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血濺寶珠寺(下)
青桐讓灰灰菜和喇叭花将車上的人拖下來,扔進廟裏給他們補充貨源。扔前三個倒沒什麽反應。待扔到關雷橫時,關雷橫竟突然醒了過來,用絕望的聲音懇求道:“女俠,你給我們兄弟一個痛快吧。我求你了!”青桐冷笑不語。
關雷橫想了想,咬牙說道:“我實話告訴你,我的師父關原野,我因手頭緊,私自接了這個任務……即便我死,也不能辱了師門的名聲。”
青桐冷諷道:“你已經辱了師門的名聲,‘閑雲野鶴’關大俠的弟子,竟做出這等讓人不齒之事,你還有臉活着嗎?”
關雷橫滿臉羞愧,“是,我沒臉了,請給我個痛快!”她見青桐不為所動,臉色灰敗,便決定自行了斷。青桐立即封了他的穴道。想了想,決定暫時留下他,把其他人扔進了廟裏。
一切都準備完畢,只等乞丐們開動。
青桐舉着鐵棍,粗着嗓子喝道:“你們為了錢財坑害無辜,老子就算殺了你們也是應當,現在給你們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好好幹,我在暗處盯着你們。”
乞丐被她方才那一通神功給吓怕了。連連點頭稱是。
青桐忙活了大半天,不覺有些餓了。喇叭花像是心有靈犀似的立即遞上一個大食盒,還有兩瓶酒。
“這是在裏面搜到的。”
青彎嘴唇一彎,抱着食盒找地方。她張習慣于坐在樹上欣賞敵人的慘狀。
尋了一會兒,她發現一個極好的去處,破廟的頂上,一棵百年古樹半斜過來,遮蓋住大半房頂,既利于藏身,又利于透過縫隙觀看下面的情況。
青桐抱着食盒像貓一樣跳上了房頂,灰灰菜和喇叭花也随後跟上來。
青桐手撕一塊雞肉,對瓶痛飲。
破廟中,好戲已經開場。
這些人乞丐為了銀子,争先恐後地上前将黃啓功和何景賢兩人的衣服扒掉,如狼似虎地撲上去……
黃啓功驚恐萬狀地大叫大喊:“我是黃家少爺,你們敢——”他的聲音很快便淹沒在喧嘩和騷亂之中。
何景賢的舌頭受了傷,連喊話都不利落:“都、滾開……”
令人心驚肉跳的哀喊聲、和群獸般的粗重喘息聲、淫猥的獰笑聲……聲聲入耳。
喇叭花和灰灰菜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們有些後悔坐在了這個位置。
青桐的聲音帶着冷意:“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太殘忍了些?抑或是有些可憐他們?你們要想清楚,如果我們不動手,今日被乞丐們輪奸的就是我們三個!”
兩人聽罷打了更大的寒戰,顫聲說道:“不,小姐一點也不殘忍,他們是罪有應得。”
青桐遞給她們一人一個雞腿,猛灌了一大口酒,聲音低沉而清晰地說道:“五年前你們初到我家時,我就說過,跟着我你們要做好準備。我不會苛責虐待你們,也沒那麽多臭規矩,但有一條,得跟我步調一致。”
喇叭花和灰灰菜低頭一起答道:“奴婢謹記在心。”
青桐想起兩人在林世榮假意後悔時,輕輕嘆息一聲,接着說道:“再說一下我的原則,省得你們關鍵時刻犯迷糊。
“我們人呢,要恩怨分明,不報恩,人聽說了以後就不會對你施恩;不報仇,人聽說了以後就都來欺負你;善良和豁達不是讓別人繼續為所欲為的原因,不是所有的忍讓都會讓人幡然醒悟,好人不是委曲求全的代名詞,善良和愚蠢也是兩回事。
那 些壞了很多年的人,你真的以為他會突然醒悟嗎?要醒悟早醒悟了,那不過是死前的權宜之計罷了。我清楚得很,他們做那麽多壞事還心安理得、理直氣壯。那是因 為在他們心裏早有了為自己開脫的理由:壞人們從不覺得自己是壞人,他們一切都是別人的錯,我是無辜的被逼的,迫不得已的。我殺你,是因為你礙了我的事兒, 對我的名聲有影響。我欺負你,是因為你軟弱你笨……”
青桐說到這裏,十分犀利地掃了兩人一眼,兩人呆呆地坐着,似有所悟。
兩個時辰過去了,廟裏的慘叫聲漸漸弱了,乞丐們的動作也小了許多。裏面傳出一陣陣難聞的氣味。青桐實在沒胃口了,她将剩下的肉和骨頭随手扔了下去,天氣這麽熱,一會兒該壞了,扔下去讓那些動物們吃吧。
動物們的嗅覺果真靈敏,她剛扔進去不久,四周便開始熱鬧起來,那些餓紅了眼的野狗、狐貍還有她叫不上名的動物一齊竄了出來,拼了命搶奪肉和骨頭。
又過了半個時辰,青桐在房頂上傳令,讓這些乞丐們先打掃戰場,歇息一會兒再戰。乞丐們一個個提着褲子,慢慢爬起來身上,有氣無力地打掃衛生。而何黃兩人已經氣息奄奄,人事不省。
青桐等他們打掃幹淨,跳下屋頂,命喇叭花和灰灰菜抱着事先準備好的壇子走進廟裏。她用割了兩人幾下,讓他們清醒過來。
黃啓功臉色潮紅,像一攤爛肉似的癱在地上,身下血漬片片。他睜着一雙仿佛淬着毒液的眼睛,死勾勾地盯着青桐,他想罵人,但已經沒有力氣。
何景賢頭發披散,全身上下是舊傷摞新傷,他像一頭半死的肥豬一樣呈大字形趴在地,兩條大粗腿不停地打着顫擺,污血從兩腿間汩汩流出,染紅了地上暗青色的方磚。
他用兩手撐着地面,艱難地昂起頭,嘴裏發出困獸一般地叫聲。
他的舌頭被刀紮傷,說話含糊不清。不過,青桐還是猜出了他的大概意思: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青桐蹲下來用溫和的聲音問道:“何胖子,感覺如何?這一場菊花的盛宴,是不是讓你畢生難忘?”
“啊啊——”何景賢突然發起狂來,睜着赤紅的眼睛,張嘴向青桐咬來。青桐揮起一拳,輕輕一捶,他“撲通”一聲頹然倒地。
青桐站起身,拍拍袖子,說道:“這人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也罷,再給添些作料,讓他們走得有滋有味。”
說罷,她讓喇叭花和灰灰菜取出細鹽和蜂蜜,先在兩人的傷口上撒上鹽。她無數次的聽人說到“傷口上撒鹽”這句話,今日正好實驗一下。
看來這話應該是真理,因為鹽一撒下去,兩人便全身扭得像麻花一樣,五官挪移錯位,一起發出微弱而慘烈的叫聲。
等他們叫累了,青桐再讓人給他們身上塗上一層蜂蜜,這個倒不怎麽痛苦。但過了一會兒,效果就出現了。因這這裏蚊蟲橫行。他們的傷口本來就容易招惹蚊蟲,再加上蜂蜜,更是吸引衆多的花腳大蚊子、綠頭蒼蠅們還有各式各樣叫不出名的飛蟲們嗡嗡亂叫、一湧而上。
“啊……”
兩人在地上翻滾着,兩手無力地亂抓亂撓。
……
青桐掩上門,讓他們好生享受。
廟外的乞丐們抖衣而戰,有的人想趁機逃跑,被青桐像捉小雞似的抓了回來,随手一扔,摔了個七葷八素。
歇了一會兒,青桐再次像趕豬似的将二十多名乞丐驅趕進廟。三人再次爬上屋頂。
這時,太陽突然隐進雲層,天氣變得陰沉沉的。
喇叭花擔憂地看了一眼天色:“不好了,是不是要下雨了?”
天正是将陰欲陰,并沒有立即下雨。
青桐突然注意到寶珠寺周圍來的動物越來越多,不知道是她扔的肉還是血腥味引來了它們。
數量最多的是成群的野狗,他們睜着紅紅的眼睛,身子瘦骨嶙峋,肚皮癟癟的,看樣子是餓極了。它們在寺廟周圍不斷的徘徊,虎視眈眈地盯着裏面。青桐隐約記得有的野狗是吃屍體的。
灰灰菜和喇叭花看了一眼下面密密麻麻的野狗,心中有些發怵,趕緊問道:“小姐,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青桐閉目沉思,她的仇是報了。但真正的麻煩也來了。牽扯其中的這麽多究竟該怎麽處理?有的死不足惜,有的又罪不至死,但留下他們卻後患無窮。
她蹙着眉頭,半晌不語。
就在這時,灰灰菜突然驚呼道:“天哪,又來了一群大野狗。”
青桐聞聲朝下一看,見不遠處竄來一群像狗但又比狗大許多的動物。
這時,方才還在徘徊張望的野狗們,立即噤了聲,夾着尾巴頓作鳥獸散。
“那不是狗,是狼。”
狼群不是晝伏夜出嗎?怎麽白天出現了?
青桐心頭十分疑惑,但她不敢輕舉妄動。還好,她們藏在屋頂上,不用直接面對狼群。
這時,幾匹馬一起驚叫起來,不停地用四蹄狂刨着地面。
“小姐,咱們怎麽辦?馬兒……”
青桐看着那幾匹驚慌失措的馬兒,決定下去救它們。一是舍不得二是寶珠寺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天很快就黑了,她們徒步回去太慢又不安全。
做好決定,主仆三人各拿兵器小心翼翼地下了房頂。
群狼張着嘴巴,睜着一雙泛着綠光的眼睛,靜靜地看着三人。青桐小聲吩咐道:“走路要從容,別露出膽怯的神色。”
“是。”兩人一路強撐着走過來,脊背挺得僵直。
廟裏的乞丐們也發現了狼群的到來,一個個吓得渾身發抖,哭爹喊娘地大叫起來。
他們去頂門,可是這寺廟廢棄已久,那門早朽了,有等于無,根本擋不住什麽。
青 桐三人,一步步地挪到馬車跟前,那裏有幾只狼正圍着馬匹打轉,似乎在尋找下手的機會。三人背靠着背,互為犄角,一起示威性的晃了晃雪亮的大刀,與狼對峙半 晌。那狼終究不敢妄動。青桐飛快地解開自己的馬繩,讓灰灰菜駕車,她和喇叭花騎馬。三人起沖将出來。她們一動,狼群也開始騷動起來。青桐和喇叭花一起拉弓 射箭。如飛蝗一樣的箭矢暫時吓退了群狼。大概因為它們還有更多的獵物,所以群狼并沒有對三人緊追不放。
三人疾馳數裏,才逐漸放緩速度。
喇叭花和灰灰菜滿身是汗,像是虛脫了一樣,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小姐,我們沒事了。”
這時,一個沙啞的男聲冷不丁地接道:“林女俠,狼正好幫了你的大忙。”
青桐一驚,忙問道:“誰在說話。”
“在下關雷橫,謝林姑娘不殺之恩。”聲音是從馬車裏傳出的。
青桐猛地記起,她當時聽到這人自報家門時,稍一猶豫,便把他放下了。剛才走得急,一時沒想起,竟将他一起帶出來了。
青桐放慢速度,與馬車并行,她掀起簾子,一言不發地觀察着車裏的男子。
關 雷橫面帶慚愧,但目光尚算坦然。他的武功在衆人中是較高的,青桐所做的一切他都有察覺,還有何黃兩人所受的侮辱和慘叫聲,他都聽得一清二楚。何景賢當初并 沒有細說,他也不知道那些乞丐的事。但他在車中得知那些乞丐是何黃兩人特意請來準備招待林青桐她們時,他不禁怒火中燒。士可殺不可辱,這兩人着實過份了。一 時間,他是又悔又恨又怕。在車中的那兩個時辰,簡直是像幾年一樣漫長。當時,他別的不求,只求自己不要落到何黃等人那樣的不堪下場……
青桐慢慢移開目光,徐徐吐出一口氣:“你堂堂一個七尺男兒,竟聽命于被男人壓的猥瑣公豬,來對付我們。你不覺得羞愧嗎?”
關 雷橫沒有找其他借口,坦然承認道:“我事先并不知道這樁任務的細節,那何景賢只說讓我們對付他的仇人,然後将她交到王七手中便沒我們的事了。——他還說林 姑娘忤逆弑母,數次侮辱兩人,只想跟你一個教訓,再加上你表哥黃啓功佐證……”說到這裏,關雷橫突然打住:“算了,錯了就是錯了。我被人蒙蔽是腦子笨,被 你打敗是技不如人。姑娘無論是殺是刮,在下絕無怨言。不管怎樣,都多謝姑娘手下留情,沒有讓我受辱而死。”
“你不恨我?”
“不,不恨。我技不如人。”
青桐多看了他一眼,略有感慨地說道:“說實話,我殺了這麽多人,每次他們臨死時,都會聽聽他們的遺言,但你這麽痛快認錯的還真沒有。單憑這一點,你還算是個人。”
關雷橫苦笑一聲,這算是誇獎嗎?
青 桐沉思半晌,擡頭說道:“好,我先饒你一回,但是,若你敢洩露今日的事情,或是若再讓我碰見你助纣為虐,你會跟何胖子一樣慘,而且,我還會将你被辱過的屍 身運回你的家鄉和師門展覽。讓你家世世代代以你為恥。”這世上并不只有女人才注重名聲名節。不過史書上并沒有記載男子被辱的事件。但是以何景賢和黃啓功的 反應,她能猜得出,這種事大多數男人一樣不堪承受。
青桐這一番話說得關雷橫冷汗連連。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感激之意,“多謝,為了報答姑娘的不殺不辱之恩,關某會幫着姑娘解決後續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