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壞姐姐

秀千代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和常人不同的時候,是在五歲的那年。那一年久病不愈的母親深芳野去世了,而當天在醫院裏的人只有她一個。

“你要堅強地活下去,秀千代。”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深芳野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年幼的秀千代站在病床邊,看着醫生将白布蓋在她的臉上,把遺體推進了停.屍.間。

從頭到尾秀千代都沒有掉下一滴眼淚,大人都說,這可能是孩子無法接受母親突然離世,打擊太大所以沒有反應也是正常的。

但只有秀千代自己看到,在母親咽氣的一瞬間整個房間變成了紅色,将母親吞噬了。

而與深芳野離婚了四年的父親只在葬禮的當天出現過,他也沒有安慰秀千代,只是對她說:“你以後就和我一起生活吧。”

就是從葬禮結束之後,秀千代就經常能夠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但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能看到。

在齋藤道三的宅邸裏居住的時候,仆人們嘴裏流傳的最廣的一句話就是——

“秀千代大小姐能看到不幹淨的東西。”

後來多嘴的仆人漸漸地消失在了宅邸裏,而唯一一個會當着她面說她不祥的人也只有她的雙胞胎弟弟——齋藤義龍。

雙子視為不祥,所以在剛出生的時候深芳野就帶着襁褓裏的秀千代回到了娘家居住。而長子作為繼承人留在齋藤宅邸裏,齋藤義龍對秀千代這個姐姐充滿了不可言說的負面情感。

歸根究底,只是因為齋藤道三過于明顯的偏心。

雖然當時他們都是孩童,且為一男一女,但在這種注定将來會繼承家業的大人物家庭,從小開始就有無數的競争。

秀千代沒有去學校裏上過一天課,但她只要看過的書都能倒背如流;沒有學過的技藝,只要上手一遍就能得心應手。

這種與生俱來的天賦,讓齋藤義龍無比憤恨和恐懼。他時刻都在恐懼着自己沒有姐姐那麽優秀,遲早有一天姐姐會從他手裏輕而易舉拿走他的一切。

更不用說秀千代的名字,原本就是齋藤道三從舊名長井規秀中拆下來給她的。因為“秀”這個字本就是男性使用,特意給女兒起“秀千代”這樣的名字,只是在表達齋藤道三對長女的愛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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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齋藤道三将再婚後的次女歸蝶,以聯姻的方式許配給織田家的嫡長子作未婚妻,齋藤義龍對父親和姐姐的怨恨抵達了最頂峰。

——以你的資質,将來給你妹夫信長開車門都不配啊。要是秀千代是男孩子就好了,她是女孩子實在是可惜。

盡管在齋藤宅邸裏秀千代居住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去了現在的洋館,但當每年的新年聚會再看到秀千代的臉,齋藤義龍就會無法克制地渾身發抖。

尤其是當齋藤義龍知道秀千代對于他在乎的一切都不感興趣,那股怨恨就變得越發炙熱起來。

最終齋藤義龍尋求了某種力量的協助,他要徹底消除自己的恐懼,徹底殺死秀千代。于是針對洋館的詛咒襲擊事件,就這麽開始了。

五條悟打量着眼前的詛咒若有所思:“一般來說,能說話的詛咒也是有的。通常也只會說出一些生前執念的話,不過也都沒什麽研究價值。”

“可是這個詛咒,很有趣啊。”他的無下限術式抵擋住了般若詛咒的攻擊,繼續說道,“這個詛咒能說出邏輯清晰的話,這可是不得了的情報。”

“到底是什麽人對你心懷這麽大的殺意,會用這樣的詛咒來襲擊你呢?真是下了血本啊。”

但他現在沒有更多的時間來思考這個問題,很明顯這個詛咒比之前的詛咒強力太多。如果之前那個類蛇的詛咒等級是三級左右,眼前的般若詛咒的等級已經飙升到了準一級。

雖然在這裏打好像也沒有什麽問題,但畢竟在游樂場範圍內,又沒有設置帳。所以還是得離人群聚集的地方遠一點最好,五條悟抱着秀千代迅速轉移。好在摩天輪的東北方向有一個小湖泊,只要把詛咒吸引過去再設置帳就能放心解決掉它了。

般若詛咒緊緊跟在後面追過來,五條悟抱着秀千代抵達湖面之後停下來立刻就設置好“帳”。而在結界之內,般若詛咒噴吐咒力光球直沖五條悟而來,但攻擊在接觸到他之前就被無形的力量所擋開。

“雖然能機械式重複語句,但果然沒有智慧的。”五條悟依然抱着秀千代,“要近距離地看看這個詛咒嗎?”

他這麽對懷裏的秀千代說,聽到他這話秀千代擡起了頭。她眨了眨眼确定他沒在開玩笑,于是便轉過去和那個般若詛咒對上了視線。

“殺了你————!!”

詛咒看到秀千代的一瞬間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樣,又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嘶吼聲。它拼命地朝着五條悟和秀千代這邊抓撓着,想要沖破那層無限的阻礙,将秀千代撕成碎片。

秀千代打量着詛咒,一時沒說話。而五條悟則發現這個般若詛咒的咒力好像比剛才又強了一些。如果說之前剛襲擊過來的時候最多稱得上準一級,那麽此刻的詛咒或許已經蛻變成了一級詛咒。

他還從未見過詛咒會在這麽短的時間之內變強;而且這種沒有智慧的詛咒,竟然精準地将恨意只傾注在秀千代一個人的身上沒有大開殺.戒。

“真是可疑又有趣的展開啊。”五條悟的臉靠近秀千代,“我姑且問一句,你知道是誰如此恨你嗎?”

秀千代沒說話,她還在觀察着詛咒。形貌和特征都和畫冊裏一模一樣,如果不是五條悟堅定地說世界上并不存在妖怪只有人心形成的詛咒,秀千代會覺得眼前的般若詛咒是從畫冊上跑下來的。

般若在畫冊中和傳說裏被描述為嫉妒之心所産生的怨靈,是活人(通常為女性)的怨恨所誕生的鬼怪。生者的靈魂離開軀體化為怨恨殺死對方,如果可以回歸本體就稱之為“生成”;但是當仇恨占據全部的心智,整個人都會化為鬼,也就是徹底的般若化。

秀千代臉上出現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五條先生,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好啊。”五條悟點點頭,“不過在此之前你應該先回答我剛才的問題,需要我複述一遍嗎?”

“不用了,我知道是誰想要殺死我。”秀千代平靜地說,“但是這個問題要在我得到解答之後才能告訴你。”

五條悟騰出一只手來利落地祓除了般若詛咒。接着在帳消失的同時帶着她回到了岸邊。人群都被摩天輪那邊的狀況吸引過去了,所以沒人看到他們兩個的突然出現。

“好了,你現在可以說出你的問題了。”

五條悟将秀千代從懷裏放下來,他貼近她的耳朵以一種極為親密的姿态說。

“你想要從我這裏知道什麽?”

秀千代的耳朵因為五條悟的氣息而變得通紅,但她面無表情地說:“五條先生你認為,作為更優秀的個體被原本不如自己的存在所嫉妒怨恨,就應該為弱者的無能負責嗎?應該要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去思考,去體貼他們的心情嗎?”

“老子我最讨厭正論了。”

聽到秀千代的問題之後,五條悟不假思索地回答。并且直接抛棄了之前刻意使用的文雅用詞。

“凡事給自己找那麽的理由和借口,聽了就反胃。”

“被怨恨了有什麽大不了,難道你還想要原諒他們,當一個完美受害者?”

聽到五條悟這麽說之後,秀千代點了點頭:“我的問題得到解答了,謝謝你五條先生。”

雖然不知道秀千代此刻問這種問題到底想表達什麽,但五條悟根據資料和近距離接觸她之後得到的信息綜合判斷,齋藤秀千代所遭遇的怨恨就是來源于她身邊的人。

五條悟推了推墨鏡:“不客氣,我很樂意解答秀千代你的任何問題。那麽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是誰如此怨恨你,以至于都出動了準一級詛咒來殺掉你?”

秀千代微微低頭,露出了一個有些苦惱的微笑:“是我弟弟齋藤義龍。”

——果然。

這個幕後主使者和五條悟在拿到資料之後推斷的一模一樣,但令他不解的是,既然齋藤先生如此鐘愛這個長女,那為什麽又在放任長子迫害她?

一邊花費重金請咒術師保護秀千代,一邊放任自己的兒子去咒殺親姐。作為一家之主的齋藤先生只需要管教好自己的長子,秀千代也不用遭遇這種危險。

說到底這種大人物家的內部糾葛可真是令人渾身難受,散發着濃郁的惡臭氣息。

于是五條悟問她:“關于你弟弟咒殺你的這件事,你父親知情嗎?”

“他知道。”秀千代回答,“五條先生不是覺得剛才我的問題很奇怪嗎,其實一點也不奇怪。因為所有人都這麽暗示我,我也本以為就應該是這樣。”

說着她沖着五條悟又笑了起來:“可是在聽到五條先生這麽說之後,我的心情好像變得舒暢起來了。”

秀千代面對着五條悟深深地鞠躬:“謝謝你,五條先生。”

因為這是真心實意的感謝,因此五條悟反而有些手足無措。他再度推了推墨鏡,掩飾性地說:“這沒什麽好感謝的,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得回去了。”說完他就向前走去。

而留在後面的秀千代完全沒有移動腳步,她将目光投向剛才祓除詛咒的地方,用只有她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地說了一句“做得不錯”。

“不過還是不夠……再努力一點吧。”

“我親愛的弟弟。”

而走遠了一點兒的五條悟轉過來發現她還沒跟上,于是倒轉回來直接拉住她的手往前走。

“走吧,回去了。”

然後在秀千代乖乖地任由他拉着往樂園外面走的時候,五條悟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突然轉頭看向秀千代。秀千代被他的目光盯得一愣,完全不明所以。

五條悟湊到她面前低聲說:“你剛才在摩天輪裏是親了我吧?我說啊,你好大的膽子。”

“不可以這樣做嗎?”秀千代一臉迷惑,“那五條先生講那個故事又是為什麽呢?”

——那只是随便找了個話題而已啊!

五條悟被哽住了,然後用近乎咬牙切齒的語氣說:“當然不可以,哪有這麽突然親上來的?”

秀千代領會精神:“我知道了,對不起五條先生。以後我會提前取得同意,然後再這麽做的。”

“哦……啊???”

作者有話要說:

老師:怎麽可以随便就親親

大小姐:我會很禮貌進行詢問的,如果你拒絕我再強行

老師:你是真的不對勁.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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