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世
一連數日,燕歌行卻還是沒見到冷別賦,心中的隐隐期待漸漸變成了失落,習慣了那襲月白相伴,孤身一人時,竟漸生寂寥。
在燕歌行第三次被老板搖醒的時候,一股熟悉的冷香随着冷別賦的落座隐隐入鼻。燕歌行擡眼,卻見冷別賦心思沉沉,眉宇郁結,他偏頭:“幾日不見,你怎會變得這樣憂郁?是在學我嗎?我好像不這樣啊。”
冷別賦無心與他玩笑,只沉聲道:“話偏鋒死了。”他曾聽冷別賦提過話偏鋒,是他相識多年的故友,燕歌行稍頓,“你要為他報仇?”冷別賦不答,只道:“聽論劍海所言,是森獄玄同太子所為。”“你相信嗎?”“我會查證!”
燕歌行默然,他看得出冷別賦此刻心中的悲痛,但他卻無法安慰,他自己都還沒走出困境,又怎麽能去寬慰別人喪友之痛?
他只是沉默的拍拍冷別賦的肩,而後将桌上的酒一飲而盡,冷別賦也沉默,就這樣坐着。君子之交淡如水,話偏鋒雖與他多年不見,他卻十分珍惜這段情意,他一直,都十分欽佩話偏鋒堅定的意志。
月升日落,燕歌行提了兩壇酒回落日沙城,冷別賦無言跟着,往日壯麗的夕陽,今日獨添寂寥。
“今日的景色,黯淡了。”“是你的眼睛只看到了黯淡。”“我初時與話偏鋒相逢,曾與他過招數回,他為人雖陰沉孤僻,卻意志不屈。我欣賞他,與他論劍相交,他的死,我必須調查清楚!”
燕歌行側身,緩聲道:“這江湖,一旦入了,便再難脫身。”冷別賦垂眸:“我明白。”“既然明白,又何須再惱?你能為他做的,已經不少了,有些人,只能苦咽結果,什麽都做不了。”
這句話,透着莫名的悲傷,冷別賦愣了愣:“你……”燕歌行卻笑着擺擺手:“不過是醉酒胡話,你權當沒聽見便是,我要睡了,你自便。”他剛轉身又像想起什麽一般轉頭:“我帶了酒回來,你若想喝,自己動手。”
他醒來時,已不見冷別賦的身影,那兩壇冷別賦終究還是沒有喝,燕歌行拆開酒封,苦笑:“今朝有酒今朝醉,一醉解千愁,我醉了這麽多年,為何心中那壇酒,卻越釀越苦?”
冷別賦為話偏鋒之仇,再度涉入塵世,一入江湖,果然風塵染身,只是他不曾想到,這江湖之路,竟是那般難行。
他找到玄同所在的楓葉林時,只有一名背着劍盒的紫發少年在,聽聞他要尋玄同,紫發少年拔劍便攻。冷別賦眉目一斂,以氣禦行,輕松擋下少年的攻勢,他應招之間,看出了少年的滿腹怨氣,以及糾結與悲傷。
少年的劍聲隐隐發顫,似乎正想找一個發洩的機會,冷別賦凝神聚氣,揮開少年的劍氣,一掌直蓋少年天靈。他掌中氣斂三分,只想讓眼前之人冷靜下來,卻在察覺到少年身後強大的劍意時,掌勢頓時淩冽了幾分。
少年愣了愣竟不舉劍格擋,驀然,少年身後來人一襲紅衣以指凝氣,為少年擋下了攻勢,“你的劍意,沉重中帶着冷月的孤調,你不是随便殺人的人。”冷別賦收手,淡淡道:“看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今夜,我在倚木畸陵等你。”
他負手離去,隐隐聽見玄同有些擔憂卻被怒氣壓過的聲音:“他是來找我的,你明知自己不是對手,為何這麽沖動?在自己妹妹面前,也不知愛惜自己嗎?”少年只是沉默,冷別賦眸色微閃,那名少年的劍聲裏,滿是掙紮。
倚木畸陵是他與話偏鋒相識之地,他在等候玄同到來之時,在月色下撫琴沉思,想起與故友相識的點滴來,琴旁賦道的劍穗随風輕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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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輕淺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回憶,一抹鮮紅的身影映入眼簾,玄同依約而來,跟在他身後的紫發少年背着劍盒,垂首不語。兩人甫相見,便進行了一場意識之戰,對眼間,已過招數回。
玄同很強,冷別賦心下一凜全神應對,砰然交擊間,劍是劍中玄,一剎定識,琴聲停,劍入鞘。玄同滿眼贊賞:“你的劍意,令人激賞。”冷別賦卻嘆:“可惜因為話偏鋒的仇,注定無法成為朋友。”
談話間,玄同身後的少年忽然在一瞬間爆發出強烈的殺氣,後又斂了下去,玄同不曾回頭,似乎格外信任他身後的人:“對方找的是我,紫色餘分你為什麽這麽激動?散發出這麽大的殺氣呢?”
喚作紫色餘分的少年有些慌張的背起劍盒:“看你們的模樣是要相談而非相殺,我先離開吧。”玄同仍是不曾回頭:“紫色餘分,在楓葉林等我。少年他的背影有些像落荒而逃,冷別賦未動,“他的劍聲在顫抖,在掙紮,是為了你。”
玄同負手:“這與你無關。”冷別賦輕撥琴弦:“他是你的劍侍?還是你的朋友?你十分信任他,他方才想殺你,卻下不了手。”玄同眼輕顫,卻神色不改:“你找我,應該不是為了這些與你無關的事。”
冷別賦話風一凜:“你為什麽要殺話偏鋒?”玄同疑惑:“誰是話偏鋒?”江湖血路,誰的手上沒有染過鮮血,他确實不可能一一記得死在自己劍下亡魂的名字。“一名外形佝偻的特異劍者。”
玄同沉聲道:“殘劍不廢,确實不易。但是戰場之上不是殺人就是被殺,誰也沒有徒手就戮的道理,每個人守護的事物不同,我殺的不是話偏鋒,而是一名戰場上的對敵。”
冷別賦立即明了:“很好,那我們來日再見的時候,就是戰場上的敵人了!”玄同眼中終于浮出一絲擔憂:“我期待下次的交鋒,請。”言罷他迅速的消失在了倚木畸陵,好似十分挂心方才的少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