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切膚之愛

七海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他是被放生蓮背回來的。因為當天晚上他并沒有回到咖啡店,因此天亮之後放生蓮便進山尋找,最終在形代神社的附近找到了受了傷的七海。他被背回來之後一直昏迷不醒,發着高燒。

“幸好沒有出事。”放生蓮松了一口氣,接着他更加憂心忡忡。“齋藤小姐恐怕兇多吉少,你……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七海沒說話,只是站起來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日落之後就進山吧。”

見他的表情沒有絲毫動搖,放生蓮也就不再多話。七海心裏很清楚,咒術師本來就是時刻面對死亡的職業,在任務中喪生的咒術師不計其數。

秀千代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日上山的情況很明顯超過了他們這些一年級應該應對的範圍,他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撤離,然後換更高等級的咒術師前來。

理智告訴他應該這麽是最優解,但七海還是再度踏入日上山,他必須将秀千代帶回來。這個決心和五條悟的臨行囑托無關,他只是遵從自己的內心的想法。

七海揮動咒具祓除了眼前阻攔的詛咒,繼續朝着山頂進發。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日上山開始了山鳴。就好像是在恸哭一樣,連帶着詛咒也越發地強力了起來。

“她一定還活着。”七海如此盲目地堅信着,“秀千代她不會這麽輕易死去,她……還要回去見五條學長,她不會死的。”

他看着眼前浮現出來的詛咒靈體逐漸彙聚成龐大的詛咒,冷靜地握住咒具:“我和秀千代,都會活着離開這裏。”

就在他對抗那個彙聚了死亡巫女們怨念的詛咒的時候,身後再度出現了那個黑色的濡濕巫女。她被嚴重腐蝕的手臂抓住了七海,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來。

窒息的感覺一瞬間籠罩了七海,他想要掙脫但完全使不上力。濡濕的巫女身上詛咒的氣息異常濃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她等的人也不是你……為什麽……你還要來……”

骨頭斷裂的聲音響了起來,七海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四肢骨折,即便是身體施加了咒力強化,可還是無法抵抗如此強大的詛咒。地面上憑空出現了一個柩籠,将痛暈過去的七海整個裝了進去。

在注視着七海被裝進柩籠之後,濡濕的巫女緩緩地消散,朝着另一邊放生蓮的方向彙聚了過去。

————

在秀千代的母親深芳野還活着的時候,曾經有一次這麽告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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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你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怒氣。”面容美麗的女人撫摸着她的頭發,“只有這樣,你才會平安長大。”

當時年幼的秀千代站在房間中心,原本裝潢精致的房間像是被某種巨大的力量摧毀過一樣,滿地都是殘破的家具殘骸。她擡起稚嫩的臉,不解地看着深芳野。

“為什麽我不能發怒呢?”

秀千代這樣向深芳野提問:“如果我生氣的話,就代表我是個壞孩子嗎?您和父親離婚,是因為我不夠好嗎?”

“不,不是這樣的。”深芳野抱緊了秀千代,“我的阿秀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是最獨一無二的。你比任何人都要優秀,我一直都為你感到驕傲。”

她的微笑中帶着濃重的憂愁:“可是阿秀,太過于優秀的存在總會被忌憚。你要克制自己的怒火,不要讓這股力量傷害到你在乎的人。”

——“你要用你的力量,去保護你所愛之人。愛和詛咒……本來就是同一種東西啊。”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秀千代終于蘇醒了過來。她全身都浸泡在夜泉之中,夜泉中死亡之人的怨念不斷地朝着她身體湧入。

那些後悔的、不甘的、遺憾的、喜悅的、憤怒的、哀傷的、羞恥的……種種情緒融化在夜泉裏,如同巨大的洪流沖擊着秀千代,要一口氣将這數以萬計的情緒全部塞入她的腦海之中。

“……閉嘴。”她看着眼前的黑色木板,“別妄想用這種膚淺的情感來動搖我。”

黑色的柩籠安置在彼岸湖的中心,黑色的水流不斷地向內洶湧地彙聚。就在重瞳少女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柩籠開始劇烈搖晃了起來。就像是裏面有什麽東西即将要沖出來。

“都已經浸泡在夜泉裏整整兩天了,還是這麽不安分。”重瞳少女——也就是果心居士眯起眼睛,“就連置身于死亡彙聚之所,也不能壓制住她身為人的意識嗎?”

“她對那個叫做五條悟的人,還真是執念深重到令人惡心。”

“你這樣的血脈存在竟然也會執着于愛,真是可笑至極!”

說完她戴上了那個奇怪的面具,開始對着不斷搖晃的黑色柩籠施加術式,以此來加固柩籠對秀千代的封印。

秀千代的指甲已經全部剝落,指尖傷口的血順着蒼白的手腕不斷地流淌。她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依然在用盡全力去打開柩籠的蓋子。她此刻完全無視一切,一心只想着要沖破阻礙殺了那個重瞳少女。

柩籠表面的封印不斷地加固,但裏面秀千代因為吸收了怨念反而增強了力量。怨念尚未形成詛咒便已經彙聚在她的身體裏,成為了力量的一部分。

伴随着黑色柩籠的搖晃加劇,最終砰的一下整個蓋子被掀飛,重重地砸在了水面上,濺起一大片的水花。果心居士見柩籠已經被徹底打開,但是夜泉卻并未溢出,只能啧了一聲毫不留戀地離開了彼岸湖。

“你果然是個怪物,夜泉中心彙聚的死亡怨氣都無法讓你徹底改變……看來得尋找其他更加強力的詛咒了。”

打開了柩籠的秀千代從裏面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被水徹底濡濕的長發緊緊地貼在她的臉上。原本漂亮的眼睛徹底變成了蛇類的豎瞳,她清晰地看到了殘留在地上的術式殘穢,然後立刻追了上去。

“……別想逃。”

她喃喃自語,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根本就不是以人類的方式在奔跑。硬要說的話,她現在的奔跑姿勢如果多長出一雙腿,或許會更加和諧一些。

秀千代一路追蹤着術式殘穢抵達了一個山洞裏,就在快要抓住果心居士的時候,她将一個柩籠丢了過來。

“這是最後的抵抗嗎?”秀千代看着果心居士,腳下又開始泛起黑色的氣泡,伴随着她的話語氣泡翻湧地更加活躍。“你以為這種東西,就能延緩你死亡的時間嗎?”

“我可沒這麽想。”果心居士笑了起來,明明是少女的身體,此刻卻發出的是男人的聲音。“但與其現在殺了我,倒不如看看這個裏面是什麽比較好吧,這可是你幽婚儀式的對象呢。”

秀千代輕輕地冷笑了一聲,擡起手順了順她的長發,接着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标準笑容:“——去死。”

話音未落龐大的咒力瞬間爆發,咒力如同箭雨朝着果心居士的方向傾瀉而下。果心居士只是閃躲着咒力的攻擊,并沒有想要還擊的意思。秀千代此刻根本沒餘力去想他怪異的舉動,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殺了他。

被秀千代阻攔無法逃離的果心居士受了不少傷,他放出了大量的詛咒來阻礙秀千代的攻擊。然後就在她的咒力箭雨祓除那些詛咒的同時,将那個拿來阻攔的柩籠直接擋在面前。

柩籠被箭雨擊中碎了一地,同時将裏面的內容物徹底暴露了出來。

眼睛已經徹底蛇化的秀千代根本沒有看柩籠裏是什麽,一心只想要将果心居士連帶眼前的一切全部抹除掉。而果心居士一點害怕的樣子都沒有,甚至發出了嘲笑聲。

“……秀千代?”

這個聲音讓她的手偏了一下,箭雨的位置落在了旁邊,并沒有傷到他分毫。

柩籠中便是之前被濡濕巫女裝入其中的七海,他除了骨折之外傷勢并不嚴重。只是因為劇痛,他眼前所看到的東西是重影,七海聽到了秀千代的聲音才知道她還活着,還有餘力和這個詛咒師戰鬥。

“你的同伴就在眼前,與其來殺我,不如想辦法救救他。”果心居士哈哈大笑,“我們都在彼此的攻擊範圍內,你要用他的命來賭嗎?”

“閉嘴。”秀千代腳下的黑色泥沼開始蔓延開,她冷笑的臉頰上慢慢地透出隐隐約約的鱗片。

七海勉強擡起頭,卻被眼前的一幕駭到失語。因為眼前的秀千代嘴角不斷地有血湧出,雙手也是血肉模糊,整個人僅僅是站着都很勉強。她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完全是憑借一口氣在戰鬥。

但奇怪的是他并沒有看到她的蛇目,在七海的看來秀千代除了受傷之外并沒有任何異樣。

——再不停下,她會死的。

“秀千代……五條學長他還在,等你回去……”

雖然七海也不想要放過這個詛咒師,但他不能眼睜睜看着秀千代在這裏和果心居士同歸于盡。于是他只能這麽喊出來,成功地在秀千代用盡全力之前阻止了她。

這句話比什麽都有效,秀千代頓時停了下來,原本浮現在空中的咒力箭矢消失無蹤。趁着她愣神的一剎那,果心居士逃走了。

秀千代搖晃了一下,整個人向前倒在了七海的旁邊。七海咬着牙忍住劇痛伸出手搭在她的頸側,在感覺到脈搏還在跳動後松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咒術高專的之內,被伏黑甚爾重傷瀕死的五條悟顫動了一下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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