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遲丹丹雙手用力的拽住盧勇,将他拽停下來。看向他說道:“盧勇,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比你小多少。你都可以一個人出來打工,闖出一片天,我就自己坐個車而已,有什麽不行?”
盧勇蹙眉:“你跟我能一樣麽?我是男人!”
遲丹丹聽到“我是男人”這四個字,突然“噗嗤”笑出了聲。
盧勇蹙眉:“笑什麽。”
遲丹丹擺擺手,想要拍拍他的發頂,卻發現他好像又長高了,墊着腳都夠不到。只能作罷,道:“你好好努力工作吧,你那三個弟弟妹妹不用擔心。我會幫你照顧好家裏的,放心好了。”
盧勇突然愣住了。他從來沒想過,遲丹丹會說出這樣的話。
遲丹丹看了眼天,嘆口氣道:“反正我今天下午曠課是曠定了,不如你帶我去逛逛吧。”
盧勇一愣:“逛……”
來縣城這麽久,一來就進了這家小飯館,終年無休。終日在廚房後臺泡着,衣服換得勤,雖然也不至于髒兮兮油啦啦,但卻也早就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但即便是這樣,他也是從未出門逛過的。有逛街的時間,倒不如再琢磨幾個新菜式。有逛街買東西的錢,倒不如把錢省下來寄回家去!
遲丹丹也不管盧勇怎麽想的,直接拉上盧勇的手腕就往回走:“你先回去跟你們老板請個假,帶我去逛逛。我好不容易來一趟了,不買兩身衣服,都對不起自己!再說了,我都來了,你就沒啥東西要讓我帶給盧偉盧健和曼曼他們的了麽……”
遲丹丹走一路說一路,拽着盧勇就這麽往回走了。
看着遲丹丹的手就這麽牽住自己的,盧勇那小麥色皮膚染上了一層紅。
老板是一對中年夫妻,家裏孩子多。大的那個也跟盧勇差不多大,所以對他一直十分照顧。瞧着盧勇的心上人都來了,自然不會阻攔,笑着同意了。
盧勇還有些不好意思,撓着頭說道:“我送她上車我就回來,不會耽誤晚上的。”
老板娘笑呵呵的将他拉到邊上,偷偷塞給他幾十塊錢:“對媳婦可不能省,這錢你先拿着花。”
盧勇瞧見,連連拒絕,老板娘還是硬塞給他了:“來這這麽久了,天天泡在後廚裏。別人看不見,我這心可是透亮的!小盧啊,我對誰不放心,也不會對你不放心的。這錢權當是你下個月工資預支的,安心拿着,啊!”
說罷,還推了他一把,将他往遲丹丹身邊狠狠推了一把。一臉姨母般的笑容,贊嘆道:“可真是登對!小盧啊,眼光不錯啊,媳婦真漂亮!”
盧勇還有些不好意思,剛想拒絕,就看到遲丹丹高興的沖着老板娘笑着說道:“老板娘,您也真漂亮!”
逗得老板娘哈哈大笑,連連沖他們擺擺手,讓他們趕緊去。
遲丹丹“嗯”了一聲,便急忙拉着盧勇往外走去。
或許是女人對逛街的天生第六感,遲丹丹幾乎沒怎麽問人,就找到了縣城裏面最繁華的一條街道了。
遲丹丹來到這裏後,還真是沒怎麽逛過街。甜水村很小,溪河鎮半個月一次的集市雖然熱鬧,卻也就那麽些東西,看多了也乏味。
不像這裏,好看又時髦的衣服看的人眼花缭亂。大黃大紅的襯衫,大碎花小碎花的連衣裙,還有各式各樣的頭繩,真的是好看又好玩。
遲丹丹笑的眼睛都彎成月了,盧勇在身後默默陪着,心裏也是第一次這麽知足。
他從來不知道,看着遲丹丹逛街,居然也是一種享受。
不過時間有限,兩人稍微逛了逛,就往回走了。
遲丹丹逛了一路,走路已經很慢了。盧勇瞧見,也沒說話,直接蹲在了她的身前,讓她上背。
遲丹丹踟蹰了一會兒,還是爬上去了。
兩人沒有說話,在太陽即将下山的餘晖下,在街道上留下兩道浪漫無比的影子。
路過縣中的時候,盧勇突然開口道:“丹丹,你想不想來縣裏上學?”
遲丹丹“嗯?”了一聲。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再說了,她還有一年半就要高考了,直接考出鎮子不就好了,為什麽要來縣裏呢?
盧勇好似知道她的想法,又說道:“一級學校一級教育水平,如果想要走得遠飛得高,還是得要好的學校才行。”
遲丹丹笑笑:“縣城哪裏是你想來就能來的呢?”
盧勇:“只要你願意,我來想辦法。”
原本他也沒有這個計劃,但今天跟她逛完街後,他發現自己有些忍受不了分離。特別是這次隔了這麽久後再見面,他真的是要十分隐忍,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将她永遠困在自己身邊的沖動。
遲丹丹突然有些驚訝眼前這男人的魄力,不過才十□□的年紀,怎麽能說出這麽厲害的話?并且,她覺得,他不是說說而已。
走到飯館門口,盧勇覺得自己的心髒突然疼的厲害。他突然很想将人就這麽困在自己身邊,不放她回去。
可他知道,還不到時候。
遲丹丹從他寬闊的後背上跳下來,笑道:“歇一會,果然好多了,腳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呢。”
一句話,突然逗得盧勇“嗤”的一笑。無奈的搖搖頭,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袋子都拿下來,遞給遲丹丹:“要不要去我宿舍歇一歇。”
話一出口,盧勇便覺得有些不妥。連忙又說道:“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怕你太累了。就就……就是字面意思啊,你,你別多想啊。不去也不要緊的,我送你去車站。”
遲丹丹瞧他緊張的樣子,也是好笑。也不接袋子,說道:“我手脖子累了,拎不動了。你幫我拎着吧,正好去你宿舍坐坐,我想喝杯水,好渴。”
盧勇聽到這話,懸着的一顆心這才落下。
還好還好,她沒誤會。
遲丹丹雙手背後,一擡頭又看到那紅漆未幹的四個大字。便随意的問道:“這幾個字還挺好看的,大氣磅礴,找的哪裏的師傅寫的啊?”說着話,便邁開腿,準備跟着盧勇去他宿舍瞧瞧。
聽到遲丹丹的話,盧勇嘴角露出一抹笑:“我寫的。”
遲丹丹驚訝的回頭看了他一眼,發現盧勇居然低頭抿唇偷笑,好像還有一絲絲……害羞。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盧勇呢。
不免心裏頭失笑,鐵漢也有嬌羞的一面呢。
兩人穿過飯店,一直走到了後堂,來到了一間很小的屋子裏。屋子小的只夠放一張單人床和一只小木桌。
看得出來,這裏只有盧勇一個人住。雖然很小,但裏面幹淨整潔,确實是盧勇的風格。
遲丹丹不免有些驚訝:“後廚那麽些人,只有你一個人住麽?”
盧勇撣了撣床,讓遲丹丹坐下。自己從邊上的小桌前拖了張矮板凳,坐在她對面,又伸手到牆根的地上拿了水瓶,往桌上的大瓷缸裏到了點開水。
晃了晃後,又倒掉。之後,才又倒了水進去,拿給了遲丹丹。
将水遞給她之後這才說道:“後廚其實就兩人,主廚是我們老板,我一開始來就是個幫廚。現在漸漸開始做菜了,所以他們才喊我小師傅。老板有自己的家,這屋子原來就是個雜物間,辟出來給我住的。別的都是服務員,是女的,住別的地方,不在這。”
遲丹丹聞着茶杯裏散發出來的悠悠香氣,突然覺得全身通透,舒服的不得了。
聽到盧勇說着話,點點頭,抿了口水。将剛剛自己買的東西的袋子打開,變魔術一般,從裏面變出兩套男士衣服。
放在了床上,說道:“這是我剛剛趁你不注意時候買的,有空你試試。我估摸着應該是合身的,要是不合适的話……嗯……反正你也知道地址,拿去換就好了。”
盧勇蹙眉:“你怎麽給我買衣服?花這個錢做什麽?我不需要。”
遲丹丹笑着往前俯了俯身,伸手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服:“就這,你還不需要啊?”
盧勇心裏頭暖暖的,看着遲丹丹近在眼前,笑顏如花的模樣。突然感覺自己喉嚨口發緊。
忍了忍,卻還是沒忍住。
往前伸了伸頭,湊到遲丹丹耳邊,小聲說道:“丹丹,我好想你。”
動作太快,遲丹丹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又滿臉通紅的退回去了。
但那撩人的氣息好似還萦繞在自己耳邊,遲丹丹小心髒不規則的跳動着。又低頭喝了點水,想着該說些什麽緩解尴尬。
盧勇卻好似并不想這麽快的結束這個話題,再次靠近她。擡頭和她眼神平視,說道:“丹丹,等我在這安定下來,有了自己的家。咱兩……結婚吧!”
----
一直到遲丹丹坐上回鎮上的公共汽車,她都沒回過神來。兩人逛了一趟街,怎麽就能聊到結婚的事兒呢?
摸摸還有些發燙的耳垂,遲丹丹甩了甩腦袋,不再多想。
打開袋子,想要将給盧曼買的衣裳拿出來看看。結果卻發現一個信封,封面上有着和“醒獅飯莊”一樣的字體。
遲丹丹好奇,盧勇要寫什麽。可打開一瞧,居然是錢!
而此時的盧勇,雖然手上在颠着勺,可腦子裏已經飛回了甜水村。想念的心一旦起來,就像野草叢生一般,肆意妄為,根本無法阻止。
等到飯店歇業後,已經是晚上深夜了。盧勇實在沒忍住,跟老板借了輛自行車,就這麽就着微微的月光,騎車回了甜水村。
他想去見她,一刻都不能等。哪怕騎着自行車在深夜裏趕路,他也是要見她的。
公共汽車開到鎮上時,天色已經大暗了。
遲丹丹剛下公共汽車,張海洋不知道從哪裏突然沖了出來。一臉怒氣的質問道:“遲丹丹!你到哪裏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快要把溪河鎮的地皮給翻過來了!”
遲丹丹一臉莫名,“怎麽了張隊?”
張海洋氣的胸脯劇烈起伏:“張隊張隊,艹!我在你眼裏,就是一個張隊麽?!”
遲丹丹坐的是末班車,雖然不至于天色大黑,但已經暗到視線模糊了。但張海洋身上的制服,衆人看的還是很清晰的。
瞧着他一個人民警察這麽怒氣沖沖的樣子,衆人還以為遲丹丹怎麽了。紛紛往這邊看過來,想瞧個熱鬧。
晚風習習,遲丹丹額前的頭發被吹飄起來。她不得不将袋子都用一只手拿着,騰出另一只手來,将到處亂飛的頭發給绾到耳後。
遲丹丹看了眼周圍,說道:“張隊,你再這麽大喊大叫下去,別人還以為我犯事了呢。”
張海洋在氣頭上,這才關注了下周圍,發現真的有好多人都在看向這邊。頓時又沖着他們吼道:“沒見過吵架的啊?趕緊回家吧!散了散了!”
衆人這才唏噓,原來是兩口子吵架。
遲丹丹瞧着大夥兒嘴裏念念有詞的,便知道他們誤會了。連忙沖着他們喊道:“我們可不是兩口子,我還是個學生呢!”
張海洋聽到這話,心裏頭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就看着遲丹丹在那喊,心裏的氣更是快要沸騰了。
她就這麽在意別人會誤會麽?
她對盧勇也是這樣麽?!
瞧着周圍人散的差不多了,遲丹丹才掉過頭看向張海洋:“張隊,有什麽話能不能回去再說,我快凍死了。”
是了,已經快到深秋了,天氣冷的很。遲丹丹站在冷風裏被吹了好半天了,他居然生氣都沒注意。
張海洋蹙着眉頭,将自己的制服外套脫下來,想要披在遲丹丹的身上。遲丹丹連忙像兔子似的,往後跳了兩下:“別了別了,您這可是國家公務人員的衣服,我可沒這膽子披。”
說完話,便将手裏的東西提了提,快速往車站外頭走去。
張海洋手懸在半空中,心裏頭就像這秋風一樣,哇涼哇涼的。
----
一直走到鎮派出所,張海洋給甜水村村委會的辦公室去了個電話,遲丹丹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下午突然曠課,人也不知去向。等到往常下課的時間,遲建海沒有接到她,又去學校找,又去甜水村找,哪裏都沒找到。急的不行,這才找到了張海洋。
張海洋最近手上案子不少,有不少都是拐賣婦女兒童的。一想到遲丹丹有可能會出事,他紅着眼睛,像一匹狼似的,在鎮子上漫無目的的尋找。
為了找遲丹丹,他幾乎将派出所能調動的警員全部調動起來了。可他足足找了兩個多鐘頭,這遲丹丹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毫無消息。
最後還是在車站一個賣票的窗口那,有人說看到過她。但是買了去哪裏的票,也沒人記得了。
張海洋無法,只能就這麽在車站附近徘徊。終于,等來了她。
在等她的這段時間內,他想了無數種不好的可能性。可他每想一種,他的心都像被劇烈撕開一般疼痛。
在看到遲丹丹的一瞬間,張海洋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橘子
他無法承受再失去她一次的痛苦。
張海洋給她倒了杯熱水,依舊怒氣未消。就這麽定定的看向遲丹丹,問道:“你到底去哪了?”
遲丹丹将袋子往自己身前捂了捂:“我這不是回來了麽?大晚上的,我要回家。”
張海洋畢竟從警多年,只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局促。眼睛瞥了瞥她懷裏的那個袋子,隐隐約約看到“縣”字。
心中更加不安。
将領口的扣子解了解,張海洋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暢。雙手握了握拳,舌尖頂着後牙槽,低聲問道:“你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