼。先前還在對雲景止笑的女人,現在正倒在地上,血流成河。路的一旁還有車輪碾過的血印子。

“景止,從今以後,舅舅我就是你的爸爸了。”

雲北的一聲嘆息,将雲景止從夢中喚醒。

雲景止睜開雙眼,他不知昏睡了多久,頭腦略有些發脹。

雲景止朝着四周看去,映入他眼簾的,不是潔白如雪的病房,而是一張放大的臉。

他張了張口:“啾?”你是誰?

雲景止說出的話,變成了一聲細弱的鳥叫聲。

雲景止身體一僵。

因為一旁的深藍色轎車反射出了一人一鳥的倒影。

雖然倒影模糊,但是鳥的外貌和大致顏色還是能看得清楚。

雲景止茫然地微微張嘴,倒影裏的小文鳥也張開了嫩黃色的喙。

小文鳥和雲景止撿的那只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說……他被車撞後穿成了他養的那只小肥鳥?!

“你是誰家的小肥啾呀?”

聲音熟悉中又帶着幾分陌生,雲景止轉過腦袋,看清了女生的臉。

女生眉峰微微上挑,五官立體,瓜子臉線條流暢分明。

女生正用水潤的眼盯着他瞧,眼裏迸發出難以掩蓋的喜愛情緒。

雲景止立刻認出了她。

撿到他的人,是和他中午剛見過面的龍芊芊。

龍芊芊對變成鳥的他說話時,刻意将語調放軟,就像拂面的春風。

但在雲景止的印象裏,龍芊芊的本音偏向成熟。當她壓低聲音時,還帶有幾分沙啞與慵懶。

兩種聲音的差別過大,所以雲景止剛聽到龍芊芊的聲音時,沒有立刻反應過來。

睜着豆豆眼的小文鳥太過可愛,龍芊芊忍不住戳了戳小文鳥淺紫色的小肚肚,小文鳥立刻縮了縮圓滾滾的小肚皮。

“你身上沒吊牌……是散養的鳥嗎?還是被人遺棄了?”龍芊芊眨眨眼,對着小文鳥變得更加柔和,“小文鳥,你一只鳥待在外面太危險,不如先跟姐姐回家吧。”

雲景止歪歪腦袋,他總覺得龍芊芊說話的語氣,像是在誘拐他似地。

龍芊芊舔了舔薄唇,眉眼彎彎道:“如果你答應的話,那就叫一聲。”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生存能力的冒牌鳥雲景止,待在龍芊芊身邊的确是最好的選擇。

雖然雲景止和龍芊芊相處不深,但是他看得出來,龍芊芊是個好女孩。

龍芊芊本身就喜歡小文鳥,還給他奶茶喝,她應該不會做迫害鳥的事情。

雲景止猶猶豫豫地叫了一聲:“啾。”

龍芊芊迫不及待地興奮道:“那我當你答應了!小文鳥,在找到你的主人之前,你就是我的鳥了。”

然而,人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車上,某只鳥被龍芊芊“玩|弄”了一路。

龍芊芊先是戳戳圓滾滾的小肚皮,再是揉揉短短的小翅膀,将小文鳥渾身上下都撸了一遍。

要是鳥會炸毛,雲景止早就炸成一團蒲公英了。

雲景止試圖從龍芊芊手中飛出去,但奈何小文鳥太胖,翅膀太短,沒有掌握飛行技巧的雲景止,揮了兩下翅膀,險些累癱。

雲景止只能乖乖窩在龍芊芊的掌心上,感受着龍芊芊指腹在他腦袋,脖頸,翅膀根,背部來回摩挲。

肥嘟嘟的小文鳥無精打采地窩在龍芊芊的掌心上,閉上豆豆眼打着瞌睡,他暫且收回“龍芊芊是個好女孩”這句話。

“小姐,到地方了。”

刺眼的亮光讓小文鳥瞬間從瞌睡中清醒,他睜開了豆豆眼,嫩黃色的小喙驚訝地微張。

整個房子內部,都用了黃金作為裝飾。

雲景止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金燦燦。

一個穿着制服,舉止得體的侍應生走上前:“龍小姐,請跟我來。造型師已經到了。”

女生略帶沙啞與磁性的聲音在雲景止耳畔響起。

“帶路。”

雲景止仰着腦袋。

現在的龍芊芊,和在車上那個摸着他的毛,笑得一臉滿足的她,判若兩人。

龍芊芊微擡着下巴,抿着薄唇,舉動間多了貴氣,也多了待人的冷漠與疏離,令他感到陌生。

雲景止收回視線,他再次環顧四周時,一個身影進入了他的視野。

雲景止瞳孔一縮。

然後他的腦袋被龍芊芊摁進了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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