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百萬小男仆2
豪氣地揮霍掉整整一百萬之後,千重月帶着始終低着頭不說話的小男孩回家。
這身份附帶的居所還算可以,勉強能稱之為小別墅,就是這氣氛頗為冷清,縱觀偌大前廳,半個伺候人的下仆都沒有。
【我問你,在車上的時候你有認真看人物資料嗎...】
五十一萬可以解決的事情,千重月這個狗東西偏用一百萬解決,阿鏡已經選擇躺平了。
千重月不知道它問這句話的意義在哪裏,她花錢帶她的男人回家跟她的身份有什麽關系。
【我告訴你,你父母雙亡,眼下這棟別墅以及卡中的一百萬,是你目前全部的資産。】
【現在你把一百萬全部花掉,等同于你變成了一個只有窩的窮鬼,明天可能連飯都吃不起。】
【你這什麽表情?我勸你別打房子主意,就算手裏有了錢,你懂買房嗎?你懂理財嗎?你懂投資嗎?】
小心思被分分鐘戳穿的千重月啧了聲,這明顯透露着不悅的啧聲不輕不重地響起,恰好落在了亦步亦趨跟在後邊的少年耳中。
白又白從不太美妙的想象中回神,他看着千重月冷漠的背景,有些不安地瑟縮了一下肩膀,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雖生起赴死之心,可如影随形的恐懼卻告訴他自己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堅決勇敢。
奈何那個出手闊綽的女人并未将他忽視,反而在一路的沉默當中,初次把目光直勾勾地投向他。
她開始不緊不慢地向他走來。
一步,兩步,三步。
輕快的,自在的,沒有任何負擔的。
她來到了眼前,那張稍顯蒼白卻仍舊漂亮得讓人眼花的臉,正直愣愣對着他。
白又白不免想起了第三任雇主,初見時也是如此人模狗樣,溫柔地打過招呼後,突然就翻臉砸落拳頭。
這個用一百萬将他雇傭而來的女人,是不是會翻倍折磨他,是不是會用更尖銳的東西劃爛他的皮膚——
“借我五十,明天還你。”
千重月自是不知對方在想什麽,她就是感覺有點餓,突然想吃個外賣。
無奈囊中羞澀,只能厚着臉皮借點錢。
對方明明毫無惡意,說出口的話也并未帶羞辱字眼。
白又白卻還是習慣性地顫抖了下身子,面對這種有錢人的恐懼情緒始終難以消退。
他已經習慣性聽話地遵從雇主的命令,因為合約上明明白白寫着,他必須唯命是從,否則後果自負。
即便借錢這件事從一個剛随手花掉一百萬的人口中說出,非常匪夷所思。
白又白将磨損得褪色的黑色雙肩包取下,他一邊餘光小心翼翼地瞥着千重月,一邊抖着手在包裏緊張地找尋自己深深藏起來的錢包。
過了半晌,他拿出一個表面手工畫着一只白色兔子的零錢包,拉開拉鏈掏出了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幣。
十塊的,五塊的,一塊的,甚至還有已經變得不太常見的五毛紙幣。
白又白數了一遍又一遍,零錢包裏的硬幣被晃得叮當響。
可是越數他的表情越發沉重難看起來,最後眼尾甚至微微泛紅,像是害怕得要哭出來。
千重月難得耐心地注視着他,誰知一個愣神的功夫白又白眼睛就紅了。
“這又是怎麽了,我剛才為了你一擲千金,你可別連借個五十塊都肉痛到想哭。”
看着白又白要哭不哭的樣子,千重月有些煩躁地捏了捏後脖頸,習慣性地啧了聲。
而本就因坎坷生活變得謹小慎微的可憐男孩,誤以為這暴躁的啧聲是千重月發怒的前兆,挂在眼眶內搖搖欲墜的淚珠直接瞬間被吓得湧出來。
“主人對...對不起,我我我只有四十五塊五毛錢,我真的沒有錢了....”
他哭腔濃重到連吐字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會,我會想辦法去借錢,去湊錢,你別....你別打我....”
“我現在真的,真的沒有錢了....”
白又白抱着雙肩包猶如抱着唯一的救命稻草,而可愛的卡通零錢包在他掌中被捏得變形。
他如此脆弱又自卑的模樣與千重月過去的記憶相差甚遠,但她心中浮現的卻不是陌生感,而是一片複雜。
“我知道了你別哭了,我不要五十了,我少吃點,四十就夠了。”
“我不會責罰你的,你看我還給你留了五塊五,我這人多好。”
“行了別站門口了,去客廳——”
千重月下意識地要伸手拉住白又白,不料卻被他條件反射直接避開。
手掌硬生生撈了下空氣,沒享受過此等待遇的千重月頓了一下。
“我....我.....”
白又白見千重月愣住,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好事之後,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千重月默默地将手收回,順帶稍稍拉開了一點與對方的距離,确保白又白不會再度應激。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斷告誡自己今時不同往日。
“沒關系,不喜歡被人碰那就算了。”
“去客廳坐吧,一會兒我叫了外賣你記得付錢。”
千重月轉身想領人往裏頭走,結果剛踏出去沒兩步,後頭忽然傳來嘭的一聲。
她扭頭,看見了已經昏死過去的白又白。
千重月:......
這小子是被下降頭了嗎,真是不省心。
她咬了咬牙關,認命走過去将人打橫抱起,期間還試探性地拽了拽他手中的錢包,結果發現除非将白又白的手直接砍斷,不然她是別想拿到錢了。
恰巧這時一直安靜如雞的阿鏡忽然詐屍發聲,通過千重月與白又白的首次接觸,調取出某個相關數值。
【我瞅瞅,這可憐孩子現在的幸福度只有20%,這個數值的來源還是因為他尚且活着,身體勉強算得上是亞健康。】
【你未來的路還很長,若想完美修複靈魂,每個世界的平均幸福度至少要70%~】
【诶诶,你聽沒聽我講話啊...】
千重月把因緊繃的精神一瞬放松而昏厥的白又白放在沙發上,低垂着腦袋壓根沒聽阿鏡叨叨。
她是真的餓了,腦海內不斷來回閃現着曾在人界嘗到過的美食。
那種色澤鮮亮的,上面潑着紅色辣油的,一口下去汁水濃郁到爆炸的,又軟又嫩滑溜溜的。
千重月看了眼睡得死沉的白又白,最後掏出手機,對着屏幕劃拉了幾下。
奇怪的靈光忽然一閃,她微妙地勾起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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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又白難得睡了個安穩覺,連日的噩夢困擾令他已經失眠了數個夜晚。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在沙發上悠悠轉醒後還愣了片刻。
眼前是非常陌生的景象,但現在這個并不是他宕機的小腦袋瓜可以思考的問題。
白又白目前的重點是,為什麽面前的茶幾上,堆了數不清的外賣盒,大部分裏面還都裝有幾乎沒動過幾口的食物。
好浪費,真的好浪費。
全都是他站在街頭巷尾,遠遠看着卻不敢奢望的東西。
他一邊不斷閃現着這個念頭,一邊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看着已經過了夜失去溫度和色澤的殘羹剩飯,白又白産生了強烈的進食欲望。
千重月正在埋頭扒拉着手機,餘光瞥見人醒了,聲音懶洋洋地招呼他吃點東西。
“沒拆開的我都沒動過,有不少我點的晚才放沒多久,你可以直接拿起來吃。”
“不想吃涼的我也可以幫你加熱一下。”
在白又白沉睡的時候,千重月曾和阿鏡展開過一次深入交流。
它告訴千重月現在的鏡內輪回世界不同過去她在六界之時,而現在的白又白也不再是那只屁颠屁颠追着她跑的單純小白兔。
所以想要将他從泥潭中拉出并提升被阿鏡具象化的幸福度,千重月必須學會察言觀色,并且要主動去滿足別人,絕不可以再像以前那樣唯我獨尊随性恣意。
【他因為你落到了如今這個下場,你既已付出代價來到這裏,那就稍微對人家好一點吧。】
思及此,千重月丢開手機單手捧起一盒過了數個小時色澤仍舊鮮豔的麻辣小龍蝦,她掌心托在塑料盒底下,認真的表情像是在憋着什麽勁兒。
已經完全清醒的白又白拘謹地坐在沙發上,他雙手牢牢扣在膝蓋上,有些緊張地看着千重月。
他在想那盒小龍蝦會不會轉頭就扣到自己頭上。
一些自我折磨的畫面還沒幻想完,只聽嘭的一聲,千重月煩躁地把小龍蝦丢回桌面,而白又白毫不意外地被吓得一個激靈。
“懶得動了,你去廚房看看有沒有...有沒有那什麽爐,自己熱一下。”
完全忘記自己已經沒有半點修為的千重月,此時倒回沙發上,假裝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白又白猶豫地揪了揪有好幾根線頭的衣角,目光多次落在小龍蝦上面,最後又不舍地挪開。
“我...我真的可以吃嗎?”
他抿了抿嘴唇,習慣性地反複得到确認後才敢拿取來之不易的獎賞。
千重月正在進行新一輪的哄騙冤大頭行動,聽到白又白細若蚊鳴的小聲問話,嘴上敷衍地嗯嗯兩聲。
後面想到若不發出明确指令,如今的白又白可能會完全不敢動彈,便又迅速找補了一句:“想吃什麽你就拿什麽,這話我只再說這最後一遍,你再不去熱東西我就殺...我就要發火了。”
她落下的話語輕飄飄的并沒有多大起伏,偏生那重量卻壓得白又白一慌,連忙放下背包捧着一大盒小龍蝦馬不停蹄地去找尋廚房。
窗外的天尚未亮起,黎明前的黑夜最是一片濃稠。
千重月打了個哈欠,慵懶地倚靠在沙發上,眼底映着手機屏幕上的光。
當身份生成的那一刻,一些人際網也會随之出現。
千重月之所以沒有順利借到五十塊還能點一堆外賣,自是托了手機裏這些好友的福。
因着她之前時常會去人界逛幾圈,所以手機這種東西的使用方式她并不算陌生,一會兒功夫便上了手。
【借點錢】三個字直接被千重月群發給所有好友,片刻之後小紅點陸陸續續冒出,千重月一一點開,稍微感知到些許對方微弱的情緒後,開始續聊并未有抵觸之意的人。
情緒感知這個能力竟未曾消失這件事最初讓千重月有點驚訝,她在六界背上第一條人命債後,就能夠通過媒介或者是肢體接觸來感受對方的負面情緒,按理說阿鏡會将這個連同她的修為一起奪走才對。
既然現在還留存着,那就說明阿鏡并不知道千重月的這個能力,倒也算是個意外之喜。
看着賬上的錢一點點增多,尤其是那個備注為主編的人,更是直接大方地轉來一萬,千重月長眉舒展,化身窮鬼的陰霾瞬間散開。
【主編:既然缺錢了,那就速速開新吧!】
【主編:你都半年沒開坑了,很多讀者都還在等着你。】
千重月瞟了眼,沒回。
她可上天入地殺人于眨眼間,唯獨畫畫這個技能是絲毫沒有點亮。
倒不如直接綁架一個畫師回來當槍手比較現實。
【......】
【你一個魔尊你跟人借這麽些三瓜倆棗就不感覺丢面嗎?】
【還有,你真的會還錢嗎?】
千重月一只胳膊搭在沙發頂上,姿勢一如在魔殿中央的座椅上般嚣張肆意,二郎腿翹得老高。
“還?當然還。”
“只要他們敢來找我要。”
敢。
敢這個字她是真敢說。
有心者聽了第一反應就要給她扣老賴的帽子了。
實際上千重月并不是那種滿嘴跑火車的廉價反派,講話跟放屁一樣的事情她自然做不出來,既然說了會還她定然不會出爾反爾。
只是每次在魔界跟人家借完東西,千重月說好了會還,每一個人最後卻都當這事沒發生,提都不提。
千重月有時記起來了主動提起此事,對方卻像是下秒會被砍頭一般,連忙将借物說成是贈禮。
麻煩,真真是麻煩。
【......】
【你男人手被燙到了,你獻殷勤的時候到了。】
顯然誤會了的阿鏡不想再繼續這個白癡的話題,跟魔頭講道德無異于是對牛彈琴。
聽到阿鏡的提醒,千重月将手機摁滅,雙腿放平身子朝前動了動。
但她像是忽然被施法粘在了沙發上,半晌都沒動靜。
阿鏡正奇怪,下一秒就聽到千重月幽幽問道:“燙到了,然後呢?”
【......】
【......】
【當然是要幫他截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