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5為了愛,出發吧! (1)
回到學校後,我好像從另一個異次元的世界穿越回來一樣。在蘇烈家發生的一切都像夢境,還是個類似《驚聲尖笑》系列的惡搞恐怖夢境,剛開始給你嘗了點如墜愛麗絲仙境的夢幻甜頭,接着是蘇烈家看似吸血鬼家族的冷漠古堡,刀光劍影好像電影裏看不見的紅外線,我使了渾身解數避讓卻還是中招。
毫不誇張地說,那感覺很像從孤島上死裏逃生。
我對麥莉講述完在蘇烈家發生的一切,沒想到她的重點不是蘇烈媽媽有多麽能耐,也不是我打嗝噴了蘇烈一臉口水,而是蘇烈家的豪宅。麥莉拍拍我的肩說:“你好好努力,看能不能嫁入豪門,我未來的三代就靠你提拔了。”
晚上睡覺前,我想起蘇烈狼狽的樣子,窩在被窩裏不寒而栗。我毀了他的生日,于心有愧,拿起手機給他發了一條短信:生日快樂。他沒有回複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問麥莉,如果她像蘇烈一樣有錢但是和父母關系糟糕,她會和他交換嗎?麥莉緩緩眨了眨眼睛:“廢話,當然一換!別的還要考慮,像他家那種程度的有錢,叫我衆叛親離我也換。有錢是件很快樂的事,別被表面欺騙。”
麥莉依舊我行我素,偶爾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瞞着許征出去見那個老男人。每次在學校裏遇到許征都讓我很痛苦。我一邊對麥莉的行為感到困擾,一邊對自己作為麥莉的好友卻不能把她從腳踏兩條船的狀況中拯救出來而自責。我既不能對許征如實相告,在他問起麥莉的時候還要替麥莉圓謊,對許征的愧疚感逐漸加深,以至于遠遠看到許征,我就像老鼠一樣到處找地方鑽避過他。有天中午我在學校外面的蘇州面館吃素面,吃到一半看到許征走進來,吃在嘴裏的面差點噎到自己。
情急之下我慌忙蹲到桌子下面,也不顧其他桌子的食客投來疑惑的目光,想等許征去櫃臺點餐時逃走,沒想到已經有人從後面把我拎起來。我扭過頭去,看到蘇烈那張千年寒冰臉,一慌張,腦袋還磕到桌子上。
蘇烈一直把我拎到大街上,在我哇哇大叫幾乎要招來圍觀的觀衆時,他松開了我。距離從他家回來之後,我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見到他,此時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久違的恐懼感。在看到他那張雕塑一樣的臉時,我堆起一臉傻笑。
不知道是因為一段時間沒見的關系,還是日光的關系,蘇烈的臉看起來有點蒼白。
“和我談一談。”他說,然後他抓起我的手,把我帶到十字街一間酒吧。
白天的酒吧顯得特別冷清,流水般的非主流民謠在櫃臺裏播放,兼職的服務生趴在一張桌子上打盹,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蘇烈和他打了聲招呼,他睡眼惺忪地給我們弄了兩杯喝的,說你們聊你們的,別管我。
我和蘇烈面對面坐在角落的位置,我四處打量着,思考着萬一蘇烈有什麽企圖我好找地方逃脫。可是蘇烈似乎一開始就看穿我的念頭,把我安排到靠牆的死角位置。
“上次在你家的事,對不起啊。”我吸着飲料,馬上打妥協蘇烈靠在椅子上歪着腦袋,說:“我找你來,不是談在我家的事。”他看起來很認真。
我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光吸着杯子裏的飲料看他,兩個人同時陷入沉默。
“你喜歡鐘斯宇是嗎?”蘇烈突然說道。
咳咳,我嗆了一口可樂,瞪着他,試圖為自己辯解:“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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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是真的喜歡他。”他眯起眼睛打斷我,一副盡在掌握之中的表情,“這樣就好辦了。”
“什麽好辦?你胡說什麽?”
“第三件我要你做的事。”蘇烈靠過來,直直地盯着我,“我們合作如何?”
合作?見鬼!我與蘇烈合作?聽起來像吸血鬼和狼人從此幸福地抱在一起生活的天方夜譚。
“你腦子燒啦?和我合作?”
“你不是喜歡鐘斯宇嗎?我……我想得到周芸珠。”他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說出來。他不說愛也不說喜歡,只說“得到”。
“我喜歡不喜歡鐘斯宇與和你合作有什麽關系?”我心裏不舒服。
“你別裝了,上周六你不是穿着我買給你的裙子和鐘斯宇兩個人約會去了?”
唯一一次和鐘斯宇去看汪峰演唱會,竟然還被蘇烈撞到,他是在哪裏看到我們的呢,我很不解,難道說他也看到了我在學校門口神經兮兮地等待鐘斯宇的不安樣子?難道他真的看出來我喜歡鐘斯宇?有這麽明顯嗎?想想就覺得自己被扒皮了一樣。
“什麽約會?我們只是去看演唱會。裙子我會還給你的,你放心。不就一條裙子嘛。”
“沒錯,裙子是重點,看演唱會你會打扮成那樣?鬼信你。”蘇烈重新靠在椅子上,一副抓着我把柄我別想逃的自信。
我被他這麽一說,臉像烈日下幹燥的紙噌地燒起來,無言以對。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上個星期把你叫去我家,本想和你說合作的事,但是你吃了土豆就……”他眼神變得無奈,接着狡黠一笑,“你的單相思太明顯,在我家裏,你看鐘斯宇的眼神,完全出賣了你,芸珠是個很聰明的女生,她一定能看出來。”
被人輕易看穿是件很丢臉的事,我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又覺得不服氣。蘇烈都能看出來我喜歡鐘斯宇,芸珠一定也能看出來,我覺得自己真可悲,身邊的人全都看得出,估計鐘斯宇也早就看出了,就我自己演獨角戲。
“你不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蘇烈進一步引誘我。
我不想回答他,或者說,我由羞恥變成了憤怒,希望用憤怒掩蓋自己的羞恥。我憤憤站起來對蘇烈說:“你說得沒錯,我是喜歡鐘斯宇,但是喜歡一個人不代表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如果他和我在一起他感到不幸福,我也不會幸福,就像芸珠,你大概也看得出她很愛鐘斯宇,你就算得到她的人也不會得到她的心。”說完我憤憤地拉開椅子,用力把桌子推開一條剛好可以錯身的縫。桌子在木地板上發出巨大的摩擦聲,遠遠趴在靠近吧臺一張桌子上睡覺的同校男生,被桌子摩擦地板的聲響吵醒,揉着眼睛看看我們,又繼續趴下去睡。
“她和鐘斯宇在一起不會快樂。”蘇烈在後面說。我停下步子,扭頭厭惡地看着他。
“請你不要随便對別人的快樂下定義,你又不是她,她快不快樂關你什麽事。”
“你……我沒有下定義,我說的是事實,我看得出鐘斯宇不是全心全意對她,有些事情不是你這種腦子能理解的。”
他開始進行人身攻擊,我已經怒不可遏,火力全開。
“你有火眼金睛嗎?憑什麽這麽诋毀他們的愛情,憑什麽這麽诋毀鐘斯宇。你怎麽保證你自己就能百分之百理解他們?不要把你單相思的痛苦以及你扭曲的****愛情觀強加給我,我是絕對不會和你同流合污的。”
我用力拉開酒吧的門跑掉。我寧願死也不要相信蘇烈的話,我了解鐘斯宇,他如果不是全心全意對芸珠,不會跟她确定男女朋友關系,鐘斯宇是個對待一件小事都很認真的人,這也是我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我把手機用力丢到床上。麥莉看了我一眼,發現我有些超乎尋常的煩躁。手機裏有蘇烈剛發過來的信息,他叫我好好考慮一下合作的事,這幾天就要答複。就算是一條信息,也能看出他強硬惡劣的态度’好像非得跟他合作,除了合作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
這種事情我不好咨詢麥莉,以麥莉的性格,她一定會勸我和蘇烈合作,她會說她受夠了我窩囊的單相思,與蘇烈合作各取所得皆大歡喜。
随着給蘇烈答複的時間所剩無幾,我心情愈加煩躁,或多或少加上六月底天氣悶熱的原因。麥莉常常在宿舍裏開着18攝氏度的空調,穿着針織毛衣躺在沙發上悠悠哉哉地看野史小說,而我則裹在被子裏應付期末的高數和新聞案例作業,偶爾有種自己還活在春天甚至是冬天的詭異錯覺。開門出去的瞬間卻被迎面的熱風吹得頭昏腦漲,走在路上感覺自己像塊外焦裏嫩的烤肉。去宿管處繳電費,看到自己寝室的用電度數再創歷史新高,好幾張粉票子的電費單子擺到面前,才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活在實實在在的夏天。
新聞史考試結束那天,在路上遇到許征,無處可遁。他憨笑着說請我去十字街吃飯,我試探性地問他要不要叫上麥莉,他沮喪地說麥莉最近忙着準備一個論文,讓他暑假前不許打擾她。他垮着臉老實巴交地跟我唠叨,說麥莉最近好像真的很忙,忙到他約她吃飯都約不到,不過他還是體諒她,畢竟她那麽要強的一個人,什麽都要做到最好的一個人,真的不容易。他覺得自己不能為女友排憂解難很不稱職。
都說學史使人明智,許征卻遲鈍得無可救藥,他相信麥莉,全心全意相信她。我一邊吃一邊聽他碎碎念,悲從中來,只能化悲憤為食欲。我正猶豫着要不要給他提個醒,讓他好好看着麥莉,他又突然神神秘秘地說要跟我講件事,希望我不要告訴麥莉。
許征說他暑假回家又要去相親,家人逼迫,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他會想辦法擺脫掉對方,但這件事他只告訴我,希望我到時候能幫上他的忙,無論如何不要告訴麥莉。
我心裏一沉,多了一個秘密的沉重感,對許征說:“既然你不希望我告訴麥莉,就別告訴我呀,你知道我對她什麽都瞞不住。”“我知道你們關系好,但還是希望你能在關鍵時刻幫上我,日後麥莉問起,你好歹能鎮住她。”
“我又不是法海,哪鎮得住她啊。”我苦笑。
我嘴上這麽說,卻還是答應許征幫他保密,能堅持多久是多久。
晚上蘇烈打電話給我,我沒接。他發短信,說除了我,誰都不能與他合作,只有我,這件事情才能看到曙光。合着我是藥引子,沒有我無法藥到病除。我沒回複他,如果我答應合作,我們就成了棒打鴛鴦的惡男惡女。
蘇烈沒有一點兒忏悔心,狡辯人人有去追求自己愛情的權利,如果他成功了,只能說明鐘斯宇和芸珠的感情不牢固,如果他們真心相愛,生死相依,有白頭到老的決心,任何人都拆不散他們,對鐘斯宇和芸珠來說,這是對他們愛情的考驗。
我差點就被他的強詞奪理說動了。我無法理解一個高富帥青年身邊圍着那麽多姑娘不愛,偏偏去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簡直是受虐狂。這個世界有各種奇葩,蘇烈無疑是最變态的那朵。不過我的良心提醒我,芸珠姐看起來很快樂,她和鐘斯宇天生一對,拆散他們要遭天譴的。
蘇烈給出最後期限,暑假之前,如果不跟他合作,他将告訴許征一件關于麥莉的醜聞。我詫異到不行,這厮竟然還調查我最好的朋友。他說他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他知道我的軟肋是什麽,讓我盡早妥協,怕我不受威脅,還給我發了一張麥莉和老男人約會的照片。我看到照片時手一抖,因為麥莉就在我旁邊,好在她敷着面膜躺在沙發上一動也沒動,絲毫沒有察覺。
卑鄙的蘇烈果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叔女”定律之一:有什麽沖我來,別動我身邊的人。
如果說蘇烈以前只是針對我,作為“叔女”我或許不會太和他計較,因為三番幾次對他做了一些過分的事而感到愧疚,加上知道他缺乏母愛後,我覺得他會這麽****也是情有可原。如今蘇烈做錯了一件事,他用我最好的朋友來威脅我,他惹到了我的底線。一只一直很溫馴的貓,被人踩到尾巴也會跳。
七月初考完最後一科,我約蘇烈見面談。我們兩個像實力懸殊的拔河選手,我順着繩子被他抓了過去,摔了個狗吃屎。六月底到七月初那段時間我痛苦極了,不僅要應付考試避免挂科,還要應付蘇烈索命一樣的糾纏。這期間發生了一件對我來說頗為受打擊的事情。我偶然得知鐘斯宇要和芸珠去泰國旅行,據說是去找繪畫靈感,短則兩個星期,長則整個暑假他們都會膩在泰國。光想象他們兩個俊男美女在普吉島沙灘上曬太陽的場面就叫我一邊噴着鼻血一邊痛不欲生。我已經這麽痛苦了,蘇烈就更不用說了,消息那麽靈通的他應該比我知道得更早。
果然不出所料,在學校十字街的咖啡館見面時,蘇烈整個人頂着烏雲,面無表情之下的狂躁蠢蠢欲動。咖啡館裏播着西班牙一個叫作“梵高之耳”的樂隊的歌,有段時間我瘋狂迷戀這個樂隊,這幾年除了常聽?1他打0舛之外就是這個“梵高之耳”,聽到熟悉的音樂心裏得到了慰藉。
我盡量表現得很鎮靜,對蘇烈說:“你沖着我來,以後別再調查麥莉和許征了,我答應合作,但有條件。”
“什麽條件?”
“你安排的任何事情,都要問過我,不能擅自決定。”
“你覺得問過你有用嗎?”他的眼神很冷。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冷漠的眼神,心裏涼了半截,本來還有點幸災樂禍,看到他這樣一點兒都快樂不起來,我好像中了邪一樣。
“先說好,你要是再調查我身邊的人,我不但要停止合作,還要把你做的事都告訴芸珠。”
“随便你,就算你告訴她,也不會影響到我。”蘇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還有,你得發誓,這件事之後,再也不會糾纏我。”
“我有糾纏你嗎?”
“你這三件事沒完沒了的,不是糾纏我是什麽?”
“那你應該覺得慶幸,多少女生想要我糾纏都得不到。”他自戀地說道。
“慶幸?我跟你根本是兩個物種好不好?”我語無倫次的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蘇烈冷笑:“還真是兩個物種,你是我見過的最可笑的生物。”他說着站起來,臨走時還丢給我一個重鎊炸彈,“你準備一下,我們也去泰國。”
他永遠都能做到讓我心驚肉跳,和他比,我簡直就是以螞蟻之身攔大象的去路。
等等?最可笑的生物?我看着蘇烈離開的背影,真希望自己手上有把,不把他射成篩子都不夠洩恨。
身在曹營心在漢,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和蘇烈對着幹,蘇烈來一刀我擋一刀,只要不傷害到鐘斯宇和芸珠。我也沒有多偉大,每每心裏蹿出一個黑溜溜的小人,讓我抱着僥幸心理拆散鐘斯宇和芸珠時,另一個閃着金光的小人就會跳出來一腳把小黑人踢翻。
泰國?我要和蘇烈去泰國?這件事絕對不能讓麥莉和我爸知道。還有,我老媽洛杉矶那邊要找什麽借口不去看她呢?我又要死好多腦細胞了。
假期第二天,我媽打越洋電話給我,問我飛洛杉矶的機票有沒有訂好,她已經找人清理好泳池,也做了一些工作調動安排,說今年能好好陪我。
“你不是想去迪士尼嗎?”在我媽心裏,我的心智一直停留在8歲以前。
“迪士尼是多久以前的願望了,小學吧?我現在都快大四的人了。”我在電話這頭心裏很不是滋味,不去的話真的很對不起她。
“那去百老彙看歌劇?”
“百老彙?你覺得你女兒有那麽高雅的興趣嗎?”
“01你說你想去哪,媽咪都陪你。”
我不忍心騙她太過火,何況我的語言組織能力漏洞百出,絕對逃不過當編劇的老媽的火眼金睛。這種情況下只好求助麥莉,只有聯合麥莉,才能騙過我媽。我不得不把蘇烈邀我跟他一起去泰國的事,包括和蘇烈的“合作”全抖了出來。
我求麥莉:“這是我答應為蘇烈做的第三件也是最後一件事,完成後我和他再無瓜葛,你一定要幫幫我。”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非得要按照蘇烈說的去做,不做又能怎麽樣?好像其中有一點私心在作祟,不是因為蘇烈,而是因為鐘斯宇,我想見他。
麥莉找了一份實習工作,在老男人的公司給他當助理,我擔心她越陷越深,猶豫着要不要給她提點什麽醒,可她看起來又是那麽清醒的一個人,讓我深信只有別人栽她手裏,而她絕不會吃一點虧,像久經商場的生意人。她一邊收拾東西要搬去老男人給她安排的住所,一邊聽我說了一大堆事情,聽完之後很冷靜地伸手過來:“把你電話給我。”
她用我電話撥了我媽的號碼,走到陽臺和我媽熱情地聊了一陣,十分鐘後,把手機遞給我,說搞定了。
“你都跟我媽聊了什麽?她沒生氣?”我愣愣地接過電話,感到很神奇。
“不但沒生氣反而很高興,我實話實說,說你要去追求你的愛情,沒時間去洛杉矶找她。你媽還讓我告訴你,你是該好好談一場戀愛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麥莉,她身上透着一層自由女神般的淡淡光芒。我撲過去抱住她,高喊:“沒有你我該怎麽辦。”
麥莉推開我的臉:“沒有我的話,你就去做變性手術吧。”她走後沒多久,給我發了條短信,“去泰國注意點,別被蘇烈賣了都不知道,有什麽事打我電話,他要敢對你怎麽樣,我傾家蕩産雇殺手為你報仇。哎,不知道現在殺手價位是多少,我得好好掙錢了。”
我看着短信眼眶都紅了。
鐘斯宇和芸珠在我們假期還沒開始前已經前往泰國,他在微博上斷斷續續發了一些在曼谷的照片,下一站是清邁。我每天都很沒出息地守在電腦前看他更新照片,幻想和他一起旅行的人是我。偶爾他在微信上問我還好不好,我很想回他,不好,很不好。可是手指不受控制,敲出來的字是很好,好得要命。
“這就對了,你永遠都那麽快樂。”
我該不該告訴他,我确實很快樂,只是看到他的時候,會莫名其妙流露憂愁。
我回到家裏,只剩下做飯打掃的阿姨,林贊成同志去日本做文化交流考察,行程至少半個月,省了我跟他費勁解釋,他并不知道我跟他說我要去洛杉矶找我媽是假的。
蘇烈動作迅速,拿走我的護照沒兩天,機票、簽證和酒店全搞定了。出發當天早上,蘇烈根據我給他的地址,開着他的奔馳來接我。由于我爸不在家,我可以放肆一點,前天晚上熬夜看麥莉傾情推薦的美劇《破産姐妹》,一口氣看了一季,快5點才爬****睡覺,睡得昏天暗地,完全忘了第二天要出發去泰國的事情。早上蘇烈在外面一個勁兒地鳴笛,把左鄰右舍都惹火了,就差朝他丢臭雞蛋爛番茄了。
我迷迷糊糊打開門看到蘇烈,才知道自己忘了準備任何東西,蘇烈揪着一頭亂發還穿着家用拖鞋的我,一直拖到電梯裏下樓,最後塞到他的車子裏,往機場飛馳。如果你有幸見到這幕,你一定覺得很詭異。我穿着睡覺睡出了褶子的?恤和褲子,坐在敞篷奔馳裏,被風吹得臉都變了形。
“牙膏牙刷,衣服沒帶啊……”
“去泰國再買。”蘇烈專心把車開得像飛機一樣。
“錢’護照……”
“你的護照在我這裏,至于費用,你不用操心。”
聽到後面那句,我雙眼發亮,整個人瞬間精神百倍,差點想扇自己兩巴掌看是不是在做夢。飛機先飛曼谷,再從曼谷機場飛去清路上我故意問蘇烈:“你家不是很有錢嗎?怎麽不整架私人飛機”
他翻個白眼給我,好像跟個幼兒園小朋友解釋一樣:“鑒于你被電視互聯網洗腦的扭曲三觀,我先給你普及一點常識。第一,中國私人飛機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想飛哪飛哪,想什麽時候飛什麽時候飛,飛行需要向航管局提前申請飛行計劃,從審核到批準流程短則五天長則一個月。第二,我家有錢并不等于我有錢,至少短期內不等于。”
“你爺爺和你媽的錢也是你的嘛,你媽就你一個兒子,她的錢不給你給誰啊?”我想到蘇烈家的豪宅,那以後肯定是他的沒的說。
“她愛給誰給誰。”蘇烈表情冷淡。
“少得意,你現在花的錢不是你媽的嗎?”
“不是。”他說得很有底氣。
我突然記起一件事,有別的學校請蘇烈的話劇社團去表演,在征得學校許可的條件下,他們的表演門票氣焰嚣張50元一張,場場爆滿。甚至聽說過蘇烈在校外和學長們合夥開劇本公司,楊朵薇也是合夥人之一。有一點他和鐘斯宇挺像,做什麽都很認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比鐘斯宇更認真。我意識到自己似乎有點兒誤解他,他對芸珠的一往深情讓我不由自主想到蓋茨比,我可以看到他的結局,但不忍拆穿。
“蘇烈,我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我不想去了。”
“來不及了。”
蘇烈專注開車的時候我覺得他挺帥的,不是外表那種,畢竟他的外表已經無可挑剔,我說的是他的人格,過去我只看到他扭曲的那一面。不過到了機場後我很快就改變了看法。
由于我們兩個的名字已經出現在機場廣播裏,蘇烈拉着我,他連自己的行李都不帶了,連同車子一起丢在停車場,抓着護照拉我奔向登機大廳。
要知道他一雙大長腿,而我穿着家用拖鞋,跑到登機大廳時,我的拖鞋已經跑掉了一只,回過頭去找,不想腳下一滑,啪的一聲,我在機場光滑的地板上人體溜冰似的滑了将近五米。真的是五米啊。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機場拖地的大媽工資一定很高,不然不會這麽拼命把大理石地板拖得如此沒有摩擦力。當然,我是死也不會承認,滑行這麽遠的主要原因在于我的胸比較平,阻力小。
總之,蘇烈在五米開外的地方,在我爬起來之前,他很想裝作不認識我。周圍一片嘩聲,大白天上演雜技表演,大家看得目瞪口呆。從我旁邊走過的兩個大嬸級人物,議論我和蘇烈這麽趕,是不是在私奔。只有在倒黴的時候,我才會想起麥莉總是警告我的話:別跑,別跳,別慌張。她總說:“你那異于常人的體質,和這個世界處處不相符的詭異能量,除了在運動會上大放異彩,你随時随地都能把自己置之于死地,所以正常情況下,別跑,別跳,別慌張。”貌似蘇烈也說過類似的話,他們兩個不知道前世是不是龍鳳胎。
現在倒好,兩只拖鞋都不見蹤影了。我爬起來,沮喪地望着蘇烈,在他痛苦得幾近自責的表情中,我知道自己的行為很愚蠢,但還是用雙手捂着臉,衆目睽睽之下光腳完成了安檢。
上飛機後,空姐給我拿來了一雙一次性拖鞋,幾乎每個空姐都輪流跑來頭等艙看我,好像我是什麽奇特的寵物。不只是空姐,旁邊頭等艙的幾個衣冠整齊的乘客,也用一種看寵物的眼神盯着我看。蘇烈坐在我旁邊,調低座椅,和我劃清界限,他拎起毛毯一直蓋到頭上,悶頭睡覺。不知道他是真睡還是裝睡。跟我相處也有些時日,我在他面前出糗也不是一次兩次,我都沒有不好意思,他矯情什麽。
飛機起飛後,我找空姐要了洗漱用品,跑到洗手間,看到鏡子裏的精神病患,明白為什麽大家要那麽看我。好吧,我安慰自己,多年來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這點小事打擊不到我。我把臉洗幹淨,用水把頭發抹到後面,盯着鏡子裏的自己,覺得自己也挺帥的。我突然想到一個整蘇烈的點子,我不能老是讓他看我笑話,也讓我看看他的笑話。
從洗手間出來,我調整嗓音,盡量讓自己聽起來很版TT,這對我來說不是什麽難事。我走回座位上,趁着空姐走過來給我倒水,我輕輕搖了搖躺在椅子上的蘇烈,粗着嗓子說:“老婆,別睡了,你剛做完痔瘡手術,醫生說不能躺太長時間。”
空姐的手一抖,水杯差點灑了,恐慌地看着我,再看着蘇烈。蘇烈被我搖得不耐煩,掀開毛毯,旁邊位置上的乘客全死死盯着他。蘇烈還沒反應過來。我仰着脖子很1油地重複:“老婆,醫生說不能躺太長時間哦,你應該趴着睡才不會弄疼傷口。”
蘇烈扭曲着臉,旁邊一對小夫妻旁若無人一樣議論起來。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懂矜持。”
“是啊。”
這對小夫妻太逗了,我聽他們的對話就忍不住笑,剛出遠門就遇到有趣的人是好兆頭。
本來空姐對蘇烈的态度非常熱情,因為他長得帥嘛,可是聽到我說痔瘡手術後臉色立刻變得很尴尬。我忽略掉蘇烈可以殺死人的眼神,拉過毛毯學他一樣蓋着頭裝睡,在心裏忍不住暗爽,算是小小報了仇。
抵達曼谷素萬那普機場,辦理好入境手續,離去清邁還有兩個小時,我們兩個兩手空空,下飛機時被機場工作人員來來回回詢問了很多遍,因為我看起來很像被蘇烈拐賣過來的,也很像逃犯。被盤問過後,無法忍受的蘇烈,直接把我拉到機場免稅店,給我置了一身正常的着裝才放心。接着我們又在機場裏置備了一些用品。
買好了東西,我用機場電話給麥莉報平安,她那邊聽起來人聲嘈雜,我很費勁才聽清她說話。從來沒去過菜市場的她說正在菜市場買菜,跟我大呼小叫:“新聞太不靠譜了,什麽白菜土豆漲價,土豆從一塊漲到一塊二容易嗎?人家土豆一家子在地裏長那麽大,風吹雨打的,賺幾毛錢好辛苦。”
我驚奇的是,一向很鄙視小市民生活的她,發誓就算結婚也絕不沾陽春水的人,怎麽會去菜市場。我很難想象一臉傲氣的她穿着大花裙子,在菜市場裏用去美甲店精心修飾過的手指挑揀土豆的情景。我剛想問她得了什麽失心瘋,她便囑咐我照顧好自己,挂了電話。至于許征,放假之前就聽說他要去爬華山,邀麥莉一起去但麥莉說要工作沒空,于是他和他那群驢友徒步旅行去了。我逼自己不要去想他,想起他就讓我有種罪惡感。
晚上七點多,我和蘇烈抵達清邁機場。天氣糟透了,下着暴雨。蘇烈訂的是清邁最好的五星酒店,酒店有派車到機場接送的服務,但是由于天氣原因路上出了點問題,我們在機場等了一個小時酒店的車還是沒出現。蘇烈沒耐心等,我們打出租車去了酒店,聽着蘇烈英文講得那麽流利,一路上要是少了他,我在泰國早被人拐走了。
雨真的非常大,暴雨傾盆都不足以形容,刮雨器都來不及刮,雨點像消防栓的水管直接沖刷着擋風玻璃,車子像船一樣開在路上,到處堵着車。司機倒是很樂觀,車裏放着泰國當地歌星的歡快歌曲,用夾雜着泰語的英文跟我們解釋,現在是雨季,今年降水量比去年多之類的。
東南亞國家我去過三個,越南、馬來西亞和新加坡。泰國是第一次到,聽說是個“微笑國度”’即使是陪蘇烈來出任務的,也充滿期待,何況鐘斯宇在這裏。大雨也不能破壞我每次出游就感到新鮮和興奮的心情。
蘇烈就不同了,他從在北京上飛機就一直黑着一張臉,不知道是不是我玩笑開大了,他一直沒有理我,在曼谷機場吃飯明知道我看不懂英文菜單也沒幫我點餐,害我點了一盤現在回想起來還感到反胃的食物,他還幸災樂禍地看着我點又看着我吃再吐。他這人真是記仇啊。
司機一邊在雨中把車子當船開,一邊用發音怪異的英文跟我們介紹清邁景點,知道我們是中國來的還提到鄧麗君,說清邁是鄧麗君最愛的城市。很健談很和善的大叔,我和他雞同鴨講竟然也能愉快交流,我們兩個還哼起了鄧麗君的《小城故事》。哼着哼着我突然想到人妖表演,這是我和麥莉的願望之一。我急忙揮着爪子對司機大叔喊:我不知道自己這樣翻譯到底能不能讓司機大叔明白。
沒想到歪打正着,司機大叔雙眼咪咪一笑:
依靠自己的知識力量獲得答案,我高興得拍手:“太好了!”完全不顧旁邊一臉黑線的蘇烈。長時間的飛行和糟糕的天氣讓他像醞釀中的活火山,渾身散發出二氧化硫般的死神氣息。
抵達酒店時,酒店的工作人員對天氣造成的疏忽和給我們帶來的不便頻頻道歉,态度誠懇,蘇烈雖然臉很臭,但沒有發作,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去了位于一樓的套房。
沒錯,他沒有訂兩間房,而是訂了套房。什麽啊,要和蘇烈共處一室?我跟在他後面嘀嘀咕咕,進了房間之後,驚嘆套房實在太大太豪華了!房間随處都可以看到插在花瓶中的鮮花,桌子上還有曲奇餅和水果盤,柔軟的地毯,華麗的沙發組,整面的落地窗,還有一個房間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