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歸
即便裴月神已經跟他說得很清楚, 江顯也并沒有放棄,對他來說,放棄是比堅持更難的選擇。
他仍舊每天來看望裴月神, 即使她并不需要,即使她身邊的人會将他趕出病房,他只能遠遠的看她一眼,那麽對于江顯來說都是異常滿足的。
他私底下準備着很多東西,他和裴月神的婚房以及寶寶的嬰兒房, 他學習很多孕婦知識和産後護理常識,他甚至報了個産前培訓班,每天認認真真的上課。
連續一個星期江顯都會到病房看她,姜善和吉祥左防右防也防不住他, 他總能找到她們都不在的時候進來看她一眼,跟她說兩句話, 哪怕一兩分鐘的時間,他也會用心的叮囑她很多事, 然後把自己記着的孕婦守則輕輕塞給她, 讓她有空就看看。
裴月神冷漠的看着手中的小冊子, 把它扔進垃圾桶,擡眸盯着江顯:“我說了不想再見到你。”
江顯将垃圾桶裏的手冊撿起來擦幹淨放桌上,心情苦澀地離她遠一些。
“你別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
“我如果每天看到你,遲早氣出病。”
“別這麽說。”他連忙搖搖頭。
他怎麽舍得讓她生病呢?現在她還懷着孩子, 生病會影響兩個人。
他苦笑着說:“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是我太想見到你了,你別生氣,別氣壞身體, 我會走,我以後不來了。”
就算來,也不會讓她知道了不開心。
他笑容蒼白,有些無精打采:“你……好好養胎,我先走了。”
江顯離開病房之前,吉祥回來了,看到他立即冷下臉,“你又來做什麽!”
江顯掃了她一眼,沒說話,擡腳繼續往外走,吉祥冷笑着說:“說了多少次,這裏不歡迎你,江顯我告訴你,就算我們老大不在,我也會替他守着他老婆孩子,絕不會讓你玷污,你死了那條心吧!”
江顯并沒有停留,只是離開的步伐格外緩慢沉重,他其實并不在乎其他人怎麽看待他,只是“玷污”二字到底刺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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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不配,但人活着總得向往希望,否則與死人有什麽差別?
今後為了裴月神能安心養胎,他不會再出現在她面前,他會做好萬全的準備,給她和孩子一個美好幸福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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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梁戎的消息了嗎?”
病房裏,裴月神看着吉祥問。
她看似平靜,實則無比緊張和期待。
這句話她每天都會問很多次,每次得來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沒有。”
吉祥不忍讓她每次都這麽失落,連忙握住她手安慰:“你別擔心,他會沒事的,咱們這麽多年也查過很多危險的案子,以前跟警方合作追捕殺人犯的時候還遇到過比現在更兇險的情況,不誇張的說,我們老大是刀口舔血過來的,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他一定沒事!聽月,他舍不得留你一個人,他會回來的!”
裴月神勉強的笑了下,低頭看向自己腹部,模樣逐漸有些出神,吉祥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可這樣子她實在擔心。
吉祥柔聲對她說:“今天天氣不錯,還出太陽了呢,咱們出去曬曬吧。聽月,你有了寶寶就得多走動走動,曬曬太陽進行光合作用,對你和孩子都好。”
只要是對孩子好的,她都願意做。
裴月神看向窗外的陽光,的确很燦爛,自從知道懷孕,她幾乎每天在病房裏躺着,是應該起來走走。
“好。”
吉祥喜出望外,連忙開始準備。
大家都知道這段時間的裴月神其實一直在強撐,怎麽會有人不難過不着急呢?喜歡的人生死不明,她卻不能去找他,還因為腹中的孩子不能太悲傷,她每天裝出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叫人看着實在心酸和擔憂。
吉祥像個奶媽子,裴月神不過是要出病房走走,她帶上許多東西,生怕呆會兒裴月神會渴着餓着,連吃的都帶上了。
她身上大包小包,還要騰出手扶着裴月神,裴月神笑了笑:“我自己走。”
醫院外有個小院子,草木旺盛,設有幾個亭臺和供人休息的長椅,曬太陽的時候嫌熱還可以坐在樹下的椅子上躲一躲陽光,倆人走了會兒,裴月神略有些腰酸,吉祥趕緊扶她在樹下坐坐。
沒過多久卻起風了,有些冷。
“這天真奇怪。”吉祥嘀咕一句:“要不咱回吧,你不能吹冷風。”
裴月神搖搖頭:“我想再曬曬太陽。”
吉祥不忍心掃她興:“那你乖乖在這兒坐着別動,我去給你拿塊毯子。”
“好。”
吉祥離開後,小院的風吹得更加厲害,裴月神頭頂的茂盛大樹傳來樹梢抖動的沙沙聲,她腳邊的草被刮得飄搖,風來一陣又一陣,而她目光沉靜的看着遠方。
她最近總是在想,是否自己一直以來都做錯了?是不是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拖梁戎下水?他如果沒有遇到她,應該會過得比現在更随心所欲,他那樣好的人,身邊會有各種各樣優秀的女孩子,等時期成熟他會娶一個溫柔賢淑的姑娘,然後平平安安的過一生,而不是為她涉險。
風過之後溫度上升,陽光更加的灼眼,裴月神眼睛酸澀發漲,她趕忙安撫地摸摸着腹部,閉上眼逼回淚意。
眼睛閉上後的世界像回到夢境裏的那一團黑霧,她好像聽到了腳步聲,眼睛前方像是遮過來什麽東西,替她擋住了樹梢縫隙裏刺眼的光線。
“怎麽來得這麽快啊。”
裴月神以為是吉祥,仍舊閉着眼,聲音聽起來有些懶,虛弱得沒精神。
對方沒說話,像是走到她面前,身體擋住大片的陽光,在她臉上落下厚重深沉的陰影。
“快嗎?”
這聲音溫柔略帶沙啞,是低醇的男性嗓音,是獨屬于梁戎的聲音,怎麽可能是姜善?
裴月神猛地睜開眼。
逆光下,男人半跪在她面前,他擡起手,輕拭着她眼角的濕潤,動作細致憐愛。
他有輪廓分明的臉龐,英挺好看的眉眼,他看自己的眼神溫情疼惜,還有濃濃的歉疚和心疼,是她的梁戎。
梁戎輕道:“抱歉,回來晚了。”
裴月神直愣愣的看着他,很怕這是自己的幻想,這段時間她不止一次這樣看到過梁戎,可每一次伸手想抓住他,想擁抱他的時候,他就像影子飄走,然後什麽也沒留下。
梁戎看她眼眶含淚,想觸碰他又害怕的樣子,着實心疼,這段時間緊趕慢趕,終究還是讓她擔心了。
他最不舍得看她落淚,平時沉默寡言說一不二的冷性子,碰上這種時候總容易方寸大亂。
他立即将她抱住:“不要哭。”
直到裴月神感受到真實的身體和真實的溫度,她才敢确定這就是梁戎,千真萬确。
可确認下來的第一件事她竟然除了哭,什麽也不會。
她真是憋了很久,所有的擔心,恐懼,無助,委屈像是找到正确的出口。
她哭聲嚎啕,委屈至極,将梁戎哭得心碎難言,少有的也紅了眼眶,聲音低啞啞的哄着:“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不哭,不哭了,我回來了,什麽都結束了。”
他回國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回家,所有人看到他都很震驚和驚喜,梁戎聽說裴月神在醫院的時候就慌忙趕來,剩下的話都沒聽全,也根本不知道還有個天大的好消息等着他。
吉祥拿着毯子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裴月神被男人摟在懷裏心肝兒似的哄着,裴月神像是怎麽也關不掉的水龍頭,哭得眼睛都有些腫,這可不行啊,她肚子裏還有個孩子呢,情緒太激動對倆人胎兒和母親都不好!
吉祥也很高興梁戎回來,可她顧不得高興,連忙跑上去圍着兩個人一陣轉悠,“別哭了啊,這這這……”
裴月神緊緊的抱着梁戎,哭腔很重:“你不要再離開我。”
“不離開,不走。”他也根本沒空注意表情扭曲的吉祥,只顧着和自家小祖宗膩歪。
“怎麽會來醫院的?哪裏不舒服?”
裴月神和吉祥一聽這話就明白他根本不知道。
“要不咱們先回病房再說吧。”吉祥終于找到說話的機會,嚴肅的告訴梁戎:“老大我跟你說,反正現在的聽月絕對受不得任何累,這天一會兒熱一會兒風的,怪折騰人的,還是回去吧。”
梁戎有些不明白吉祥話裏的深意,但他覺得裴月神住院一定和自己有關系,恐怕是憂思過度的原因,心裏又是一陣愧疚和自責。
他把裴月神抱起來:“要緊嗎?”
“沒關系的。”
他邊走邊問:“平時哪裏難受?”
“有時候會惡心,頭暈。”
梁戎蹙起眉:“醫生怎麽說?”
“從醫學層面和生理層面來說,我懷孕了,從倫理層面來說,你要當爸爸了。”裴月神頂着一雙紅彤彤有些發腫的眼睛,甜甜的笑着對他說。
梁戎忽然停住腳步,怔住了。
他盯着裴月神笑盈盈的臉,就這麽木然的抱着她站在院子裏沉默好幾分鐘。
裴月神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
他突然覺得口幹舌燥,心跳得非常快。
他張了張嘴,謹慎的問:“什麽?”
裴月神靠在他肩上,挨近他的耳朵,用氣音小聲卻甜蜜的重複:“梁戎,你要當爸爸啦。”
梁戎眼神顫動,他轉頭看向吉祥,吉祥也笑着對他點點頭:“恭喜啊老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梁戎恍惚地看向裴月神,以及她腹部。
她的手指輕輕緩緩的撫摸在上面,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溫情柔和,和他曾經想象過的畫面一模一樣。
在遇到裴月神之前他從來沒想過成家這種事,沒想過未來會喜歡上怎樣的女孩子,更沒有想過自己還會有孩子。
可這個孩子……這個還在裴月神肚子裏,甚至還沒有顯懷的孩子,忽然戳中他心底已經空白許久,一種名為血緣和親情的東西。
“…我們的孩子?”他漆黑的眼眸裏燃起炙熱的光亮,裴月神從未見他如此喜形于色過。
梁戎實在太驚喜,這是他深愛的姑娘為他懷的孩子,他當然喜愛不已,可又怕這是自己的一場大夢,他明明上一秒還在經歷艱難萬險,沒想到下一秒老天爺就給他這麽大的禮物。
“嗯,我們的孩子。”裴月神笑着,堅定的告訴他。
梁戎的整顆心都被這笑容填滿,也忍不住笑出聲,注意着分寸的輕掂了掂裴月神,裴月神連忙摟緊他脖子,笑得眉眼彎彎,嬌嗔地看他:“注意孩子。”
“高興過了頭。”梁戎看着她腹部,眼神溫和的說:“我們的孩子肯定理解我,我這麽久沒見到他媽媽,很想很想。”
“貧嘴。”
梁戎親了下她的鼻尖,柔聲問:“懷孕是不是很辛苦?”
難以想象過去這段時間她懷着孩子是怎麽度過的,該是多麽的擔驚受怕?還好,從今以後都不會了。
裴月神點頭,又搖搖頭。
梁戎知道一定很辛苦,不過從現在開始,他會寸步不離照顧她。
“月神。”
梁戎大多時候叫她小名,很少會叫她名字,裴月神覺得他像是要說什麽。
“怎麽了?”
梁戎抱着她,很沉穩,很小心的走上石階。
這将是和他度過一生的姑娘,他已經為她準備好全心全意的愛,已經準備好帶她去往美好而安寧的未來。
“我們結婚好嗎?”
他明明知道她會答應的,可還是忍不住緊張,心情忐忑的等待着。
裴月神彎起了唇,年少的時候她總以為自己會嫁給江顯,除了他不會有別人,那時候的她認為江顯就是這世界上最優秀最适合自己的人。
她設想過無數跟江顯的未來,卻忘記了那個叫做梁戎的少年,這個少年随着歲月的流逝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人。
他沉默寡言,性格冷峻,不聲不響的為她做了很多事,直到現在,裴月神看到他耳垂下脖子上的刺青才明白,他那裏刻着的是他們多年前分別的日期。
原來他瞞着她,把她記了很多很多年。
裴月神忽然慶幸,兜兜轉轉遇見的還是最初的他。
“好啊,結婚吧。”她笑着說。
一切塵埃落定。
梁戎心中的巨石落地。
他凝視着她,一字一頓道:“以後永遠,我都會疼你。”
作者有話要說: 吉祥:?哈喽,這裏還有人!給狗留條命吧!
等我出去寄個東西晚點回來更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