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夫妻雙雙把家還(下)

林世榮因為去祭祖,特地穿了一身素色綢袍。頭發用一根白玉簪子簡單绾住,步态從容優雅,比平日顯得更加儒雅風流。青桐雖然鄙視他的人品,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相貌确實出衆。估計她娘白氏當初就是被他這副好皮囊給蠱惑了。

青桐正在暗自分析這個渣爹,卻說那林淑媛一看到父親,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她哭喊道:“父親,母親她……”說到中間,似乎再也說不下去了。

林世榮對黃氏的計劃知曉得不太清楚,玉冰清說得十分含糊。他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大事。

林淑媛放聲痛哭,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着林世榮的腿,斷斷續續地說道:“父親,母親和表哥被人害了……請父親一定要為母親做主。”

林世榮是深知這個女兒的個性的,她性子驕傲沉靜,不像淑婉那樣外露。能讓她這般失态,那事情一定很嚴重了。林世榮的眼皮不安地跳了幾下,胸口像壓了一塊巨石似的,沉悶壓抑。

“成何體統,你先起來。”林世榮大步朝屋裏走去。

何家黃家小厮也要混着跟進去,卻被林淑媛厲聲制止了:“你們都在外面侯着。”說罷,她一揚下巴,像平常一樣頤指氣使地吩咐林安源和書棋:“你們倆也在外面等着。”

林安源沒理她,他知道這些人一定會颠倒黑白,将所有責任都推到不在場的姐姐身上。他若不在場,根本不會有人替他說話。

等林淑媛走後,林安源也擡步跟上。

青桐本想這時就下去,但她看到何家和黃家的下人都在院中站着,便改變了主意。

林安源進屋後沒多久,便聽到了林世榮氣極敗壞的吼聲,以及黃氏沙啞絕望的哭聲。青桐算算時間,藥效應該已經過了,他們是該醒來了。

當時黃氏給她下的“軟骨香”時效不長,只是讓她暫時失去抵抗能力而已。因為何景賢和劉管家還有後招。青桐又經過一會兒折騰,能到四人齊聚時,香味已經淡了。只有青桐的混合高效藥在起作用。

青桐側耳細聽,林世榮開始冷靜下來了,他這人最愛面子,所以第一個想到的是“家醜不可外揚”,因此喝斥了幾句便說道:“來人哪,将太太搬到車上去,對外就說中了暑氣。”

林家小厮忙去尋找木板來擡黃氏,因為黃氏雖然清醒,但今日“運動量”過大,導致雙腿發顫,暫時走不了路。

青桐這時決定要下去了。

這時,何家和黃家的四個仆人已經移到樹下說話。

那黃文最先開口:“你們說那林青桐到底在哪兒?”

何三搖頭道:“不知道,按理說她應該在院裏啊。”

何四道:“我覺得這事一定是她幹的。”

黃文陰測測地道:“那還用說。”他黃眼珠一轉,小聲提議道:“我們如今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不如一起商議商議該如何将功折罪。”

其他三人都有些意動,翕動着嘴唇剛要說話。

忽聽得屋裏傳來一陣大叫聲:“我的人哪,何三何四,劉管家——”

何三何四對視一眼,臉上又喜又怕。兩人不敢怠慢,像哈巴狗似地跑進了屋。

黃文黃武也跟順着硬闖進去。

青桐主仆三人從樹下躍下,大搖大擺地向屋裏走去。

她走到門口,就聽見何景賢用陰冷殘酷的聲音罵道:“黃氏,林世榮,這就是你們要送給爺的禮物?好好,好極了。你們好好給我等着!”

何景賢身上穿着下人穿的灰布衣裳,由于衣服太小,他那一攤肥肉硬撐了出來,随着他那癫狂的笑聲一上一下的顫動着。

林世榮低聲辯解道:“何公子,林某并不知情。都是黃氏這個毒婦私下所為。公子請放心,林某一定會給您一個交待。”

躺在木板的黃氏一臉衰敗,像是一棵遭受冰雹摧殘的菊花似的。面如黃土,眼神空洞而瘋狂。

她聽到林世榮這番撇清的話,突然哈哈大笑三聲,咬牙罵道:“林世榮,你說你不知情。若是沒你的首肯,我怎敢這麽做?出了事,你總是推得一幹二淨!哈哈。”

這 時玉冰清插話道:“姐姐,事到如今,你何苦要攀咬別人,難道老爺也首肯你害我不成。”說着說着,她突然悲從中來:“老爺若非妾身今日命大,又有四小姐舍身 相護,妾身差一點就見不到老爺了。”原來,黃氏今日想來個一箭雙雕,先把陷害青桐的名頭載到玉冰清身上,再以青桐反擊的理由除掉她。這樣,她一下子達到了 兩個目的,又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林世榮聽到愛妾的哭訴,又想起黃氏今日這般有辱門風的做為,萬一此事傳揚出去,他的臉面往哪兒擱?更何況又得罪了何景賢。種種情緒積攢在一起,林世榮終于爆發了。

他五官扭曲猙獰,擡起一腳,将木板上的黃氏踹到地下,一腳踏在她的胸脯上,低下頭狠狠地罵道:“你這個毒婦,妒婦,我林世榮是瞎了眼才娶你進門。你不容妾室不容子女,将好好的林家弄得烏煙瘴氣。我回去就把你休了!”

林淑媛和林淑婉吓得深身發抖,一起撲上去懇求林世榮。

林世榮恨屋及烏,對她們也沒了往日的溫情,一巴掌甩出去打在林淑媛臉上,喝道:“這兒是你們該呆的地方嗎?還不滾出去!”

這時,黃啓功也已悠悠醒轉,他迷糊一陣才弄清自己的處境。他還沒來及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便看到林世榮痛打自己的姑母。

他當下大怒道:“姑父真是了不得的英雄好漢,當着我黃家人的面就這般對待姑姑,不知私下裏又如何?”

黃氏絕望到極處,不哭反笑:“讓他打,好打醒我這個瞎了狗眼的。”

林世榮冷冷掃了這姑侄女一眼,臉上的嫌惡甚至懶得遮掩:“黃啓功,你還是好好想想自己怎麽辦吧?”

黃啓功當時還是有一點意識的,他記得自己……他的臉色刷地一下變得蒼白起來,再沒底氣跟林世榮高聲說話。

坐在角落裏的何景賢忽然發出了一陣像野獸一般的笑聲:“精彩,精彩,原來還有比我更丢臉的。啧啧……”笑着笑着,他無意中一擡頭,正好透過門縫看到了林青桐。

他的眼中霎時發出兩股灼灼怒火,恨不得立即将青桐當場撕吃了。他顫着雙腿,搖搖晃晃地向門口撲去。

衆人一驚,目光一齊聚到門口。青桐從從容容地站在那兒,臉上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做出了一個英村女王的标準手勢:“衆位好。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精彩的事情?”

她的話音一落,便聽見了屋裏此起彼伏的挫牙聲。五六道怨毒仇恨的目光像利箭一般向她射來。

林安源欣喜而擔憂地叫道:“姐姐……”

青桐沖他點點頭。這時,何景賢龐大的身軀已經晃到了門口。林安源一個箭步沖上去要去抓他,卻被眼疾手快的何四給拖住了。

青桐像看一堆腐肉似地看着何景賢,用平靜淡定地聲音勸道:“何公子,你剛剛經歷一場劇烈群戰,身子太虛弱,不宜激動。”

“我要掐死你——”何景賢像一頭發狂的野獸一樣不管不顧地向青桐沖過來。

青桐禮貌地給他上了路,巨大的沖力讓何景賢想停也停不下來。只聽“咚”地一聲巨響,他一頭紮進了臺階下面,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屁股朝天的趴在地上半晌沒動。

“少爺少爺。”何三何四沖下臺階去扶何景賢。

何景賢翻身坐了起來,此時的他愈發慘不忍睹,額頭青了破了,鼻雪橫流,門牙掉了兩顆。

“小賤人,你等着!”門牙的缺失讓他罵人都有些漏風。

青桐說道:“何公子,我也沒做什麽,你何苦對我這麽五體投地?”

何景賢氣得直喘粗氣,他再沒力氣去找對手算帳了

青桐優雅地轉過身來,看向裏面的黃氏和黃啓功,關切地問道:“太太,表哥大人,你們還好吧?”

黃氏睜着一雙像是從地獄帶來的眼睛,她的臉上浮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她對青桐有氣無力地招招手:“來,好孩子,我有話對你說。”

青桐一臉詫異,林安源的心頭猛地湧上一陣不安,大聲制止道:“姐姐不可!”

黃氏死死地盯着青桐看着,挑釁地說道:“怎麽,你怕我?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連一句話都不敢聽?”

青桐嘆息一聲:“你要說,我就聽吧。”

青桐微微低下頭,“你說吧,我和爹都在聽。”黃氏早就做好準備,突然舉起手中的簪子用盡最後一點力氣,猝不及防朝青桐的右眼狠狠戳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一瞬間,青桐的身子靈活一轉,一把扯過離她最近的林世榮,說道:“快來聽,她有話說。”

林世榮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青桐摁下頭去。黃氏的簪子狠狠地刺進了林世榮的左眼。

林世榮“啊”地一聲發出慘叫,雙手捂着鮮血淋漓的眼眶。黃氏呆若木雞,帶血的簪子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老爺——”下人怔了一會兒才猛然反應過來,紛紛朝林世榮湧過來。

青桐趁亂拉起林安源,小聲說道:“快走吧。回家給老爺請大夫去。”

林安源有些遲疑,青桐硬把他拽走了。

何景賢不知什麽時候悄悄離開了。

太陽已經西斜,晚霞流光溢彩,整個龍福寺沐浴在血紅的我夕陽下,顯得十分輝煌壯觀麗。這跌宕起伏的一天終于要過去了。

姐弟兩人比其他人先到家。為了讓白氏等人了解形勢,她簡短地做了個說明。

白氏和白媽媽等人吓得面無人色。白氏喃喃自語道:“貓兒,你惹了大事了。他們不會放過你的。你爹、黃家、何家都不會放過的。我們該怎麽辦?”

林安源倒顯得很鎮定:“母親,事情已發生,害怕也沒用。我們好好想想法子吧。”他接着又道:“也不知道元龍哥哥什麽時候回京?”

當天晚上,天黑以後,黃氏才被人擡回來。林世榮也請大夫來看傷勢,那只雙眼可能要廢了。林世榮心中又添了對青桐和黃氏的恨意,自不消說。

黃氏回來後便陷入瘋癫狀态,時好時壞。壞時六親不認,打人咬人砸東西,無所不為。

林世榮命人把她遷到一處僻靜的院落,只配些粗笨的不值錢的家具,任她砸去。不過繩子布條倒是一樣不少,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

黃家的人第二天便來了。來的是黃雅芙和黃氏的嫂子杜氏。三人抱頭痛哭一陣,趁着黃氏清醒時說了半個時辰的話,至于內容為何,青桐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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