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報複

一夜飽睡。第二天,李青桐一醒來,不禁有些呆住了。門外站着她的笑容可鞠的野親戚們。

高氏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雞蛋羹,何氏端着一盆水,看樣子是要她淨面。

青桐本待冷臉相待,忽地念頭一轉,她何不換個方法消遣他們。做人不能時時嚴肅,她喜歡被人說有幽默感。

“嗯,來吧。”青桐仰着臉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對方的服務。

何氏彎着腰替她洗臉,胡氏給她梳頭。剛一梳洗完畢,高氏就把蛋羹和蔥油餅端上來了。

李青桐慢悠悠地吃着,一邊吃還一邊評價:“雖然遲做了七八年,但味道着實不錯。”

“呵呵。”高氏幹笑幾聲。

“就是太少了些,我能吃五張餅,三碗蛋羹。”

高氏忍着肉疼:“好好,我就讓你三嬸去做。”

高氏看着青桐吃飯,在旁邊不停地給她洗腦:“孩子啊,你可不能在你親爹娘那兒說咱老李家的壞話啊,要是傳出去說你不孝順老人,你的名聲可就完了。”

李青桐想發揮點幽默感,點頭道:“我不說,——前提是你們得讓我滿意。”

“好說好說。”

“奶奶這幾日好好補償補償你。”

青桐的堂姐妹堂兄弟們站在旁邊垂涎三尺地盯着她。一個個都盼着她能剩下點。青桐對這幫孩子沒一點好感,這些殘忍又愚蠢的幼體們。她不在乎他們的感受。

其中有一個堂兄吞咽着口水,明知故問道:“青桐,這餅酥嗎?”

青桐好心答道:“酥,你聽我吃的聲音。”她咬了一大口,咬得嘎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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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在旁邊氣得直翻白眼。直到李二成過來勸和,青桐才不得不停下這個惡作劇。

高氏自以為自己做出了巨大的犧牲,便想着趕緊收回些成本。她問李二成:“你們昨兒咋商量的,他們打算給多少錢?”

這時,李青桐突然大刺刺地叫道:“奶奶,過來給我洗洗腳。”

高氏臉色一沉。青桐拖長聲調道:“想不想要錢了,小心我把你的事抖落出去,沒錢拿。”高氏慣以小人之人度別人之腹,她覺得換了自己,一定會跟對方拼命壓價。像是找借口說虐待孩子啥的。她還真怕青桐口無遮攔,對方咬住不給錢或少給錢。

“好咧好咧,我的乖孫女,奶奶最喜歡給你洗腳了。”

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堂姐李青榆實在看不下去,大聲說道:“青桐,你就是故意使喚奶奶,哪有大清早洗腳的。”

青桐道:“我就喜歡清早洗。看不下去都散了吧。”

這一天,青桐是把高氏支使得團團轉,每每看着對方那樣憋火憋氣的樣子,她就十分高興。怪不得地球人喜歡整人,整起來感覺不錯,特別是整自己讨厭的人。

李二成夫妻最後下定了決心,要跟着青桐一起離開。這個決心一下,很多計劃也得臨時更改。俗話說,破家值萬貫。他們什麽都不舍得扔,這也想帶那也想帶。但随即一想,他們要傍着江家的船走,人家哪有地方擱置這些破爛。最後兩人不得不忍痛将部分東西賣了換錢。到那邊再添置新的。還有一部分都送了高氏和李大成李三成兄弟。

兩人又想着說不定将來還能回來。因此房子還得托個可靠的人照管。按親疏關系來說,他們本該托付給高氏和兩個兄弟看管。可夫妻倆心知肚明,這房子要真托給他們,說不定就要不回來了,屋裏的東西更別提了。

最後,李二成決定将屋子交給族裏一個較為老實忠厚的堂弟李七成看着。這下李家炸了窩,高氏和李家兩兄弟義憤填膺。到處說李二成不孝敬爹娘,不分遠近,胳膊肘往外管。他們也想過去找江家要錢,可好容易到了江邊,一看傻眼了,江家的大船在江心的一座小島邊停靠,尋常人等不讓靠近。任高氏扯着嗓門自報身份,江家的小厮只說不認得他們。有的被惹煩了直接威脅說,若再這樣嚷就棍棒伺候。

李二成一家要進京的消息很快就傳開了。有不少人想趁機買些便宜東西的,還有想占便宜的,也有來送行的。李家整日價亂哄哄一團。李二成夫妻倆忙着招待鄉鄰,收拾東西,也顧不得看管青桐。青桐正好趁這個機會趕緊行動。

她在後院挖了個深坑,做了個陷阱,當然,現在還沒啓用;她把自己的床腿鋸了一條,當然只鋸一大半;她把壇子裏的雞蛋倒出來放上石頭還有蛇……做完這些,她還有些時間,又大搖大擺地去了高氏房中胡亂搗騰。高氏現在仍想借着青桐的名號,敲詐江家一筆錢,現在不敢深得罪她。她是想到哪裏就到哪裏。高氏把精細東西收拾起來,随她折騰。

三天後的下午,江老夫人派于媽媽并兩個小厮來接李二成一家三口。期間,李二成已經設法告訴了狄家小厮他們也要跟着去。因此江家特意派了倆寬敞的馬車來接。

馬車在村中引起了轟動。許多村民紛紛出來圍觀。有跟李二成夫妻展惜別的,也有羨慕的,還有歪嘴說風涼話的。

花小麥哭得跟淚人似的,拉着青桐不放。花二嬸也抹了幾把眼淚。

王氏平素就跟花二嬸一家最好,此時也是十分不舍,三個拉着手,互相勸說着。

“青桐娘,你們出門在外可得小心,實在不好過就回來。”

“我曉得了,嬸子。你們三口也要多保重。也不知道大虎兄弟啥時候回來,唉……”

花二嬸臉上多了絲喜色:“你們這兩日忙得腳不沾地,我也忘了說,我前兒聽我娘家侄兒說,他在鄰縣看到一個人很像大虎。既到了鄰縣,說不得就快回來了。”

“那就好。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他肯改,你們一家就有好日過了。”

“……”

王三胖低着頭站在人堆裏,這麽多人看着,他娘在旁邊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有心說幾句話,總覺得別扭。青桐主動走過來,将備好的禮物遞過來。那是一支毛筆,她在鎮上買的。

三胖低着頭接過,嘴唇動了幾下,因為人聲雜亂,青桐也沒聽清他到底說了什麽。她送給花小麥的是一把用鐮刀改裝的彎刀,刀鞘是用熟厚的獸皮做的。

“世上太危險,這把刀給你留着防身。”

“若有人欺負你,記住,這樣這樣捅。”

花小麥心頭顫粟了一下,胡亂點頭應了。

再說高氏,她沒料到二兒子一家都要走,更沒料到二兒子竟把房子托付給一個外人管。這事脫離了她的掌控,氣得她是七竅生煙。接着,她發現還有更可氣的事。眼看着三天時間到,江家那邊竟沒有給錢的意思。也不知道她那傻兒子到底是咋說的。

眼看着馬車就要離開,高氏也顧不得什麽臉面了。她率領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女哭天搶地坐在馬車前攔着不讓走。理由是舍不得孫女和兒子。

高氏拍着大腿很有節奏地哭着:“老天爺也,你睜眼瞧瞧,那個沒良心的狼崽子要抛下親娘去享福了。我老婆子以後養老靠誰啊。我幹脆弄根繩子吊死算了。”

于媽媽淡淡笑着,她早聽說李家的老婆子是個老潑婦不好對付,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虛傳。她來時老夫人就吩咐,讓她裁度着給些銀子打發了就是。

等青桐和王氏上了馬車,行李搬齊後,于媽媽就笑着掏出一個簇新的青色荷包,探出身子,要丢給高氏:“你快別哭鬧了,一把年紀了,須要些臉面是不是?這是我們老夫人賞你的,拿去吧。”

高氏立即收住眼淚,不停地搓着手,大聲道謝,接着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謝謝夫人,這位妹子您一看就是個體面可氣的人,您別嫌我聒噪,我們鄉下人家日子實在太艱難。你們吹根毫毛都比俺們的腰粗是不是?”

于媽媽撇撇嘴,不耐跟她閑扯。她正要丢下荷包,誰知,從旁邊伸出一只手極快地奪了過去。于媽媽一怔,轉眼一看卻是青桐奪了荷包。

她将荷包塞回到于媽媽懷裏,然後徑自打開包袱,拿出一個半舊的、看上去沉甸甸的黑布包,遞給于媽媽:“這個給她吧,夠重。”

于媽媽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只好笑着依言将布包丢了出去。

“啊呀。”高氏像饑餓的老虎撲向嬰兒一般,貪婪地抱着黑布包,掂掂重量,一臉狂喜地連連道謝。

“走吧。”

“趕車。”

小厮揚鞭驅馬,車子緩緩行進,出了村口逐漸加快。衆人目送着馬車,直到車子拐彎看不見了才罷休。有的人已經将目光轉向了高氏懷中那沉甸甸的黑布包。

高氏也知道財不能露白,所以無論別人怎麽打探,她都死不松口。她一路得意又小心地抱着包袱飛奔回家。何氏和李大成也跟着在後面飛跑。

“快看看,娘。”

高氏喘着氣迫不及待地一層層扯開黑布包。衆人急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可那銀子還是見不着面。

“這富貴人家就是講究,瞧這包袱打得多結實。”高氏頭上冒汗,笑着誇道。

一層又一層,再一層再一層,最後“銀子”終于在衆人的千呼萬喚中出來了。

“啊——”

“呸——”

那是什麽銀子,那是一塊亮白亮白的光滑的大石頭!

“娘的!”李大成口吐髒話。

高氏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她氣得深身抽搐,抖着手罵道:“這肯定是那王氏和青桐幹的。我的娘哎——”高氏想追出去罵,轉念一想又打住了,一是馬車早走遠了,肯定追不上,二是她方才那一頓炫耀,這會兒被人知道真相,還不笑話死她。

李大成罵了一陣,忽然三角眼往上一翻,出了個主意道:“娘,這事是老二做得不地道。咱們不能就這麽算了。還有,那個李老七算個啥東西,也啥管咱李家的房子。”

李大成的話遭到家人的一致支持:“對對,去收回來。”

這下高氏終于找到了發洩點,她也不哭了不鬧了,擡腳便向李二成家走去。其他人緊随其後。鑰匙已給了李七成,而他這會兒剛好不在家。衆人圍着院牆轉了一圈,發現後面菜園子有個缺口,剛好能鑽進一個人。李大成迫不及待地鑽進去,接着是何氏,然後是高氏,孩子們也躍躍欲試。

三人走了十來步,李大成就覺得腳下的地直往下塌。

“媽呀。”李大成叫了一聲,何氏和高氏也跟着尖叫,只聽得撲通撲通三聲,三人全身沒了進去。

“娘的,這陷阱是哪個缺德玩意挖的。”李大成怒罵,還用想嗎?肯定是他那二弟挖的,幸虧不太深。他們只是扭傷了腳而已。

三人再接再厲,進入向李家進發。好容易到了堂屋,讓人喜不自禁地是,他們一家竟忘了鎖門。李大成瘸着腿,樂呵呵地去推門。

就在這時,咣當一聲巨響,一只大盆當頭兜下,裏面的臭水馊飯估計還有便溺,全都撒了出來,潑了李大成一頭一身。

李大成此刻連罵人都不敢罵,因為髒水會順進嘴裏。不光李大成倒黴,其他人也不太幸運。小孩子爬上床,床塌。何氏去摸菜壇子,結果摸出了條蛇,還咬了她一口,不知有毒沒毒。高氏去王氏房裏摳牆磚,被一個鐵夾子夾了手,痛得嗷嗷直叫。

雖然損兵折将,但仍沒擋住這夥人的積極性。李二成家幾乎被搬運一空。廚房裏的半袋子面沒了,半壺油也沒了。還有些零零碎碎的都拿走了。當晚,李七成過來查看,一見屋子被人洗劫一空,頓時大驚失色。再一問,原來是李家人幹的,不禁又松了一口氣。他立即請來鄉鄰和裏正做證,以免将來沒法向李二成夫妻交待。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李家的壞名聲也随之不胫而走。好在李家幾兄妹都已婚嫁完畢,暫時看不出什麽不好的結果。但等到後來,李大成李三成的兒女長大後,這個惡名聲才顯出威力。

話接正題。李家的黴運其實只是剛開始而已。先是高氏害了痢疾,上吐下洩,弄個半死不活,高氏夜晚起夜,茅廁裏頭的木板好端端地斷了,她一頭紮進了深不見底的糞池,險些沒被憋死。

又過了幾天,她睡了幾十年的從娘家陪嫁過來的大床的床腿斷了,再幾日,高氏去地窖拿東西,腳下一滑摔倒在地,老人本就骨頭脆,她這一跌竟跌斷了腿。她起初不舍得花錢,只請了郎中來包紮,耽誤了時機,那條腿算是廢了。

高氏臉色臘黃,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罵着兒子兒媳婦。想着連日來的一樁樁黴事。此時已經猛然明白,這一切都是人為的。看這手段二成和王氏做不出來,那就是青桐那個野賤種做的。高氏恨得咬牙切齒,氣得心口發堵,嘴裏不停咒罵李青桐,但也只是罵罵罷了,還能怎樣。她只能将這股氣郁結在心,時不時地罵剩下的兒媳婦孫女出氣。

那個把李家弄得人仰馬翻的李青桐,此時正啃着肥雞腿,修哉悠哉地坐着甲板上釣魚。而江希瑞則成了她甩不掉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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