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交易

這個理由倒是讓閻宗琅有些出乎意料。

他示意阿爾法停止狂吠,接着松開舒青末道:“顏料我給你買。”

舒青末打預防針道:“礦物顏料不便宜,比普通化學顏料貴很多。”

閻宗琅問:“能有多貴?”

“好幾百呢。”舒青末道,“可能還得上千。”

四大天王圖是宗教題材繪畫,屬于重彩類型,而且畫幅很大,相當耗費顏料。如果使用化學顏料,幾塊錢就能買到一千克,但若是用礦物顏料的話,僅僅一克就得花好幾塊錢。

與此相應,礦物顏料色彩明豔,不易褪色,敦煌壁畫就是用純天然礦物顏料畫成的工筆重彩畫,許多顏色一直保存至今。

對于舒青末來說,幾百上千的價格無疑是一筆巨款。但他忘了閻宗琅是生活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他報出的價格在閻宗琅看來無異于九牛一毛。

“貴嗎?”閻宗琅微眯起雙眼,表情似乎在說,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舒青末心虛地把話題拉回來,小聲道:“那也沒法一周就畫好。”

閻宗琅沒再繼續施壓,他之所以提出一周時間,也不過是讨價還價中常見的把戲,先把價格壓到最低,去試探對方的底線,接着再進行調整。

既然一周不行,那他再寬限些便是。

正在閻宗琅猶豫要不要繼續逗一逗舒青末時,他接到了方婉柔打來的電話。他看着手機屏幕,對舒青末道:“我去接個電話,你等我一會兒。”

閻宗琅從客廳一角的樓梯來到了下方的下沉花園。花園裏種植着不少觀賞性花卉,除此以外,還有吧臺、桌球、泳池等娛樂設施。

他打開圍欄來到阿爾法身邊,一邊撫摸它的下巴,一邊給方婉柔通電話。

“方太太,我結婚的目的不是為了尋找伴侶,我知道舒小姐的條件很好,但并不适合我。”

——放在舒國華去世之前,或許還适合。

方婉柔道:“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我知道你開辦拍賣行需要老舒的人脈,我同樣也可以給你介紹圈子裏的人。”

“方太太的著作我有拜讀過,寫得很精彩。”捧過之後,閻宗琅話鋒一轉,“但是恐怕方太太不能把我引薦給我想認識的人。”

方婉柔是個作家,本身藝術涵養不錯。她會在舒家宅子定期舉辦品茗會,在藝術界的闊太太圈子裏頗有名望。

身為舒國華的夫人,她自然積攢了一定的人脈,但她也就在太太圈裏說得上話,真要談到事業方面的事情,別人不一定會拿她當回事。

方婉柔道:“就算我沒法像老舒那樣直接幫到你,但多少還是能給你帶來些好處吧?”

“我從來都不拒絕雙贏的事。”閻宗琅道,“別人給我帶來好處,我同樣會以好處回報。但前提是,同等的價值。”

閻宗琅的話說得很明白,他可以和方婉柔做交易,但方婉柔手裏的籌碼還不足以讓他和舒夢芙結婚。

原本舒國華還在世時,閻宗琅可以通過舒國華搭上鑒藏界的泰鬥級人物,這樣他開辦拍賣行才能請動一批令人信服的鑒定專家,畢竟古玩這門生意,沒有什麽比信譽來得更重要。

然而舒國華突然病逝,閻宗琅的目的還未達到,這一條捷徑便被斬斷了。

沒了舒國華的幫助,他必須投入更多的金錢和精力去拓展人脈,因此舒國華的去世才讓他感到無比煩躁。

再說方婉柔那邊。舒家是藝術世家,舒國華一死,家裏的小輩沒一個拿得出手,舒家的沒落只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

在舒國華卧病在床時,方婉柔就在籌建美術館,為的也是能從作家轉型成藝術從業者,這樣好歹還能維持住舒家藝術世家的名頭,在收藏界占有一席之地。

因此對于現在的舒家來說,如果能有閻宗琅這樣的女婿,那便是撿了天大的便宜。

但是很顯然,閻宗琅并沒有繼續這樁交易的意思。

早在他婉拒旁聽舒國華的遺囑時,方婉柔就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

方婉柔道:“老舒剛剛去世,馬上就宣布取消婚約也有些不妥……”

“那七七如何?”閻宗琅道,“在49天期限以前,禮數我會做足。”

“好吧。”方婉柔只好妥協,“謝謝你顧全舒家的臉面。”

“對了,方太太。”閻宗琅突然想到正待在自己家裏的那個小孩兒,“我聽說舒家還有一個小兒子……”

“一個廢人罷了。”方婉柔道,“他怎麽了?”

“沒事。”閻宗琅笑了笑,又客氣地聊了幾句,挂斷了電話。

舒青末等了許久,閻宗琅終于從下沉花園裏上來。

剛才他接到葉小萱的電話,警察查到散布視頻的人是隔壁壁畫專業的大四男生,也就是交友群的群主,除此以外,沒有其他人大規模地轉發視頻。

由于情節不算嚴重,那個男生被拘留三天,罰款五百元。

從好的方面來看,葉小萱的視頻沒有引發大問題,可以安下心來。但從壞的方面來看,始作俑者舒亦晨并沒有受到懲罰。

葉小萱因為這個結果頗受打擊,舒青末想趕回家安慰安慰她,但閻宗琅有事在忙,他又不好擅自離開,所以只得通知了樓上的駱梓杭,讓他先下去陪葉小萱一陣。

最後閻宗琅把交畫的時間寬限到了一個月,舒青末總算有驚無險地從頂層公寓裏脫身。

當他回到家裏時,駱梓杭已經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但也不知他怎麽安慰的,葉小萱哭得比上午還傷心。

“你說什麽了?”舒青末把駱梓杭拉到一邊,小聲問道。

“我說她畢業之後又是一條好漢。”駱梓杭道。

“……”

舒青末在葉小萱身邊坐下,拍了拍她的肩:“他就是個死直男,你別聽他瞎說。”

“舒舒,你扪心自問,”葉小萱哭哭啼啼地看着舒青末,“你願意娶我這樣的女生嗎?你說實話。”

“為什麽不願意?”舒青末道,“如果以後你嫁不出去,就來找我。”

“喂。”駱梓杭皺起眉頭拉了拉舒青末的胳膊,俨然不怎麽高興。

舒青末瞪了駱梓杭一眼,示意他閉嘴。

其實舒青末的性取向為男,不可能跟女生結婚,葉小萱早就知道這一點。

她這麽問,無非是求心理安慰,舒青末當然不會讓她傷心。

“那你呢?”葉小萱哀哀戚戚地看向駱梓杭,“如果是你,你願意娶我嗎?”

駱梓杭抿了抿嘴唇,神色複雜地沒有接話。

舒青末踩住駱梓杭的腳背,用眼神警告他不要在這時候煞風景。

“……我也沒問題。”駱梓杭不情不願地說道,“你是個好女生,值得被呵護。”

從駱梓杭的狗嘴裏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不容易。不管是真是假,似乎都比舒青末的話更要好使。

把葉小萱哄去睡覺後,舒青末跟着駱梓杭來到了樓上。

早些年母親剛去世的時候,舒青末因為害怕,每天都跟駱梓杭一起睡,對他們家早已熟門熟路。

現在駱梓杭家的經濟條件相比以前好了很多,只是這套老房子裏塞滿了回憶,所以才一直沒有搬走。

駱梓杭的母親駱家慧正在畫畫,招呼一聲後,便沒有再管他們。

兩人先後洗漱好,接着擠到了駱梓杭卧室裏那張一米二寬的小床上。

“這張床以前就這麽小嗎?”舒青末用胳膊肘碰了碰駱梓杭,“你過去點,我這邊很擠。”

“我再過去就要掉下去了。”駱梓杭翻了個身,面朝舒青末,“話說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什麽?”舒青末問。

“你說葉小萱要是嫁不出去,你就娶她。”駱梓杭道。

“她不會嫁不出去。”舒青末道,“她那麽漂亮,只要她不挑剔,有一大把男人願意娶她。”

“那你剛才怎麽不說。”駱梓杭不滿地嘟囔道。

“她現在不需要你給她講道理。”舒青末知道駱梓杭是不拘小節的性格,根本體會不到女生的心思,“在她傷心的時候,你盡量順着她的話說就好,讓她開心最重要。”

“所以你其實不會娶她喽?”駱梓杭的語氣突然變得輕快起來。

“她知道我不會娶她。”舒青末道,“她現在受了傷,會胡思亂想很正常,等她熬過這段時期就好。”

舒青末并不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他曾經受過的傷比葉小萱現在遭遇的事情要可怕百倍,但他還是咬牙挺了過來。

當初他不再去駱梓杭家裏睡覺,就是他所有情緒的轉折點。

在這之前,他一度變得極其陰郁,不願面對與國畫有關的任何事情。

但偏偏駱梓杭的母親就是國畫畫家,他要麽克服一個人睡覺的恐懼,要麽克服面對國畫時的抗拒,結果就是他兩者都克服了,獨自回到空無一人的屋裏,從頭開始練習國畫。

他曾因左手畫不出流暢的線條崩潰得撕碎畫紙,幸好他身邊還有師父吳雲墨開導他,教他耐心地畫畫。

吳雲墨是個非常佛系的人,對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在他的影響下,舒青末的心态也逐漸歸于平靜。

“你不娶她就行。”駱梓杭樂呵呵道,“好兄弟就是要一起單身。”

舒青末懶得跟駱梓杭絮叨兄弟情義,他背過身去,看着牆面發愁。

回想到閻宗琅在花園裏撫摸阿爾法的畫面,那只兇惡的大狗在閻宗琅面前竟然會躺在地上撒嬌,這讓舒青末深刻地認識到了一個事實——閻宗琅比那條藏獒還要可怕。

一個月的時間很緊,但也只有拼命畫了……

不會把駱梓杭寫成炮灰

明天大概率還是雙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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