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們
龍芊芊邊看書邊打哈欠。
也許是吃完飯不久的緣故, 下午碎金般的陽光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令人昏昏欲睡。
龍芊芊看了沒一會兒, 她開始眼皮子打架。
她這段時間沒少忙, 現在好不容易快臨近期末，龍芊芊不由自主地松懈下來。
等到期末考試結束後, 她一定要在家好好地睡個懶覺……
龍芊芊撐着下巴的手一松, 正當她要趴到桌上時, 一陣輕微的刺痛感從她頭皮傳出。
這一份刺痛，讓她的大腦清醒了不少。
“嘶——”龍芊芊立刻伸手捂住頭發被扯的腦袋，她轉身一看。
小肥啾正站在龍芊芊身後的椅背上。
它朝着龍芊芊桌面上攤開的課本伸伸腦袋。
“啾。”
清脆又簡短的一聲鳥叫響起。
小肥啾在監督她學習？那麽她的頭發是它扯的嗎？
龍芊芊眉尾微揚, 她故意裝作沒有明白小肥啾的意圖，繼續自顧自地趴在課桌上睡覺。
一根頭發被扯的輕微疼痛感再次出現。
與此同時, 龍芊芊突然轉頭，和正在用小喙努力拉龍芊芊一根發絲的小肥啾撞了個正着。
Advertisement
伴随着龍芊芊期末考試的臨近，龍芊芊現在提前放松，睡懶覺, 很容易功虧一篑。
前有古人“頭懸梁錐刺股”，才能時刻保持清醒, 好好學習。
而現在，錐刺股雲景止做不到，他只能通過偷偷輕輕拽龍芊芊一根頭發的方式，提醒龍芊芊認真學習, 不要睡懶覺。
只不過, 他的小動作被龍芊芊發現後，雲景止一慌，叼着龍芊芊頭發的小喙微微一用力。
龍芊芊一根卷曲的發被他拔了下來。
龍芊芊的發絲偏硬, 在燈光下散發着偏巧克力棕色的漂亮光澤。
可雲景止目前無心關注龍芊芊頭發有多粗多硬，因為他剛剛拔了龍芊芊一根頭發！
龍芊芊雖然頭發濃密，遠沒到少年早禿的誠度，但她對自己的頭發仍是十分重視且寶貴的。
龍芊芊用的洗發水都是近千元一套的高級防禿洗發水，她還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花近萬元去美容院保養她的頭發。
龍芊芊每天掉的頭發都會被傭人收集起來，統一處理，還會用以推測與估算龍芊芊近期頭發是否健康。
小肥啾小喙含着龍芊芊的頭發，兩只黝黑的豆豆眼閃過無辜的情緒。
“你竟然敢拔我的頭發？”龍芊芊的聲音響起，她語氣平淡，似是沒有摻雜任何的情緒。
有點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站在椅子上的小肥啾下意識地低下小腦袋，它兩只小爪子移動不敢動，乖乖認錯。
“啾。”我下次不拔你頭發了。
小肥啾叼着她頭發，低下腦袋認錯的小模樣，讓龍芊芊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龍芊芊将小肥啾嘴裏的頭發拉了出來。
龍芊芊彎下身，她貼近了小肥啾的腦袋。
“我上午拔了你一根羽毛，現在你拔我一根頭發，咱倆扯平了。”
小肥啾仍是低着腦袋，它一雙小眼睛小心翼翼地朝着龍芊芊看去。
女孩嘴角含笑，眼眸中沒有絲毫責怪它的意思。
雲景止這才放下了心。
小肥啾正要展翅飛離時，龍芊芊卻一把捉住了它。
“既然你把我弄醒了，那你就得奉陪到底！”龍芊芊将小肥啾放到作業本上，她的指腹輕輕撓了撓小肥啾的翅根。
“陪我寫作業！”
雲景止不是第一次陪龍芊芊寫作業，他正準備找一個舒服的姿勢窩着時，龍芊芊卻一手摁住了他。
雲景止停止掙紮。
龍芊芊低下腦袋，她的下巴輕輕靠在了小肥啾的脊背上。
龍芊芊的動作很輕柔，她并沒有完全将腦袋的重量完全施加給小肥啾。
雲景止并不覺得累和重。
可龍芊芊唇鼻間滾燙的呼吸，不斷地順着他的羽毛傳遞至全身。
他雖看不見龍芊芊，但他能感受到龍芊芊微尖的下巴，柔軟的臉頰和唇，她的溫度。
龍芊芊沒有察覺到，她下巴靠着的小肥啾身體越放越低，很快癱成一塊軟糯的糯米滋。
這段時間以來，他被龍芊芊“偷襲”親近過無數次。
然而，剛剛龍芊芊靠上來的霎那，雲景止的心髒仍是一陣怦怦亂跳，甚至鼓不起勇氣敢回頭看龍芊芊一眼。
明明，以前的他并不喜歡和女孩的過于親近……也許，現在的他是一只天生喜歡與人親近的鳥吧？
雲景止将這一切全都歸到他這副鳥軀殼身上。
“咚咚”，敲門聲響起。
“小姐，封先生來了。”
“我馬上下來！”
龍芊芊擡起頭，下巴與小肥啾的脊背分開。
一團伴随着龍芊芊動作的冷風驅趕走了她帶給他的溫熱。
雲景止脊背微涼，他擡起頭看向龍芊芊。
龍芊芊面色平淡地将桌面上散亂的資料全都整理幹淨後站起身。
雲景止不自覺地垂下腦袋。
先前那片刻的溫暖令人眷戀。
要是那一刻能夠長一點，再長一點……
——
今天是封翰來給龍芊芊補課的最後一天。
經過這段日子封翰的補課，龍芊芊對自己的期末考試有着很大的信心。
所以今天，封翰給她的授課內容比較簡單，主要以答疑為主。
封翰也是頭次沒有站在講臺上，他坐在龍芊芊身邊，龍芊芊拿着圈着她不懂題目的複習材料，封翰則拿着空白的紙幣，兩人肩并肩坐在一起。
封翰身上噴了淡淡的男香，男香的味道清冽，宛若高山上的皚皚白雪。
“封翰，你身上的香水味挺好聞的。”課間休息時，龍芊芊好奇地問，“是在哪裏買的？”
“好聞嗎？”封翰藍色的眼眸劃過一絲笑意，“謝謝你的誇獎。這份香水，是我自己調的。”
龍芊芊雙眼一亮：“你還會調香？”
“考過調香師資格證書而已。”封翰從包中拿出一小瓶沒有貼标簽的香水。
“你要聞聞看嗎？”
龍芊芊點點頭。
封翰的大手貼上了龍芊芊的手腕。
她的手腕又白又細，手指纖長。手腕處的青筋明顯，漂亮又脆弱，似是一掐能斷。
封翰的大手觸及到龍芊芊的手腕時，龍芊芊能很明顯察覺到他掌心的粗粝感，她如細蔥般的指尖微微一縮。
這份粗粝，不是單靠日常生活，或是讀書寫字就能磨出來的。
封翰察覺到了她的舉措。
封翰道：“我以前玩滑板時，經常會将自己的掌心磨破。一兩年下來，手掌要比旁人粗糙不少。”
封翰說着，他将香水噴在了龍芊芊的手腕處。
香水剛噴出的霎那，清冽的香氣略重，有點像一把閃着利刃的劍，寒氣十足。
封翰的手在空中一扇，香氣逐漸變淡，那股子寒氣逐漸變淺。
“這款男香前調略沖。女香需要再柔和一點。”封翰收起香水，“如果你喜歡，我可以給你調個類似的女香。”
這種清冽感十足的香水，似冰非冰，似寒非寒，有別于市場上常見的甜香，獨特性十足且好聞。
龍芊芊眉眼一彎，她也沒客氣：“謝謝你啦。”
龍芊芊現在和封翰的關系亦師亦友，等到今天最後一節補課結束，她和封翰就正式成徹徹底底的朋友了。
龍芊芊将噴了香水的手腕放在鼻尖下，瓊鼻微皺，香水好聞的香氣鑽入鼻尖。
封翰側着頭，他看向龍芊芊時，手微微一頓。
格外喜歡這份味道的龍芊芊眯起眼睛，像是他曾經養過的金漸層。
每當那只金漸層吃飽時，都會眯起眼睛，翹起金黃色的小尾巴左右搖擺，露出餍足的神情。
封翰想，倘若龍芊芊身後有尾巴，此刻定會翹起。
封翰下意識地伸出手，揉揉龍芊芊的發頂。
她蓬松的發手感極佳，封翰一時間沒能停手。
直到龍芊芊一手握住他的手腕，在一旁陪同龍芊芊學習的小肥啾沖上來啄他的手時，才将封翰從恍然中回過神來。
龍芊芊現在不是他的貓。
“小肥啾，停手。”龍芊芊眼疾手快地捉住小肥啾。
小肥啾對封翰沒有像那天他對燕明德一樣心狠手辣，所以封翰手背上只多了幾個淺淺的小白點。
龍芊芊小心翼翼地問：“封翰，你手背……還好嗎？”
龍芊芊可記得，幾周前，小肥啾的小喙可将某個人的手背啄出血了。
封翰笑笑：“沒事，它沒對我下狠手。”
封翰的手輕抵在唇邊，他微咳了一聲：“對不起，剛剛……”
“沒事，摸摸頭而已。”龍芊芊道，“我媽我爸我哥就常喜歡摸我的頭發。”
封翰聽到龍芊芊前半句話時，他神色一松，但當他聽到後半句時，他的神色微變了一瞬。
不知道為什麽，龍芊芊說後半句時，封翰的心中多了幾分不舒服。
龍芊芊沒有注意到封翰的神情，她自顧自地道：“不過我的頭也不能多摸。我聽網上有人說，經常摸頭，容易導致脫發……”
“叮鈴鈴……”封翰的手機鈴聲響起。
封翰接起電話，龍芊芊無意間瞟到來電顯示上寫着——“雲北”。
她眼眸微閃。
雲老師給封翰打電話了？
封翰先是面色輕松：“嗯，我現在有空，快下課了。”
緊接着，龍芊芊不知雲北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麽，封翰的面色越變越難看。
龍芊芊聽了封翰的心音。
【一個老人帶了一大批保镖圍住頂樓雲景止的貴賓病房？那人是誰？】
【華夏有頭有臉的人物？姓燕？莫非……父親需要過兩天才能來華夏，我可能解決不了他。這事有點棘手。】
龍芊芊眉頭一皺。
根據封翰的心音描述，一個姓燕的，在華夏有頭有臉的人物帶着一大批保镖為主雲景止的病房。
姓燕的老人，人在京城，華夏有頭有臉的人物……
龍芊芊不知自己有沒有猜錯，她總覺得封翰說的那人像是燕老。
但是燕老和雲景止無親無故，燕老年紀越大，越不願離開燕宅，跟不可能随随便便去闖一個陌生人的病房，還帶着一堆人将病房圍起來？
封翰心音提及的那個人真的是燕老嗎？
龍芊芊不确定，偌大的京城，姓燕的老人不知有多少。
不過，京城的燕家人，或多或少都沾親帶故，能和燕老車上關系。能有能力帶着保镖圍起病房的，應該也有那麽二三人。
龍芊芊抿抿唇。
即使燕家和錢家聯姻，可這并不代表着燕家以前和龍家的關系一刀兩斷。
燕老待她，之前也都是真心将她當孫女看待。
所以，雲景止的病房，就算是燕老帶着人圍起來，要是她出口相勸幾句，燕老應該也會給她幾分薄面。
而如果不是燕老，那麽這位姓“燕”的應該也和燕家有點關系，龍芊芊也能找燕老間接解決。
封翰面色越來越嚴肅：“雲叔叔，你暫且在那邊等着。我現在就出門，大約十幾分鐘就能趕到。”
封翰說完，他挂斷了電話。
“芊芊，雲景止那裏出事了。我現在需要立刻趕往中心醫院……”
龍芊芊道：“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在京城認識的人多，到時候可以幫幫你。”
封家在京城的勢力畢竟有限，龍家作為豪門圈的中上層，在京城的實力雄厚。
有龍芊芊的幫忙，封翰覺得今晚的事，應該不會太難解決。
龍芊芊和封翰走出自習室。
龍芊芊對傭人道：“麻煩給我們準備輛去中心醫院的車。晚飯我會晚點回來吃，如果爸媽和哥提前回來，就讓他們先吃。”
傭人問：“那要是先生夫人他們問您在哪兒……”
龍芊芊不假思索道：“就說，封翰的朋友在中心醫院裏遇到了點事，我需要陪封翰去一趟。”
傭人道：“好。”
很快，傭人邊将車準備好。
龍芊芊和封翰坐上了車。
今天開車的正好是經常接送龍芊芊上下學的小陳，小陳按照封翰所說，将他們送到住院部樓下後，才将車開走。
龍芊芊跟着封翰一同坐上通往頂樓的電梯。
現在已是傍晚，但礙于今天是雙休日，所以中心醫院內來看病的病人不算少。
和龍芊芊他們一同搭乘電梯的，就有好幾個病人。
龍芊芊微側過頭，她看向封翰。
封翰的側臉映入她眼簾，他緊抿着唇，繃着下巴，神色透露出幾分罕見的緊張。
封翰察覺到龍芊芊的目光，他微側頭。
龍芊芊唇一抿：“你是不是很緊張啊？”
電梯停在一層樓前，一個病人出去，又有好幾個病人擠了進來。
原本略顯空蕩的電梯，頓時變得擁擠不已。
封翰的位置換到了角落，龍芊芊則站在他前面，但有人不小心擠到了她，龍芊芊身體微微向後仰。
封翰從她身後伸出手，扶住了她纖細單薄的肩。
封翰低下頭，附在她耳畔：“有你在，我不緊張。”
龍芊芊白嫩的臉頰微微泛起幾分粉意。
她的臉或許，是被封翰這一口熱氣吹熱的。
封翰壓低了聲音，但是在安靜的電梯內，仍是讓其它人聽得清楚。
病人們似乎很少見到像封翰這種金發碧眼外國長相的人說一口流利的華夏語，他們看向封翰的目光中，略帶有幾分驚訝。
封翰對他們笑笑，禮貌地點點頭，表示打招呼。
幾個年輕的小姑娘害羞地低下腦袋。
倒是另幾個看上去四五十歲的大媽，看見封翰這一舉措，眼睛閃爍着如狼似虎的光。
“小夥子，你今年多大了？”一個大媽看向他身前的龍芊芊，“這是你女朋友？”
封翰好脾氣地道：“我今年26，芊芊她……”
龍芊芊開口打斷封翰的話：“他是我家教老師。”
“哦，家教老師啊。”大媽恍然道，“你看着還挺年輕，不太像是華夏人。沒想到，你華夏語說得真地道。”
大媽還以為電梯角落的這對俊男靓女是小情侶呢。
封翰輕笑了一聲，他的笑聲帶着幾分愉悅，笑聲像是一片柔軟的羽毛輕搔人耳，帶來幾分癢意。
大媽又道：“小夥子，你有沒有女朋友什麽的？”
她這一問，原本還低着頭的女生們紛紛擡起頭，看向封翰時的目光透着幾分期盼。
封翰笑笑：“沒有女朋友，我還是單身。”
沒女朋友好啊！大媽正想将自己那個待在家，整天除了追星就是工作，沒有半點迫切想戀愛的女兒介紹給封翰時，封翰又開口。
封翰道：“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強扭的瓜不甜。
大媽剛到嘴旁的話，又咽了下去。
“叮——”，電梯停到了大媽該下的樓層。
大媽遺憾地看了眼封翰：“那，祝你早日抱得佳人歸。我先走了。”
“阿姨再見。”封翰笑道。
電梯內漸漸恢複了安靜，又有病人陸陸續續下了電梯，最後偌大的電梯內只剩下了龍芊芊和封翰二人。
龍芊芊在電梯人變少時，她便移開了身體，靠在了一面和封翰相隔半臂距離的電梯壁上。
最後一個人走出電梯，電梯外帶來了一陣寒風。
龍芊芊縮縮身，她将雙手塞進厚毛衣的口袋中。
寬大的毛衣口袋，她摸到了一團軟乎乎，帶毛的溫熱身體。
龍芊芊：？
她吓得剛想移開手，一聲清脆的鳥叫聲響起。
“啾。”
龍芊芊将毛團從口袋中掏出，她才發現，小肥啾竟然跟着她一起出了門，它還窩在她的口袋中，一起來到醫院。
雲景止知道龍芊芊要跟着封翰一起去中心醫院，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能和躺在病床上的自己見一面的機會。
所以雲景止趁龍芊芊不注意，縮在了龍芊芊的外套口袋中。
但誰料，剛才的電梯人太多，差點把他擠到窒息。
直到人漸少，新鮮空氣再次湧入電梯時，雲景止才緩過勁來。
雲景止深深吸了一口電梯內來之不易的清新空氣，他還沒吸夠時，又被龍芊芊塞回了口袋裏。
龍芊芊道：“這裏都是病人，你乖乖地待在我的口袋裏，不要亂飛，知道了嗎？”
龍芊芊不知道小肥啾是否能聽懂人話，但她将小肥啾放進口袋後，小肥啾的确沒有從她的口袋中探出不安分的腦袋。
它乖乖地窩在龍芊芊的毛衣口袋中。
龍芊芊的指腹輕輕拂過它的腦袋。
“叮——”地一聲響，頂樓到了。
龍芊芊跟在封翰身後，一同走出電梯，直到走到一間病房前，封翰才停下腳步。
那間病房房門緊閉，病房外圍着十名左右，身着黑衣身體壯碩的保镖。
保镖們身上散發着的強大氣勢與堅毅目光，隐約透着他們曾過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這群保镖絕不是善茬。
正面對着保镖們站着的，是雲北。
龍芊芊目光朝着四周環視一圈，她也沒找到封翰心音中提到的那位姓“燕”的老人。
封翰走上前一步，他對形似為首的保镖道：“我叫封翰，我要進去。”
為首的保镖面色微動，他轉身，推開病房門。
他朝病房內道：“封翰來了。”
“咕嚕嚕”，一陣輪椅滑過地板的聲音響起。
兩個身影出現在病房門口。
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響起：“你，就是封家小子，封翰？”
“是我。”封翰上前一步。
站在他身後的龍芊芊，看清了病房前的兩個人。
龍芊芊雙眸睜圓。
——
以燕家的勢力，查一個普通人只需要幾天的時間。像是錢知茵的身世，燕家也只花了不到一周的時間，便查得幹淨利落。
但是封翰不同。
燕老先是花了幾天的時間，卻只得到了有關封翰的薄薄一份資料。
這份資料上顯示，封翰是封家一個旁支在海外收養的孩子，海外學歷經歷優秀。
剛回國的封翰最近常去中心醫院看網上認識，因車禍昏迷的好友，僅此而已。
資料表面上看很完美，但正是這份完美，才讓燕老漸漸品出不對勁。
于是燕老抓住“中心醫院”這個特殊點，讓人往深入查。
但燕老萬萬沒想到，順着這個特殊點，他竟花了整整兩周的時間，才将一切全都查了出來。
拿到所有資料的燕老敢确定，封翰身後，必定有人。
而那個躺在中心醫院，名字叫雲景止的小子……
燕老看到雲景止的全部資料時，要不是貼身司機看着他，他可能已經怒火攻心，氣病過去了。
燕老怎麽也想不到，他那混不吝的兒子燕明德，在外竟還有一個兒子。
而雲景止，就是那個兒子，也是他的親孫子。
燕老握着資料的手一陣顫抖。
而他這個孫子，卻因為前不久的一場車禍，重傷昏迷，至今未醒。
大喜大悲下，燕老的精神頭弱了不少，感染了風寒，還險些住進醫院裏去。
燕老花了整整一周時間，才勉強調理過來。
而他在調理好的當天，一刻也等不及的燕老，立刻吩咐人立馬将他送到中心醫院。
他要見上他那二十年未見的親孫子，雲景止一眼。
燕老進入病房時，黑發黑眸的男生安靜地躺在床上，他緊閉着雙眼，呼吸微弱。
雲景止比燕景行小了六七歲，但燕老依稀能從雲景止身上看出幾分燕景行的影子。
燕老蒼老的手，輕輕握住雲景止放在床上的手。
雲景止的手帶着溫度。
憑空出現這麽大一個孫子，燕老心中百感交集。
他通過屬下查到的資料，知道雲景止學習優秀，是個能力絲毫不遜于燕景行的孩子。
“唉，可惜了……”
燕老的嘆息幽幽，許是這幾天大喜大悲後生病的緣故，燕老的眼睛混有渾濁與疲憊。
要是他能早點知道雲景止的身世，早點将雲景止接到燕家，雲景止也不會遭遇這麽多變故了吧？
燕老泛紫的唇一抿。
“封翰來了。”
病房門推開，站在門外的保镖道。
燕老松開了抓住雲景止的手，燕老身後的随行司機老嚴推動了他的輪椅。
燕老的下屬順着“中心醫院”這條線索，不僅将雲景止的身世摸得一清二楚，還将封翰的來歷摸得清楚。
封翰是封雪清在海外修養時，收養的孩子。
燕老擡手，輪椅停在門口。
燕老看向封翰：“你，就是封家小子，封翰？”
燕老早早地看過封翰的照片，知道他金發藍眼，身上沒有絲毫華夏血脈。
然而據燕老的線報，封雪清有意将封翰立為下一任封家的家主。
華夏豪門圈內的各大家族家主都是代代相承，或多或少都帶有點主家的血脈。
可封雪清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燕老甚至有點開始懷疑，他收到的線報究竟是真還是假了。
不過……燕老微微轉動右手食指處佩戴的扳指。
封雪清本就是個瘋子，在十年前他發的瘋差點将封家摧毀。
現在，他選擇封翰當作封家下一任家主，倒也符合他瘋癫的性格。
封翰走上前一步：“我是。”
燕老雙手搭在輪椅扶手上：“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景止的照顧。等過年，我請你來燕家做客。”
燕老說着，他指尖微動。
“我年紀大了，體弱多病，不好在醫院久住。”燕老道，“老嚴……”
老嚴立刻拿出對講機，說了幾句話後，沒過一會兒，幾個身穿白大褂，手裏提着急救箱的醫生出現在走廊盡頭。
“燕老，你這是什麽意思？”封翰雖禮貌地笑，但笑意卻未盡眼底。
燕老擡眉：“我親孫子昏迷不醒，說明這家醫院的醫生不行。我請了世界頂尖的幾位醫生給我親孫子到燕宅會診治療。”
封翰眸一眯道：“燕老，頂尖的醫生我請過了。醫生說，雲景止醒過來，完全憑借他活下去的意志，就算是換醫生……”
“雲景止是我親孫子。”燕老正色道，“無論是他死還是活，都得在燕家。封小子，你懂嗎？”
“但是，雲景止也是我的孩子。”雲北走到燕老面前，他紅着眼，神情激動，“從雲景止出生起，你們燕家就從來沒有盡到應盡的義務！”
“那是因為當初我并不知道雲景止就是我的外孫。”燕老道，“現在我知道了，所以我會将他第一時間帶回燕家。”
“你是景止的舅舅，雲北對吧？”燕老又道，“我挺感謝你這些年對景止的照顧。我會給你一筆報酬，當作……”
“我不需要！”雲北道，“雲景止的戶已經落到我的戶口上，他現在是我的兒子！”
燕老唇一抿：“戶口是可以改的。”
“燕爺爺，可以聽我說一句嗎？”一個女聲響起。
燕老看向封翰身後，聲音傳出的方向。
龍芊芊配合着燕老，封翰和雲北的心音，再加上他們說的話，大致明白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二十年前，雲景止的媽媽雲茜是個酒店的侍應生，因為種種原因遇上燕老的兒子燕明德，在燕明德的甜言蜜語下，雲茜愛上了他，與他同居在一起。雲茜自以為她和燕明德是男女朋友關系，可雲茜卻不知道，燕明德除了她外，外面還有很多個小情人。其中一個小情人，還給燕明德生了個兒子，也就是燕景行。
後來一次意外，雲茜發現燕明德腳踏N條船後，她便迅速逃離燕明德，斬斷和燕明德的所有聯系與關系。燕明德那時候本就是個花花公子，有了新歡便會忘記舊愛，所以燕明德很快就将雲茜的存在抛于腦後。
雲茜逃走後不久，她檢測出懷有身孕。于是她獨自一人生下孩子，也許是她對燕明德過去予她的溫情戀戀不忘，所以雲茜在給孩子取名時，想到有關燕明德的一段回憶。
兩人談及孩子時，燕明德曾說：“如果我們以後有孩子，就叫他……景止吧。‘高山仰止，景行景止’中的‘景止’。諧音‘僅止’，意味着我們的關系不僅止于此。”
雲茜便給孩子取名為“雲景止”。
只不過，雲茜直至死去，她都不知道，燕明德已經有一個名叫“景行”的私生子，所以才會想将他第二個兒子取名為“景止”。
雲茜因為十年前的一場車禍意外去世後，雲茜弟弟雲北收養了雲景止，他給雲景止遷了戶，雲景止從此以後是他名義上的兒子，血緣上的侄子。
而十年後，雲景止又因為一場車禍意外住院，昏迷不醒時，燕老得知了有關他的一切。
封翰和雲北兩人，将龍芊芊的身影擋得嚴實，要不是龍芊芊主動開口，燕老也沒注意到龍芊芊也在這裏。
燕老看到龍芊芊時，他嚴肅的神情緩和了幾分。
“芊芊，你怎麽在這兒呀？”
龍芊芊笑着道：“封翰是我家教，雲北是我老師，我們不算是生人。所以我聽到他們說有麻煩，就想着過來幫幫他們。”
“結果沒想到，我竟然在這裏遇到了燕爺爺。”
燕老眉一挑：“芊芊，這麽一說，我在你眼裏就是個大麻煩喽？”
龍芊芊笑容又軟了三分：“燕爺爺你怎麽可能是大麻煩呢？我只是看到我熟悉的三個人鬧矛盾，想出來緩解，順便提出一個解決方案。”
燕老好奇地問：“那你有什麽解決方法？”
龍芊芊眉眼一彎道：“我想，倒不如暫且先讓雲景止住在這裏。”
燕老眉一皺。
龍芊芊又道：“您請來的醫生可以随時給雲景止會診。畢竟醫學儀器方面，還是醫院比較齊全。在醫院裏萬一出了什麽事，也好第一時間進行搶救。”
“直到雲景止醒過來後，你們再讓他選擇是否要去燕家。”
燕老眼眸微眯，他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慢悠悠地敲擊着扶手，神色晦暗不明。
燕老畢竟執掌燕家幾十年，還有着“心狠手辣形似毒蛇”的外號。
龍芊芊就算借着龍家和燕家關系，她也不能百分百保證，燕老能完全答應她所提的建議。
龍芊芊提的建議，對三方而言都有益。但倘若燕老态度再強勢一點，他完全可以将龍芊芊的建議當耳旁風。
她大着膽子說完，身上卻出了一身冷汗。
燕老緩緩擡眸，他和身後的老嚴對視了一眼。
老嚴微微點頭。
燕老看向龍芊芊：“芊芊，你是我幹孫女，所以我今天就賣你幾分薄面。”
“從現在開始，我和老嚴可以随意進出景止的病房。”燕老道，“至于其他人……”
燕老目光淩厲地掃了眼封翰和雲北。
“你是景止的舅舅，你可以直接進病房。其他人，需要通過我或老嚴的同意，才能進病房。”
“還有。”燕老道，“景行現在住的病房我看過了，又小又窄，空氣不流通。上頂樓的電梯只有兩部，還要和別的病人擠……”
封翰道：“燕老，這已經是最大的一間病房了……”
燕老轉動着扳指：“我知道，左右不過是讓他住進醫院。那我給他換家好點的醫院，錢全都由燕家來出，不行嗎？”
燕家作為豪門圈內的頂尖家族，燕老要給雲景止換的醫院，設施待遇，用藥方面，絕對比中心醫院高上一個臺階。
封翰和雲北對視了一眼，他對雲北微微颔首，示意他答應燕老的要求。
雲北勉強道：“可以。”
燕老閉上眼：“我累了。老嚴，讓那幾個醫生先對景止做最基礎的檢測。”
“檢測完，我得回家好好歇着了。”
“是。”
老嚴應了一聲後，他揮揮手。
病房門前的走廊略顯狹窄，龍芊芊向左側身，給醫生們勉強讓出了一條道。幾個站在龍芊芊身後的醫生，與龍芊芊擦肩而過。
龍芊芊收攏她敞開的毛衣外套。
也不知道醫生們和她擦肩時，有沒有擠着她毛衣外套右邊口袋裏的小肥啾……
龍芊芊将手伸進右側口袋，卻沒能摸到那團熟悉的溫熱。
龍芊芊手一頓，難道她摸錯口袋了？
她連忙将手伸進左側口袋，指尖一頓。
她左側的毛衣口袋，也是一片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