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比詛咒更可怕的是純粹的愛意
“……不僅僅是那一百多人, 甚至他的父母也都……”夜蛾正道揉了揉額角,“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五條悟的表情徹底崩掉, 他第一反應就是徑直沖出去找夏油傑。見五條悟就這麽沖動地跑掉了, 夜蛾正道只能嘆氣。
“這個交給我吧。”他對秀千代說, “現在雖然不确定他寄來這個照片是想做什麽, 但為什麽是九相圖呢?”
“難道傑他想要偷走這個嗎?”
秀千代回想起那個短信, 決定保持沉默。她把照片交給夜蛾正道之後, 還多問了一句:“老師, 這個扣子也要交給你嗎?”
“這個就不用了。”夜蛾正道雖然不太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 但誰還不是學生過來的,送扣子代表了什麽他當然很清楚。“你保管就好。”
秀千代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這枚染血的扣子, 本想要丢棄掉, 但她又收回了手:“算了。”
她在返回寝室的路上遇到了家入硝子,很顯然她也知道了。但對比五條悟的驚愕來說, 她顯得要冷靜理智很多。
“是秀千代啊。”家入硝子彈了彈煙灰, “要聊一下嗎?”
她靠着欄杆望向遠處:“說實在的,夏油做出這種事我好像一點也不驚訝。他和五條不一樣,是很典型的優等生呢。你知道嗎,從前他們兩個在學校裏打架, 夏油甚至會先報備一聲再開打, 很好笑吧。”
“家入學姐。”秀千代說,“你很難過吧?”
家入硝子吐出一口煙,看着煙霧在空氣中逸散:“我才不難過呢, 他就是個笨蛋而已。”
“确實, 論無能為力這件事, 确實沒有任何人比你有資格說。”秀千代冷靜地戳中了最讓家入硝子痛苦的點, “因為你是治療師,不能輕易上前線的你只能等在後方為他們祈禱。”
“在診療室見不到人就是好事,見到了也算是有了結果。但往往最煎熬的事,不就是等待嗎?”
家入硝子轉過來看向秀千代:“你的讨人嫌的程度完全不比五條差呢,不過你說的确實沒錯。作為咒術師要面對的是各種死亡,普通人的死、同伴的死,這種事情不會停止下去。是令人厭惡的工作,夜蛾老師說的沒錯,不夠瘋狂的人無法成為咒術師。”
“我不會崩潰的原因在于我還要救我的同伴。秀千代你呢,又是什麽在維持着你的精神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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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個問題,秀千代微微笑了起來:“家入學姐,詛咒和愛比起來,是根本不值一提的東西。”
家入硝子看了她一會兒,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個瘋子可真是太好了。”
三年形影不離的摯友不是白當的,五條悟理所當然地沒有找到夏油傑。而秀千代将目光從正在閱讀的書上挪向寝室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一臉不爽的五條悟。
“夜蛾老師允許你現在可以進入女寝了嗎?”秀千代低頭翻了一頁書,“被他知道,你又要挨罵了吧。”
“管他去死啦!”五條悟罵了一句,直接用力将門摔上。可憐的宿舍門發出了巨響,連茶幾上杯子裏的水都被震出來了幾滴。“媽的。”
這種情況下秀千代竟然還能不為所動繼續看書,五條悟将自己摔到沙發裏,臉上的情緒徹底溢出。他抽過秀千代手裏的書丢到角落裏,打定主意自己不爽也不能讓她這麽自在。
“撿起來。”秀千代看着被丢到角落裏的書,“給你三秒鐘的時間。”
五條悟本來滿肚子的怨氣在看着秀千代的眼睛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啞火了。他本想再倔強一下,但最終還是罵罵咧咧地把書撿起來撫平放在秀千代的手裏。
“不就是一本書而已嗎。”五條悟鼓起一邊腮幫子抱着手臂生悶氣,“我在生氣!非常非常生氣啊!”
“我知道。”秀千代把書翻到之前看的部分繼續閱讀,“但再生氣也不能這麽對待我的書,如果剛才那麽做的人不是你,你以為我會這麽輕易放過嗎?”
五條悟把臉埋在秀千代的肩窩裏聲音異常低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啊……你們之前出任務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于是秀千代就把之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給了五條悟,聽完秀千代的話之後,她轉過去看他的臉。結果看到五條悟的眼睛都微微充血,臉上的憤怒表情倒是收斂了起來,不過這種狀态顯然更加令人憂心。
“也就是說,他覺得這樣最好嗎?”五條悟聲音有些喑啞,“但這不是更加奇怪了嗎,他明明之前最厭惡無意義的殺戮……”
秀千代将書合上放在一邊,伸出手摸了摸五條悟的頭發:“人是生而自由的,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自以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隸。”1
“什麽?”五條悟迷茫了一下,“你在背書嗎?”
秀千代向他示意了一下書的封面:“是盧梭的《社會契約論》啊。我早就說過了,閱讀是一個好習慣,你要少打一些游戲多看看書。”
“你管我。”五條悟的怒氣被她的這番話沖淡了不少,“總之我要找到他,不能讓他這麽錯誤下去。”
秀千代稍微向旁邊倒了一點,讓五條悟整個趴在了她的身上:“如果你不能說服他呢,要殺了他嗎?下的了手嗎?”
“我會的。”五條悟說,然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看着秀千代,“他給你寄來的東西是什麽意思,為什麽是九相圖和扣子?扣子的含義我知道不用你說,我想知道九相圖是怎麽回事。”
“我以為你會更關注那個呢。”秀千代覺得索然無味,“夜蛾老師把九相圖的照片拿走了,說他可能會想要來偷走這個。至于什麽意思,我完全不知情。”
五條悟懷疑地看着她:“你有很多事都瞞着我,從一開始就是。但因為很多都是小事,所以我不會在意,不過這次要是瞞着我的是大事,那麽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說完之後五條悟坐起來抓了抓頭發:“不行,還是先把他找到。萬一這個時候他又殺了別人怎麽辦,別人阻止不了他。”
他又看向秀千代:“你就老老實實呆在高專不要離開,聽到了嗎?我會讓硝子監督你的,絕對絕對不要亂跑。”
五條悟前腳剛走,秀千代就馬上換下了高專校服,穿着之前的和服離開了咒術高專。她給司機打了個電話,坐車返回了洋館。
“大小姐,外面有個自稱是夏油傑的人要見您。”女仆麻生拿着對講機對在客廳裏喝茶的秀千代說,“要請他進來嗎?”
秀千代點了點頭:“請他進來,你可以先去休息了。”
夏油傑穿着便服走進了洋館的客廳,然後坐在了秀千代的對面。他此時看起來反而氣色好了不少,像是終于放下了身上某些沉重的枷鎖。就好像是什麽吸飽了水分的植物,開始舒展葉片了起來。
但他們兩個都明白,他吸收的可不是什麽水分養料,都是濃稠的血。
“你怎麽知道我會來這裏找你?”夏油傑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原來這裏就是你和五條悟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啊。”
秀千代放下茶杯:“說說你的來意吧。”
“那個訊息是什麽意思。”秀千代看着他,“你知道什麽,或者說……誰要通過你轉告我什麽?”
夏油傑拿出一個渾圓的球,那是他降服的咒靈:“你覺得這個,很香是嗎?”
那個咒靈球散發着的濃香,瞬間掩蓋了紅茶的馨香。她不知道夏油傑此刻拿出這個是什麽意思,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操靈咒術是要将咒靈收服然後吞下去。”夏油傑将咒靈球捏在手裏,“那種味道惡心、令人厭惡,就像是生吞沾滿嘔吐物的抹布。可為什麽你會覺得這東西很香,你難道從來不覺得奇怪嗎?”
秀千代嗤笑了一下,然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難道你想說的是,因為我不是人類,所以才會覺得咒靈香甜可口嗎?”
“是啊。”夏油傑收起了咒靈,沖着她笑了起來。“‘古老血脈的唯一繼承者’,這個聽起來很像是咒術師家族的傳承對不對?但其實這只是一個謊言,一個延續了千年的謊言。”
“明治初期,由咒術師加茂憲倫制造出九個咒胎,被稱為九相圖。那個特級咒物是人類母親和咒靈之間所誕生的産物,非人非咒靈,介于二者之間。但終究它們也只是不完美的咒物,根本算不上是穩定的存在。”
“而你,齋藤秀千代。”夏油傑看着秀千代逐漸變化的蛇目慢慢地說,“你是比九相圖那種人工造物更完美,也更加穩定的天然存在。借由吞噬咒靈來增加自己的咒力,越是吞噬越會将自己推向更加非人的一側。”
“同為異端,你究竟是如何做到依然保持人類的狀态,而從不認為自己是咒靈呢?”
秀千代的蛇目紅的像是要滴血一樣,她低聲說:“你不是夏油傑。”
“夏油傑”的眼睛也開始慢慢地起了變化,他裂開嘴發出了刺耳的笑聲:“我的幻術完美無缺,你究竟是如何看出不一樣的?”他的雙眼出現了令人生厭的重瞳。
秀千代的腳下開始泛起沸騰的黑色霧氣,足下的地板開始寸寸龜裂:“你沒必要知道這麽多,因為你馬上就會死在這裏了。”
“——果心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