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信仰
梁戎要帶她去見的人是這次案件裏的關鍵人物, 給裴章和林淑儀做屍檢的法醫于水。
他這次去國外其實找到了她,但為了不讓裴月神知道,一直把她藏起來。
那是一個小屋子, 當裴月神來到這裏看到破爛的房子, 覺得這裏有些眼熟, 像極了她和父母剛開始住進去的小房子,她看了眼梁戎,梁戎替她推開門, 淡道:“讓她也感受一下你當初受過的苦。”
裴月神眼睛澀然,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麽, 梁戎朝她伸過來手掌:“來。”
她把手交到他掌心裏, 被他扶着進屋。
裏面有些潮濕,窗戶只有一小扇, 光線不太能透進來,四處都是黑黑的, 她聞到腐朽的氣味, 這是老房子裏特有的味道, 像極了曾經。
小房子的确很陳舊,路過的牆角甚至長着雜草, 梁戎怕她撞到随處亂放的桌椅,小心的扶着她,帶着她走到屋子裏邊, 看到了那個窩在牆角的女人。
她聽到聲音時緩慢的擡頭看着對面的人,當看到梁戎時她驚恐的縮了縮身體,這個男人有雷霆手段,江淮岸派了那麽多人去殺他,都沒有把他殺死。
當初把她從國外弄回來就安置在這個小房子裏, 她逃過無數次,都被他抓回來。
他沒有特意關她,他給她可以活動的範圍,她甚至可以出去買菜做飯維持基本的生活,可是她絕對不能有逃跑的念頭,他的人總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監視着她。這種日子消磨她的意志,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于水盼望着可以見到人,不管是誰都好,可是絕對不是梁戎。
她害怕的往後縮着,滿眼仇恨和恐懼,可當看到裴月神時,她眼神愣了下。
這張臉……像極了那對夫妻……
她一下子更為驚恐:“你們別過來!”
她身後就是牆角,已經退無可退,可還是竭力的往後縮着,想要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她蓬頭垢面,形容瘋癫,咬着自己的指甲蓋喃喃:“不關我的事,我也是拿錢辦事,不關我的事!你們走!”
聽到這句話的裴月神還有什麽不明白?她所謂的拿錢辦事辦的不就是她的父母嗎?她剛開始就懷疑法醫的鑒定有誤,所以拼命找證據想要重新解剖,遺憾的是證據都被銷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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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血上湧,立即想朝于水沖過去,身旁的男人緊了緊握着她的手,裴月神轉頭看他,梁戎搖了搖頭,裴月神靜靜的看他十幾秒,才妥協的點點頭。
梁戎把手放開,裴月神冷冷盯着于水,緩慢的朝她走近。
于水盯着她的腳尖,裴月神越來越靠近,于水也越來越蜷縮起身體。
裴月神雙手護着隆起的腹部,冷眼俯視着地下的人:“我是裴章和林淑儀的女兒。”
于水聽到這話側了側身體避過她,眼神慌亂的轉動着。
裴月神知道她在裝傻,不過都到這個時候了,她有時間跟她耗。
“我要你把全部經過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梁戎搬過來一個凳子,凳子上滿是灰塵,很髒,他脫下外衣墊在上面,扶裴月神慢慢的坐下來。
于水依舊沒什麽動靜,裴月神冷笑一聲,從衣袖裏拿出一把水果刀,梁戎蹙了下眉,她什麽時候藏起來的?
他俯身去拿刀,裴月神握着刀柄不肯放,倔強地看着他,梁戎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裴月神最終放手。
男人拿着刀走近于水,她可以不怕裴月神,可以對裴月神閉口不言,可是她害怕梁戎,這段時間他雖然什麽都沒有對自己做,可是她精神上受的折磨同樣很痛苦,她恐懼的看着他:“你要做什麽!你走開!”
梁戎忽然拽着她衣服将她摁在地上,同時快速的用刀抵着她脖子,于水感覺到那冰冷而銳利的刀,害怕得大氣也不敢出,直愣愣的僵在那兒,一動也不敢不動:“不要!求求你不要殺我!”
“照她說的做。”梁戎面無表情的說。
“好!好好,你放開我!”
梁戎收回手,于水立即縮回去在自己脖子上慌亂的摸着,有一道血痕,有點疼,但是沒出太多血,還好還好,她松了一口氣,偷瞄梁戎和裴月神一眼,把頭垂下去,慢慢的說着。
“這件事已經兩年了,兩年裏每分每秒都在折磨着我,因為這是我做法醫這麽多年,唯一說假話的案子。”
裴月神冷聲催促:“說下去!”
于水連忙點點頭:“…當初,你父母的屍體送到鑒定中心,由我給他們做解剖,我…我解刨後發現,他們的确不是自殺的,而是他殺。”
裴月神驟然抓緊凳子的扶手,梁戎蹲在她身邊為她輕輕撫背,裴月神竭力控制着自己沒有沖過去,咬着牙冷冷道:“接着說。”
于水想到接下來的事也忍不住打個冷顫,小屋很冷,她穿得單薄,用雙臂抱着自己。
“我解剖發現,你母親身體裏有男人的體.液,雖然身體看不出被淩.辱的痕跡,可是宮.頸受傷很嚴重,可見對方是用了手段将你母親控制在無法掙紮的情況下才能施暴,你父親身體裏的确有過量的安眠藥,可卻不是他自己服下的,我解剖時發現他咽喉已經被滾燙的利器燙傷,傷到聲帶不能說話于是不能呼救,而且他身上留有被強行灌藥的傷痕,他是被人殘忍殺害的,至于你母親身體裏的老鼠藥,沒有被人強灌的痕跡,是自己服下的。”
“在我即将把鑒定結果交給警方的時候江淮岸找到我,他給了我很大一筆錢,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錢,我就算累死累活一輩子也不可能掙到,于是我動心了,我修改了鑒定結果,用特殊手段抹去你父親身上唯一的幾處傷痕,讓你無法知道,我僞造了你父母自殺的假象。”
“後來,在于江淮岸交談的時候才知道他具體的作案細節,他在那晚找到你父母,提出要替他們還債,要求是娶你的母親,你父親當即與他發生争吵,江淮岸其實已經做好兩種打算,要麽合談,要麽強争。”
“那晚他帶了很多人去,因為你父母拒不同意還想将他趕走,江淮岸惡從心起,命人摁住你父母,他燙壞你父親的喉嚨使他不能發出任何聲音,他打暈你母親強.暴了她,就在你父親面前,可你父親就算再怎麽心痛再怎麽憤怒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只能看着自己妻子被別的男人糟蹋,他有心髒病,心髒病發作的時候被強行灌入安眠藥,在痛苦中不甘心的死去,你母親醒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已被強.暴,而你父親已經去了,她經受不住這個雙重打擊,也服藥自殺。”
“……這就是所有的真相。”
于水說完,許久都沒有聽見什麽動靜,偷偷地去看裴月神,被她模樣吓住。
她渾身發抖地直盯着自己,雙手骨節泛青的死死抓住身旁的扶手仿佛想以此控制自己,她眼圈通紅的雙眼裏掉落出大顆大顆的眼淚,這一刻的裴月神不像個活生生的人,倒像個索命的厲鬼。
梁戎急忙把她抱住,急忙的撫着她冰冷而顫抖的身體,嗓音沉痛哽咽:“聽月,我在這裏,沒事了,沒事了。”
他一遍遍的安撫,耐心溫柔得像哄個孩子,裴月神仍舊死死瞪着于水,滔天的仇恨在她眼底翻湧。
她抓緊梁戎的衣服,不知不覺便掐痛他,他卻将她抱得更緊,那指甲陷入他的肉裏,可見她是多恨吶。
“我要殺了她!”
她凄厲的瞪着于水,忽然尖叫着要朝她沖去,“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江淮岸!我要殺了江顯!”
她劇烈的掙紮起來,梁戎用盡全力抱住她:“我會幫你,我幫你好不好?”
裴月神什麽也聽不進去了,天知道她有多恨多痛!她想過父母死得冤枉,卻沒想到他們死之前經歷的是這樣的侮辱,裴章和林淑儀多年相愛,裴章看着深愛的妻子被別的男人玷污他該是多麽煎熬啊!而母親在醒來的時候看到渾身赤.裸的自己和丈夫冷冰的屍體,她該是多麽絕望?
裴月神有股怎麽也用不完的蠻力,梁戎的手背早已被她抓出無數傷痕,他匆忙拿起她的手放在隆起的腹部:“想想我們的孩子好嗎?你要讓他的母親變成殺人犯嗎?”
裴月神忽然安靜下來,有些愣神的看向梁戎,梁戎臉色蒼白,其實也沒好到哪裏去,只要裴月神痛,他便比她痛千倍萬倍。
他疼惜地捧起她臉,輕聲道:“月神,孩子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我求你別犯傻。”
她眼中的淚忽然落下來。
這樣的真相叫她如何接受?如何放下?
裴月神渾身無力地垂了下去,梁戎連忙将她支撐起來,在她懷裏低頭咬牙忍着的姑娘忽然痛聲哭出來,哭聲帶着凄厲的怨恨和悲憤。
她至今仍然記得那天她離開家門那刻,裴章和林淑儀一起站在門外目送她遠去的模樣,那樣溫柔和藹的眼神,她此後一生,永永遠遠都不可能感受到了。
她後來無數次的想,是不是他們預感那天會出事,所以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在對她輕聲的說着再見。
裴月神真的真的很想念他們啊。
她還沒來得及跟他們認錯,她當初不該救江顯,更不該喜歡上他的,她不該為了江顯多次和他們頂嘴,不該為維護江顯與他們撒謊。
如果她聽他們的話離江顯遠一點,那麽現在的結局根本不一樣,如果裴家不破産,那麽裴章仍是陽城呼風喚雨的富豪,江淮岸絕對不敢造次。
她錯了,真的錯了。
裴月神的哭聲裏夾雜着對自己的悔恨和自責,梁戎心亂如麻,既心疼又煎熬。
兩個小時後,裴月神終于疲倦下來不再喊打喊殺,他立即帶她去醫院先做個身體檢查。
他搜集的罪證已經很完整,現在還有于水這個人證在,想要将江淮岸繩之以法很容易。
将裴月神送到醫院後,她情緒勉強穩定下來,醫生檢查過告訴梁戎,她今天受到的刺激的确對胎兒有一定的影響,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梁戎陪在裴月神身邊,姜善趕來辦了住院手續。
裴月神就這麽睜着眼睛發呆一整天。
梁戎千哄萬哄,終于在第二天的早晨把她哄睡着。
守了她一會兒,她沒再睜眼,也沒有做噩夢,梁戎走出病房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電話號碼,這是他聯系的律師,也是他朋友。
“什麽時候到?”梁戎問。
電話裏的聲音低磁疏懶:“怎麽,是多麽不見太想念我,還是為了老婆。”
“為老婆。”梁戎面無表情。
那聲音說:“我打官司很貴。”
“多貴我都付得起,只要你贏。”
“你還挺橫,得了,就當是補給你的結婚禮物,還有。”對方頓了頓,笑得冷:“你什麽時候見我輸過?”
然後啪地挂了梁戎電話。
這輩子能這麽跟他說話的朋友也只有謝為這個油鹽不進的诨人。
他是東洲青山律所有名的金字招牌,雖然這次的官司十拿九穩,但因為裴月神無比重視,梁戎自然也要放在心上,所以請了這位向來不打友情價只坑有錢人的大律。
有謝為在,這場官司是穩贏的,梁戎回頭看向睡着的裴月神,無奈的嘆口氣,那麽他也能安心了。
**
梁戎幾乎寸步不離的陪着裴月神,她找不到任何空隙可以離開,終于在一次姜善陪她換衣服的時候逃脫。
可裴月神沒想到,她剛離開醫院就被人捉住手,她還以為是梁戎,回頭看到是江顯,立即甩開他手,眼神比任何時候都冷漠鋒利。
“別碰我!”
江顯看着她越來越大的肚子,擔憂的擰緊眉心。
裴月神站在路邊打車,她要去見江淮岸,要去問他為什麽這麽做。
江顯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也是因為知道了所有事,他派去查事情的私家偵探告訴他,林淑儀在和裴章結婚前,曾被江淮岸追求過很久。
江淮岸對林淑儀的喜歡已到癡迷的程度,可最終也沒有獲得林淑儀的青睐,他嫉妒裴章娶了林淑儀,時刻都準備對裴家實施報複,所以當江顯把目标對準裴家的時候,他是非常高興的。
可以說,江顯會接近裴月神,也有江淮岸刻意引導的原因,他無意間提到告訴裴月神多麽單純善良,那時的江顯一心站穩腳跟,自然一點就通。
江顯那天其實偷偷跟在梁戎和裴月神的身後,站在門外聽完了于水所說的全部真相。
當他聽到裴月神悲憤時喊出要殺他的話,江顯的确是想死的,他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他而死,他只是想要裴家的家業,從未想過要她父母的性命,可是卻害了他們,中了江淮岸設計多年的計謀。
他雖然不是真正的江家人,雖然不是江淮岸親生兒子,卻以江顯這個名字活着,也喊了江淮岸多年的父親。
現在,他的父親殺了她的父母,他們之間…永遠都只能是血海深仇的關系了……
江顯當時聽着裴月神的哭聲早已心碎,他多想沖進去好好抱住她,只要她能好受一點,就用那把刀刺在自己身上吧。
她這麽恨,他當然知道裴月神要做什麽。
“月神,回去吧,我想梁戎已經安排好一切事,你就等着把江淮岸繩之以法吧。”江顯站在她身邊,輕聲的勸她。
裴月神轉頭看他:“你知道了?”
江顯憔悴的點頭。
裴月神冷笑着拽住他衣服拉近,咬牙切齒的說:“既然知道為什麽不以死謝罪?你的父親殺了我的父母。”
江顯知道毫無意義,可還是忍不住蒼白的辯駁:“他并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裴月神笑得嘲諷:“是啊,我忘了,你親生父親也是個禽獸,江淮岸和那個禽獸沒什麽兩樣,你江顯的兩個父親都是混賬!你也是!”
江顯倉惶的挪開視線,想逃避她尖銳淩厲的指責。
他也不想的,誰不想自己的父親是個頂天地立的大丈夫?誰希望頂着這樣龌龊的身份活着呢?
“月神,別這麽說好嗎?他們是他們,我是我。”他狼狽地擡起雙眸:“你別去好不好,你是要做母親的人了,為了孩子着想,別去犯險。”
裴月神猛地将他推開:“你有什麽資格來勸我?我今天非要在江淮岸身上紮幾刀!”
出租車停在面前,裴月神拉開車門,江顯立即要阻攔,裴月神拿出袖子裏藏的刀在他手臂劃了一刀,扭頭不管不顧地上了車。
江顯顧不得鮮血直流的手臂沖上去,車已經開走,他跟着追了幾步,越來越追不上。
江顯連忙重新攔車追上去,而與此同時,在等候裴月神換衣服的梁戎意識到不對勁沖進去時,人已經不見,而姜善被打暈。
他們結婚後裴月神還經常不好意思在他面前換衣服,今天她不讓自己進去陪同,梁戎也以為她是在害羞,沒想到……
梁戎想到有可能發生的後果,有些冷靜不下來,沖出去對大吉大利厲聲吩咐:“找人!”
**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後座昏迷的裴月神,繼續把車開往江淮岸吩咐的地方。
半小時之前,裴月神上車後發現路線不對勁堅決要下車,與司機發生争鬥。她手上雖然有刀防身,可是為護着肚子,力量也比不上男人,最終被迷藥蒙昏過去。
這輛出租車後面還緊緊跟着一輛車,江顯坐在裏面。
他早就發覺不對勁,也報了警,雖然不情願,但為了裴月神的安全他甚至聯系梁戎并告訴他路線。
不用猜,今天的主謀必定是江淮岸,他已經收到法院的傳票,只要上法庭就沒有再出來的機會。
江顯了解這個男人,他被逼急是會做出反常舉動的,裴月神心心念念找他尋仇,他何嘗不是在等着她上鈎?
裴月神平時很冷靜,可遇上她父母的事總容易失去判斷力,她這樣跑過去,江淮岸在抓到她的時候最有可能傷害她,以此達到就算自己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瘋狂想法。
江顯不斷的催促司機開快些,司機忍不住從後視鏡裏看了眼他流血的手臂:“可是先生,你不用去醫院嗎?”
“別管我,跟着前面那輛車,千萬別跟丢!”
“裏面有誰啊?”
江顯愣了下,忽然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裴月神現在是他的誰呢?
他想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适的答案。
司機也就是随口一問,沒指望江顯會回答,沒想到過了好幾分鐘之後忽然聽到他自嘲又苦澀的聲音:“只是一個認識很多年的朋友。”
司機是過來人,笑了笑直接的拆穿他:“是喜歡的人吧,暗戀還是沒追到?這追姑娘啊不能光悶頭追,得多花心思。”
他是花了些心思,可人還是沒追到。
有的人注定要錯過,注定有緣無分。
兩輛車先後駛入荒涼的路,給江顯開車的司機逐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因為看到前面的車停在一棟廢棄工廠面前,司機把昏迷的裴月神從車裏扛出來,江顯随手扔給司機一塊表迅速下車。
“站住!”
突然的,他頭部傳來劇痛,無力的倒下去。
江淮岸就站在他身後,手中拿着棒球棍。
江顯倒地的時候看到了他的臉,卻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他看向裴月神,越來越模糊的視線裏她被人扛着走遠。
江顯緩慢的那個方向伸出手。
“不要……”不要傷害她。
可是連這句話,他都痛得沒力氣說出來,是身體,也是心髒。
他真的好沒用,沒能護住她。
江顯就這麽昏迷過去。
江淮岸把棒球棍扔開,冷笑着讓人把江顯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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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江顯有意識,慢慢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綁得嚴嚴實實,裴月神就在他的身邊,同樣被綁住了。
江顯連忙檢查她全身,還好沒有什麽皮外傷,他才稍微安心下來。
她還沒有醒過來,睡得很沉。
江顯忍不住盯着她看,說來,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好好看看她了。
其實從前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沒有認真的觀察過她,現在雖然不是時候,可這種難得的獨處時光,他非常的珍惜,如果有可能,真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這幾分鐘,讓他可以永遠這樣看着她。
懷孕的裴月神被梁戎養得很好,她從前很瘦,最近倒是圓潤了一些,看起來更漂亮,也更健康,可是因為知道真相,這兩天沒有好好吃飯,臉色很快就蒼白下來,江顯想到就心疼。
他挪動着自己靠近她,愈發近距離看着她美麗的面容,眉眼,鼻子,嘴唇,他看得認真而仔細。
最後,他的目光定在她唇上,像着了魔似得向往,有些不受控制的俯下頭,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可近在咫尺的時候,他卻停住了。
他很想就此吻下去,他從來沒有吻過她,可是……
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他理應尊重她,即便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也應該如此,這才是保護。
他克制地坐直,低頭輕輕的嘆氣。
江顯調整好自己呼吸,再次目光溫柔的看向她,這間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小屋響起他低柔的嗓音。
“月神,我很高興,雖然知道自己高興得不合時宜,可我還是忍不住高興,因為我們之間終于沒有梁戎,我終于可以跟你單獨相處一下了。”
“我有很多的話想告訴你,包括我心裏隐藏最深的秘密。”
“就像你說的,我生來就是肮髒的人,我不配活着,可又偏偏活下來了,對于與我有關系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孽障。”
“你知道嗎?小時候我聽過最多的話便是小野種,這是我母親罵我的話,她總是用最難聽的話詛咒我,對我動辄打罵。”
“很多個深夜裏我被她企圖殺我的舉動驚醒,她試過很多種方法,用枕頭蒙住我的頭,把我摁進水缸裏,将我從車裏推下來,還有許多許多,可是我居然都奇跡的活下來了。”
“有時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活着,這麽活着有什麽意義?我還會想,既然她要殺我,為什麽當初要生下我,後來我才知道,她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月份已經大了,如果強行打胎,那麽連她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于是為了活着,她生下我這個罪孽。”
江顯的聲音很輕很輕,像怕打擾到她睡覺,像是在講故事似的說道:“我不是有意髒你耳朵的,我只是想把自己最隐秘的事告訴你,因為你曾經對我說過,秘密只能對最重要的人說,而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的眼神緩緩的下移,停在他隆起的腹部,眼神溫柔得竟有些慈愛。
他真想伸手摸一摸,這個他也曾當做自己孩子的寶寶在她肚子裏該是多麽乖巧,可惜雙手被綁住了,他摸不到,這輩子都不可摸到。
“月神,寶寶很健康對不對?這樣就好。我想他生下來一定很漂亮,你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都會很好很好。你一定都會很愛他,你一定舍不得對他說重話,即便他犯錯誤你也會引導好他,把他教好,他絕無可能會變成我這樣的人,因為他有個完整的家庭和世界上最好的母親。”
他看她的眼神充滿希望,像在看自己不滅的信仰。
“月神,我知道自己不配說這句話,但還是想告訴你。”
他眼角笑出眼淚,輕輕地道:“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江顯,早知當日你又何必……唉
還有,晚點更
為什麽我明明排版了還是還是一團亂,害得我重新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