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識擡舉
司宴真的沒撒謊,蘇眠遠遠看見他站在校門口,不時有人經過,确實會多看他一眼。
其實司宴長得不是特別好看,當然,蘇眠是拿他跟賀琛做對比得出的結論。
但司宴的身上有種特別的氣質,又痞又妖,就那種吊兒郎當痞帥痞帥的,格外招那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喜歡。
每當司宴聽到蘇眠的這種說法,都要氣得跳起來,“蘇眠眠,你有本事再說一次?什麽叫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合着你師兄我就是在騙單純小姑娘呗?”
看到司宴氣得跳腳,蘇眠就格外開心,笑得十分欠揍。然而只要司宴有一點動粗跡象,蘇眠就要扯開嗓子喊師父,導致現在放蕩不羁的小師兄司宴要“尊稱”蘇眠一句小祖宗。
蘇眠剛走過,司宴就扭頭看了過來。
他見到蘇眠,将嘴裏的棒棒糖拿了出來,挺壞地揚揚眉,“喲,小祖宗可算出來了?我腿都僵了。”
蘇眠看清他的模樣,倒吸了一口涼氣,被震得瞬間頓在原地。
“司宴,你!”她瞪着眼看他。
司宴笑得賤兮兮,“我怎麽了?又帥了?”
“你死定了。”
司宴真的死定了,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跑去杭州參加畫廊開業典禮,趁機燙了渣男燙!
他頭發後半部分被剃得差不多了,前面半長的卷發被綁成了個小揪揪,而且他還畫着誇張的大眼線,小煙熏妝。最最閃瞎蘇眠的是,他還打了顆唇環,嘴唇下的水鑽在陽光的照射下blingbling的閃着光。
司宴見蘇眠盯着他看,瞬間嘚瑟了起來,故意凸起唇下的水鑽,含糊問:“師兄好看不?”
“呵,”蘇眠發出了直擊靈魂深處的輕蔑,“你要被師父削的。”
唐老先生雖然是油畫大師,但思想比較保守,穿着打扮都偏中國風,十分接受不了司宴的“奇異”裝扮,曾經因為司宴留長發,追着司宴滿院子跑,非要把他頭發剪掉。
蘇眠終于明白了為什麽司宴一下飛機,就急吼吼跑來見她了。她原本還天真的以為這是師兄妹情深,原來司宴只是想趁着被師父整頓之前,抓緊時間在她面前嘚瑟一下。
這心機,絕了。
司宴沖着蘇眠挑挑眉,“嘚瑟過就值得了。”
他長了雙微上挑的鳳眼,看誰都帶着點漫不經心的味道,現在畫了點眼線,更是渾身上下一股“老子最厲害,你們愛誰誰”的氣勢。
蘇眠看他嘚瑟的要上天,已經默默預想到他被師父摁着慘叫的畫面了,對比相當慘烈。
蘇眠重重嘆口氣,“師兄,你一把年紀了,燙什麽小年輕的錫紙燙啊。”
司宴看着她,鳳眼危險地眯了起來,“蘇眠眠,你再說一次?你師兄才二十四,正是一枝花。”
“行,一枝花,往這邊請,我請你吃飯。”
蘇眠實在不習慣跟他站在這裏被人注視,只要極其殷勤的邀請一枝花師兄吃飯。
周四下午,很多學生都有課,校外商業區沒什麽人,蘇眠找了間清淨的小飯館,兩人臨窗坐下。
在小姑娘這裏騙吃騙喝,司宴一點不覺得不好意思,并且以蘇眠傷害了他少男心為借口,要求吃好點,一口氣點了一堆。
蘇眠也不怕他浪費,司宴看着可瘦,但是格外能吃,要不是他眼睛沒突出來,蘇眠都要懷疑他有甲亢了。
吃飯時,司宴邊吃邊說,“小眠眠,你別覺得師兄坑你錢,這頓飯絕對物超所值。”
他邊馬不停蹄往嘴裏塞食物,邊從工裝褲大兜裏掏出個盒子遞給蘇眠,“給,禮物。”
他嘴裏塞得滿,話都說得少了。
蘇眠接過盒子,做工精細的木質長盒,當她看清盒子上的一行英文字母“PORSCHE DESIGN”時,就大概知道是什麽東西了。
打開盒子,果然是一支純銀自動鉛筆。這筆輝柏嘉出的,設計是保時捷做的,算不上特別貴,但年頭久了,國內估計很難找到幾支,也不知道司宴從哪兒搜羅來的。
童二算是說對了一件事,她這小師兄确實很有錢,而且還很纨绔,吃喝玩樂都精通,要沒這本事,也找不出這種絕版的東西。
“太貴了……”蘇眠喃喃,不過随即畫風一轉,笑嘻嘻晃了晃盒子,“謝謝哈……”
大大方方收下了。
她跟司宴之間不用太客氣,畢竟她過年剛送了司宴一套不到兩萬的畫具,而且跟她關系近的年齡相仿的異性,也就只有司宴了,蘇眠是真心把他當哥哥。
“嗨,我以為你不要呢,還跟我假客氣。”司宴笑嘻嘻的逗她,往嘴裏丢了顆花生豆,“我聽師父說,你晚上跟許哥他們去吃飯?”
司宴擡頭看她,神情難得嚴肅。
蘇眠應了一聲,沒覺得有什麽。
司宴卻頓了頓筷子,随即又若無其事地吃了起來,“我跟你一塊兒。”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蘇眠小聲嘀咕,挺不滿,不知道怎麽回事,大家都把她當小孩看。
包括賀琛。
她越發不滿,手指揪住桌布扯了扯。
啪嗒一聲,司宴擱下了筷子,直起身,靠在椅背上看她,也不說話。
蘇眠:……鬧什麽脾氣?
她也直起身,往椅背上一靠,毫不退讓地回視他。
兩人僵持幾分鐘,最後還是司宴敗下陣來,他咬咬牙,恨恨的再度拿起筷子,“得得得,你贏了,我不去,我在邊上的便利店等你總行了吧?”
蘇眠可堅持,“不行。”
司宴倒吸一口氣,“真是祖宗,行吧,那你完事兒了我請你吃宵夜?北街那片有家涮毛肚,巨好吃。”
蘇眠猶豫了一下,最終不堅持了,“那你來接我。”
“行,一會兒記得把地址給我。”
趙潛的電話是四點打過來的,通知了蘇眠地點和時間,讓她準時過去。
蘇眠還記得跟司宴約好了宵夜的事,所以把地址發給了司宴。
蘇眠:【別忘了請我吃涮毛肚。】
司宴:【十分鐘,到你校門口,我送你。】
蘇眠看着這行字,才反應過來,這是被套路了?不過也無所謂了,就安排司宴在飯店外面的KFC待幾個小時吧,想着司宴就在外面,她多少還是會安心點的。
趙潛通知的地點叫“錢家大院”,是家私房菜館,除了菜品出名,價格也是出了名的敢喊,問題是大家都還挺買賬。
這地方敢要這麽高的價,除了菜品好,饑餓營銷,網絡炒作外,其環境和私密性也極好,一般只接待熟客,需要提前預約,所以很多明星也愛來這裏,不用擔心偷拍之類。
飯店很大,中式風四合院,後面還有一個極大的仿蘇式花園,在寸土寸金的商業中心,這可是大手筆了。
司宴一聽這飯店名字,就逗蘇眠:“師父這偏心實錘了啊,這排場,估計畫廊老板都來了吧。”
司宴也在這圈子混了好些年,自然知道規矩。他送蘇眠到了路口,自己可憐兮兮找了個肯德基待着,讓蘇眠自己進去,免得遇上許倫他們,不太合适。
蘇眠到飯店時,趙潛已經等在了大門口,他一見蘇眠,趕緊上前交代,“眠眠,承啓的大老板也來了,一會兒你少說話。”
趙潛常年跟各種畫廊背後的高層交接,深知那些人表面自诩受藝術熏陶的文化人,實際上都是實打實的商人,一個比一個油滑。
同時,趙潛這些年一直跟着唐箴,對于蘇眠的情況也略知一二。這小姑娘長得也招人喜歡,一會兒應酬場合,遇上那些油滑的商人,只怕她會招架不住,最後搞砸了。
蘇眠被他一番話弄得也有些緊張了起來,有些無措地看着他。
“沒事,畢竟場面上都是文化人,不至于過火。一會兒我會幫你擋着的。”
蘇眠抓住了包側的小恐龍,安下心來,點點頭。
蘇眠跟着趙潛到了包間,裏面已經坐了好些人了,除了她認識的唐箴經紀人許倫外,還有三個不認識的中年男人。
趙潛率先進了屋,一個個介紹,重點介紹了坐在首位的男人,“這是咱們承啓畫廊的齊總,這是蘇眠。”
從他的穿着氣度已經坐的位置來看,應該就是這群人裏身份地位最高的承啓總裁齊建華了。
蘇眠禮貌乖巧地沖他點頭微笑,“齊總好。”
齊建華一見到蘇眠,目光亮了亮,“小趙,你可真是的,只說唐老先生的徒弟,年紀小,也沒說這麽漂亮啊。早知道蘇畫家這麽漂亮,我就早該請你們吃頓飯了。”
齊建華邊說邊笑,微胖的臉都皺到了一塊兒,一旁幾個男人很給面子地陪着笑。
蘇眠站在門口,一下就被這氣氛弄得僵住,心頭湧上一股股的厭惡。她很清楚國內畫家的生存環境并不好,也很清楚這些人表面上尊稱師父一聲唐老,但要真翻了臉,資本怎麽可能怕一個無權無勢的畫家?
她用力抓住小恐龍,指甲幾乎掐破了恐龍,這才勉強止住自己扭頭就走的沖動。
趙潛知道她的情況,這種場面很多骨子裏清高的藝術家都不屑,何況蘇眠還有些特殊情況,所以他一直留神注意着她的反應。
見她狀态不太對,立刻偷偷拽了她一下,同時向齊建華賠笑臉,“小姑娘臉皮薄,不愛說話,齊總多見諒,以後還靠您照顧了。”
趙潛說着,拉着蘇眠坐了下來。
齊建華的一雙眼一直盯着蘇眠,似乎也不介意她的不答話。
“照顧後輩,這是應該的,我們國家未來的藝術之路可就靠眠眠這種藝術家了。照顧眠眠,也是照顧我們華國的藝術發展嘛。”
齊建華這麽一說,另外幾人就上趕着拍馬屁,吹捧他為國家的藝術發展做出了偉大貢獻。
蘇眠咬着牙,僵在那裏,手指在桌底死死扣住了桌沿。
她腦子裏有些恍惚,努力克制着自己正在不斷翻湧的情緒。
突然,嗒一聲輕響,一個瓷杯放在了她面前,裏面是清涼亮的液體。
“來來來,蘇畫家,我們喝一杯。”那邊齊建華已經舉起了自己的酒杯。
蘇眠看看自己面前的酒杯,看看他,卻沒有動。
齊建華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但仍是笑着,“這了是我親自給蘇畫家倒的酒,我可好多年沒給人斟酒了,這點面子也不給?”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蘇眠。
蘇眠瞬間覺得如坐針氈,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嘴唇死死抿着不說話,但也沒有去動那杯酒。
齊建華一直舉着自己的酒杯,此時有點騎虎難下,臉色越發得難看了起來。
“唐老的弟子果然不一樣,連喝杯酒都比別人難請。”
“齊總,你別跟眠眠計較,小孩子不懂事。”
一旁的趙潛打圓場,但顯然齊建華常年身居高位,少有人不順從他,現在的情況讓他十分不爽,鐵了心就要摁頭讓蘇眠喝了那杯酒。
“小孩子不懂事,”齊建華笑得陰陽怪氣,“不懂事就回學校學學,社會可不是玩耍的地方。我們畫廊廟小,供不起大神,怕不懂事的人毀了我們的廟。”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顯,趙潛圓場都打不下去了。唐老的名氣不小,但始終是擰不過金錢的,承啓基本壟斷了半個藝術品市場,跟他們過不去,估計就沒幾個畫廊敢接蘇眠的畫了。現在的畫家生存環境不好,要出頭,需要平臺支持,也需要各路藝評家幫忙宣傳。
普通大衆能有多少繪畫鑒賞能力?不過是藝評家說好,他們就說好,藝評家說不好,他們就說不好。而藝評家怎麽說,很多時候要看背後的人怎麽說了。
趙潛只能偷偷在桌下撞了蘇眠一下,示意她服軟。
蘇眠整個人都是僵硬的,她喉嚨發緊,胸腔有什麽東西在翻滾,似乎有尖叫要沖破而出。她竭盡全力克制自己,整個人都在抖,卻始終無法擡手去拿那杯酒。
那種被強迫的不适感一股股翻湧上來,讓她頭腦開始昏沉。
齊建華見蘇眠一直像石頭般毫無反應,完全失去了耐心,臉徹底垮了下來,狠狠将手裏的酒杯頓在了桌上,發出“啪”一聲響。
這響聲像是某種號令,蘇眠腦中緊繃的那根弦也随之“啪”一下斷了。
她已陷入徹底混沌,刷一下站了起來,揚手就将桌面那杯酒掃到了地上,酒杯瞬間四分五裂。
屋子裏幾個男人沒想到這個小姑娘脾氣這麽烈,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但很快氣氛就變得更加僵硬了。
齊建華完全被激怒,直接一步跨到蘇眠面前,“蘇小姐,你這是什麽意思?”
他的氣勢迫人,蘇眠瑟縮一下,翻湧而上的恐懼讓她驟然爆發,尖叫起來,“你走開!”
“讓我走開?蘇小姐不準備解釋一下剛才的事嗎?”齊建華居然又逼近了一步。
“齊總……”
“你特麽閉嘴!老子還沒見過這麽不識擡舉的。”齊建華喝住了趙潛,徹底撕破了臉皮。
到他現在的位置,已經不缺錢,也不會怕一個畫家。
蘇眠被他逼得往後退,已經靠到了牆邊,退無可退了。趙潛見事不對,已經拿出手機,準備給唐老打電話了。
就在此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門口出現的人不陰不陽道:“誰不識擡舉?她不是讓你走開了嗎?你還往那邊靠什麽呢?” 作者有話要說:司宴、周周:粉絲濾鏡好可怕,我們明明都是大帥比,但是在帶着賀琛粉絲濾鏡的蘇眠眼中,都成了平平無奇。賀琛真的是男人公敵。
蘇眠:我的濾鏡還可以再厚一點。
———大型雙标現場
【賀琛,二十九歲】
蘇眠:我崽崽好可愛,他還只是個孩子!他一委屈,我心都軟了。
【司宴,二十四歲】
蘇眠:一大把年紀,學人燙什麽錫紙燙呢?年紀大了,就要穩重點。
司宴:我也不知道我出現在這本書裏的意義是什麽,大概就是個純粹被紮刀的工具人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