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溫嘉寧被藺淮之重新抱回了車裏, 扣好安全帶,啓動車子。

車窗外的建築物、路燈、樹木快速從眼前閃過,身體裏又一股熱流湧出, 這次溫嘉寧清晰地感覺到了。

她整個人全身發冷,不斷地顫抖, 手捂在小腹上, 說話聲都帶着哭音:“孩、孩子……”

藺淮之握着方向盤的手頓時一緊, 車速很快, 他不敢大意, 目光專注地盯着前方的路況,只能口裏出聲安慰:“不會有事,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溫嘉寧沒有說話, 蜷在座位上,眼淚默默地往下流,內心充滿了愧疚和自責。

跟藺淮之發生了那一晚意外後, 雖然溫嘉寧事後吃了緊急避孕藥, 但是心裏總是為那剩餘的失敗幾率擔心。

然而仿佛越怕什麽就越來什麽, 她一向準時的例假,頭一次罕見地失約了。

一天、兩天、三天……直至十來天。再加上食欲不振, 乏力犯困, 簡直就是一一對上了早期症狀……讓溫嘉寧心裏恐慌不已。

偏偏這惶恐無處訴說,只能獨自悶在心裏, 不知該如何是好。每天麻木地上班, 跳舞時遇到劇烈的運動, 她甚至想過會不會這樣孩子就自動沒了。

可現在想到孩子真要沒了, 她心裏又無比難過自責。

她其實并不是不想要ta, 她只是……不希望自己跟溫招蘭一樣, 讓孩子生下來沒有父親的愛與相伴……

藺淮之以平日裏絕不會有的速度将溫嘉寧送到慈寧醫院,并緊急喊來了慈寧醫院婦科産科都最頂尖的醫生。

一番火急火燎的忙碌,醫生又趁機問了溫嘉寧一些問題,等檢查結果出來,醫生一直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下來。

醫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說:“沒事沒事,只是藥物引起的例假紊亂。”

看他們之前急匆匆趕來,那麽緊張的樣子,還以為是流産了呢。

真是虛驚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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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醫生的話,一直在旁邊陪着溫嘉寧的藺淮之表情微怔。

垂着腦袋沉浸在自責裏的溫嘉寧也陡然擡起了頭,愕然地問:“沒、沒有孩子嗎?”

醫生很肯定地回答:“沒有懷孕。”

溫嘉寧還沒從剛剛的情緒裏緩過來,以至于表情還有些茫然:“可我之前,有覺得惡心、乏力、犯困……”

醫生笑着解釋:“是緊急避孕藥中含有的激素造成的類早孕反應而已,我們剛剛做了詳細周全的檢查,您确實沒有懷孕……”

醫生自然是最專業的。

溫嘉寧頭腦慢慢清醒,情緒大起大落,導致她一時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呆呆地坐在那裏,沒有吭聲。

醫生一邊整理單子,一邊做着記錄,口裏還順便吩咐:“緊急避孕藥副作用大,以後還是用常規避孕藥或者其他避孕方式比較好。”

從醫生診室出來後,溫嘉寧用上了藺淮之在醫院超市裏買來的安心褲,裙子臨時沒法換,腰上圍着藺淮之的外套。

車子是停在地面車位,兩人走出醫院大門,被夜風一吹,終于從亂七八糟的情緒裏完全清醒。

鬧了一場大烏龍,溫嘉寧此時此刻回過神來,尴尬得恨不得立時找個地縫鑽進去。

藺淮之唇邊卻噙着笑,甚至笑得不可自抑。他向來冷靜自持,罕有這樣笑出聲的時候。

溫嘉寧羞赧不已,見他笑成這樣,忍不住羞惱道:“您別笑了!”

藺淮之依舊在笑,胸腔震顫,笑聲低沉。

溫嘉寧被他笑得面紅耳赤,無地自容。既怪自己腦子沒轉過彎,明明盼了那麽久,盼姨媽到來,真來了,卻又沒有及時反應過來。

也怪藺淮之誤導了她,本來她自己就有點疑神疑鬼,被他那樣的表情一震,又被他焦急的語氣引導,自然而然就想到最不好的地方去了……

這也不能完全怪她!

她又羞又氣,索性扭過頭去不看藺淮之。

“好了,我不笑了,不是笑你。”藺淮之朝她走過來,面上仍舊帶着未散的笑意。

他擡手搭上溫嘉寧的肩,輕而有力地将她扳轉過來,面對自己。

看着她白嫩的臉上暈染着酡紅,他唇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夜風拂來,他擡手将她散到臉龐的一縷發絲攏到耳後,然後垂眸看她:“溫嘉寧,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你打算怎麽辦?”

溫嘉寧被他問得一愣。

能怎麽辦?

這些日子,她例假一直沒來時,她自然想過怎麽辦。

她實在做不來用孩子要挾藺淮之,将他們的協議婚姻直接坐實。

她甚至想過像溫招蘭那樣,獨自将孩子養大。可又不希望孩子跟自己一樣的遭遇……所以她跳舞做大動作時,比往日更加賣力……

幸好只是烏龍一場,讓她心裏的愧疚不用再延續。

此刻被藺淮之問,她是有些心虛的。

藺淮之看着她閃躲的眼神,自然明白她的想法。

這是個清醒的又有些呆呆的姑娘。

不會抱怨,不懂争取,更不會各種哭鬧糾纏、借子上位的手段。有什麽總是悶在心裏,想自己承擔,想要獨自扛下來。

“怎麽這麽笨啊。”藺淮之嘆了口氣。

溫嘉寧被他突然說一聲笨,各種情緒上來,氣得眼眶立即就紅了,嗫嚅着争辯:“我哪裏笨了?再說了……這也要怪你,你也有責任。”

如果不是他,她自己應該晚一點也能反應過來,哪裏還要鬧到醫院去,丢人丢到醫生面前。

除了年少時第一次來例假,她從來沒在這種事上這麽丢人過。

“是,怪我。”藺淮之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眼裏有些歉疚。

确實也怪他。

無可否認,兩人發生了關系,他自然也知道她會有懷孕的可能。但他沒有主動提出讓她吃藥,既是擔心傷了她的自尊,讓她覺得自己想推脫責任。也是存着私心,想着萬一她真的懷孕……

可這個姑娘太清醒了。

她時刻銘記界限,發生了意外,也自己記得去買藥吃,仿佛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

藺淮之垂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溫嘉寧。

醫院門口黯淡的燈光絲毫沒影響她容貌的豔光,她時時刻刻有着令人心動的模樣。

藺淮之靜靜地看着她,看得有點牙癢癢。

恨她太過清醒,不會貪婪,也不懂貪心。

他擡手捏了捏她細嫩的臉,微微咬牙:“很晚了,回去吧。”

溫嘉寧和藺淮之的相處模式又回到了最初的最初,兩人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偶爾湊在一起打游戲大概就是他們最親近的時光。

不過,年底了,藺淮之比較忙,他們一起打游戲的機會屈指可數。

許多時候,藺淮之都能察覺到溫嘉寧與他刻意保持的距離,他只能無奈搖頭,始終找不到突破口。

元旦過去大半個月,轉眼間春節将至。

藺老太太旅游回來了,滿面紅光,果然狀态很好,還給一家人分別帶了禮物。

除夕夜,自然是一大家子團聚,一起吃年夜飯。

溫嘉寧先是跟藺淮之去了銀河裏陪溫女士吃了一個早早的年夜飯,然後又返回藺宅。

藺宅的年夜飯是在藺南存的別墅裏吃的,他畢竟是藺家的老大,每年的家庭聚會,也都是由藺南存的老婆孫麗琴張羅的。

溫嘉寧不可避免地跟藺辰羲和藺欣妍他們在同一張桌子上碰面了。

半年過去,藺辰羲并沒有将溫嘉寧放下。

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接觸她,哪怕兩人近在遲尺,他都沒機會再見她。最多不過是偶爾遠遠地看着她坐着藺淮之的車子,進進出出。

如今難得遇上,藺辰羲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将目光鎖在了溫嘉寧的身上。

溫嘉寧本想對他視而不見,奈何他一直盯着,只得轉過頭看向他。

這一看,溫嘉寧也不由地愣了一瞬。

半年未見,藺辰羲變化極大。

曾經俊朗帥氣的少年,如今變成了一個面色有些陰郁冷沉的男人。

唯有看着她的目光,依舊灼灼,毫不避諱,幾乎是肆無忌憚。

溫嘉寧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她如今的身份,不便與藺辰羲有任何交彙。再說,他們之間,早已是過去式了,她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

餐桌上的其他人大概也察覺到這微妙氣氛,不過,除了藺欣妍外,其他人的情緒都收斂得很好。

藺南存朗聲笑着跟藺淮之聊公司的事情,孫麗琴滿臉堆笑,問老太太旅游的趣事。

溫嘉寧垂着頭不插話。

藺老太太大概不想她一個人晾着,所以跟孫麗琴聊了一會兒,又将話題引到溫嘉寧和藺淮之身上,問他們:“這都大半年了,你們的婚禮到底是定在什麽時候啊?這一直拖着也不像話。”

溫嘉寧擡起眼,張了張口,不知道如何回答。

倒是藺淮之神色自若,語氣泰然:“年底忙着呢,定在年後了。”

藺老太太不想被他糊弄,追着問:“年後什麽時候?”

藺淮之道:“五一。”

他語氣篤定,篤定得連溫嘉寧都快要相信了,不由自主地跟着點了點頭。

藺老太太這才滿意了。

藺南存和孫麗琴也十分高興,藺欣妍則微微揚了揚眉頭。

只有藺辰羲,臉色瞬間陰沉下去,目光一直定在溫嘉寧身上,滿臉的不敢置信。

溫嘉寧被他盯得不适,只能将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她胃口不大,吃不了多少,所以後來就一直在喝湯,以此避開藺辰羲的目光。

偏偏藺辰羲并不放棄,在溫嘉寧去洗手間出來後,他将她堵在了過道裏。

“如果你跟他結婚,是為了報複我,那麽我覺得這麽久也該夠了。”藺辰羲走到溫嘉寧面前,看着她,“跟他離婚吧,嘉寧。”

溫嘉寧退後兩步,冷眼看他:“藺辰羲,我想我之前已經跟你講得很清楚了。我們之間已經沒有關系了,我不是為了氣你,也不是為了報複你。你實在不用想得太多,我跟藺淮之結婚,不是因為你,與你一點關系都沒有。”

“是嗎?”藺辰羲冷笑道,“那你是為什麽跟他結婚?總不能是因為愛吧?”

溫嘉寧冷聲反問:“難道就不能是為了錢?”

“為了錢?”藺辰羲笑了起來,目光盯着她,“他給你錢,卻碰都不碰你?難道只是為了欣賞嗎?”

溫嘉寧眉頭皺緊:“你什麽意思?”

“你不用瞞我,我什麽都知道。”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藺辰羲越來越激動,“你跟他結婚,卻還是完璧之身,你是為了我守着的嗎?”

溫嘉寧面色微冷:“誰跟你說的我還是完璧之身?”

藺辰羲道:“你別想騙我,我都知道的,誰告訴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實。”

“事實?”溫嘉寧冷笑。“那告訴你的那個人肯定騙了你。我跟你小叔藺淮之,該做的,全都做了。”

“溫嘉寧!”藺辰羲盯着她的表情,看着她的神色,瞬間震怒。

他們之間好歹曾經談過三年,溫嘉寧什麽性子,藺辰羲太了解了。她不太會說謊,她若是說謊,他肯定能看出來。

可此刻的溫嘉寧,神情是從來沒有過的認真。

她說的都是真的。

“你竟然讓他碰你!”藺辰羲怒得眼睛都紅了。他大步朝溫嘉寧走過去,溫嘉寧連連後退幾步都沒法逃開,被他一把抓住纖細的肩,怒聲質問:“我們談了三年,你不讓我碰,你卻讓藺淮之碰!”

溫嘉寧掙紮了幾下,脫不了身,索性懶得再掙紮了,冷眼看着他,神色帶着嘲弄:“他是我老公,我自然讓他碰。”

“你!”藺辰羲惱怒不已,又舍不得對她動手,大掌抓着她的肩頭,力道大得幾乎将她肩骨捏碎。“你怎麽能這樣對我,溫嘉寧?你不能這樣對我……”

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樣的心态?既劈腿了藺欣妍,跟藺欣妍關系不明,又來跟自己糾纏不清,如今竟然還理直氣壯地對她質問?

憑什麽?有什麽資格?

溫嘉寧懶得再跟藺辰羲多費口舌,抿着唇不說話。

從前溫順愛笑的姑娘,如今在自己面前變得疏離而冷漠,甚至連話都懶得跟他說。藺辰羲看着溫嘉寧冷淡的模樣,想起他們之間的過往,心裏又痛又恨。

他雙目通紅,神色瘋狂,拽着她就往外面拖。

“你要幹什麽?!”溫嘉寧被他拽得一個趔趄,眼見他将自己拖到後花園裏,她頓時有些慌了,用盡力氣掙紮都掙不開,正想不管不顧地喊人,又被他擡手一把捂住了唇。

溫嘉寧簡直不敢置信。

屋內餐廳裏,藺家一家人都還在,藺辰羲居然敢在這裏亂來。

可藺辰羲明顯已經失去理智了,他不僅将溫嘉寧拉到角落裏,按在牆面上,甚至擡手一把就撕開了她的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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