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醉酒

留白寺外,冷別賦不知為何竟心生猶豫,他定定心神,踏入留白寺,恰好遇見已遁入空門的靈犀指瑕,正在掃寺中的落葉:“施主來此是參禪,還是禮佛?”冷別賦眼輕顫:“我是來解惑的。”

“我有一名私交,近日聽聞江湖風聲,說他為了報私仇殘害同門,背叛戰友,最後死于正道人士,如果傳言屬實,殺友之仇我該不該報呢?”“施主是來問理?還是來問仇呢?”“我是來問人的。”

一番對談,從靈犀指瑕的話中,冷別賦心中已有定論,霎時心中悲怒交加,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話偏鋒走上偏峰,東君竟也變成了自私狠辣的惡人,真相教他一時亂了心緒。

許久,他才深深一嘆,帶着因故友的那一份愧疚,颔首道:“委屈師太了,多謝你為我解惑,我明白了。”

離開留白寺,冷月高懸,冷別賦望月沉思,想起當年舊事,與東君因一場拳劍相交,東君的拳法,曾那般正氣沛然。不過數年不見,想不到不僅物是人非,故友竟還做出那般罪大惡極之事。

不知為何,腳步踏出倍感沉重,凝眉沉吟間,不知不覺竟走到了落日沙城。燕歌行抱着酒壇說着醉話:“喝一口嘛,幹嘛離我這麽遠?不理我,算了,我自己喝!一滴也不留給你!”

冷別賦聽着他的胡話,莫名心中稍安,該怎麽形容燕歌行呢?落拓嗎?潇灑嗎?這種說法太簡單,也太失真了。如果語言沒辦法形容,大概只剩落日下,彈奏一曲胡笳,或可相襯。

醉眼迷蒙間,燕歌行就地躺下睡了過去,冷別賦看着一地的空酒壇,忽然心生惆悵,他低眼看着自己手中的酒壺,緩步行至躺着的燕歌行身邊坐下。燕歌行沒有睜眼,輕淺的呼吸卻暴露了他并沒有睡着的事實。

冷別賦也不拆穿他,輕聲道:“你還是一樣醉得不省人事,放心,這一次我不拖你,我陪你飲酒如何?”酒入喉,一股辛辣随之而來,冷別賦輕笑:“我最讨厭你喝得爛醉如泥,但或許你說得對,那是我從來不懂的滋味。”

燕歌行未動,出聲道:“喝得太急,會很容易醉的,特別是你從不飲酒,小心醉了壞了你的形象。”冷別賦仰頭又喝了一口:“是你的酒品太粗俗了,難怪醉相這麽難看,冷別賦絕不會跟你一樣出醜的!”

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壇酒,每一壇酒裏都藏着一樁心事,有的人輕酌心事,有的人爛醉心事,一如冷別賦,一如燕歌行。

那一天,是冷別賦第一次飲酒,燕歌行沒有再出聲,只是假裝睡着,冷別賦沉默的喝着酒,一壺酒罷,人漸漸醉了。正如冷別賦所言,他即便醉了,也仍溫和端莊,只是有些迷蒙的雙眼,和斷斷續續的話語,昭示着他已經醉了。

“我應該早一點點醒話偏鋒,這樣他也許不會死。還有東君,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才會變成那樣,我不知道他受了多少的磨難。我口口聲聲喚他們好友,卻從未盡到朋友的責任,是我失責,是我失責!”

他醉得有些厲害,竟不顧自己一襲白衣,徑直倒在了燕歌行身旁,呢喃着自責的話語。兩個人離得太近,近得燕歌行聞到他的冷香,和着酒氣,酒壺跌落,醉了的人白衣染塵。

燕歌行一睜眼,入眼便是冷別賦清秀俊逸的臉,他莫名怔了怔,沉寂許久的心,忽然跳動了一下,似乎在提醒着主人,自己還活着。他伸手為冷別賦別開淩亂的發,手像不受控制似的落在他眉間,為他撫平眉眼。

冷別賦安靜下來,仿佛只是睡着,而非喝醉,燕歌行回過神,像受驚般收回手,“醉吧,一醉解千愁。”然而他清楚的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他将手邊的酒一飲而盡,似打趣道:“連你也醉了,好!一起醉!搭個伴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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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一歪,再度躺倒在冷別賦身邊,鼻尖再度盈滿冷香與酒氣,月色下,兩個不搭調的人,因醉酒而同寝于天地。其實燕歌行不喜歡和不會喝酒的人喝酒,因為永遠不知道,他喝醉會是什麽樣子,酒醒了,又會是什麽神情。

眼見太陽快要轉正,燕歌行坐在冷別賦身旁,為他遮去一半豔陽:“太陽這麽熱還沒醒,你可真能睡。”看來他昨天,真的很難過,醉得也格外厲害。話音落,冷別賦睜眼,乍見陽光,他下意識眯起了眼。

再入眼,是燕歌行整好以暇的調笑,他有些慌亂的起身,記憶有些缺失:“我怎麽會睡在這?昨晚我發生了什麽事?”不知是起身太急,還是酒勁未退,他踉跄幾步險些摔倒,燕歌行忙抓住他的手:“小心!”

冷別賦頭還有些隐隐作痛,他揉着眉心,想要想起自己醉酒前的記憶,燕歌行不動聲色的放開他:“我說過幾百遍了,不會喝酒,就別學人喝酒,免得事後亂找兇手。”“喝酒?我昨晚喝酒了?”

冷別賦眼微凜:“燕歌行!你昨晚到底灌了我多少酒?”燕歌行攤手:“第一,酒不是我找你喝的。第二嘛,你喝多少,不多啦,也就一小壺。”他指了指他腳邊空着的酒壺,冷別賦凝眉:“我喝太多了!”

不知道為什麽,燕歌行覺得此刻,一眼看過去應該是出塵谪仙,如冷月般的人,竟意外的十分,可愛?他搖了搖頭,暗笑自己還莫非醉着,竟有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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