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日大霧,巳時未散,佑國寺的鐘樓佛塔尚蒙在薄薄霧色之中,平添了幾分仙靈之境。我從大雄寶殿拜佛出來,突見一張熟悉的面容經過不遠處,我心下一驚,急忙追了過去……
據侍婢雲珠描述,當時我見到高僧的眼神就好像我養的那只西域波斯貓看着放生池裏的錦鯉,錦鯉在池中毫無危機感地悠閑游着,波斯貓雙眼發着綠光在池邊踱着貓步,突然波斯貓一爪伸去,錦鯉咕咚一跳,波斯貓就栽進了水裏……
這一回,我還沒栽進水裏,不過是闖進了寺院的淨身房……哦,不對,是洗澡堂……
當時霧氣太重,高僧步伐太快,我一時情急沒去看門牌就沖了進去……
于是乎一群小沙彌捂臉的捂臉,遮羞的遮羞,尖叫的,四竄的,跳水的……應有盡有。
我呆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看也不是,始終保持太子殿下應有的威嚴與端莊,佑國寺徹底被我炸翻了鍋……
我是齊國太子洛君月,人稱風流邪魅斷袖殿下,可我本性女,愛好男,父皇将我當男兒養,封我為太子,此事說來話長,容後再談,先說這一群小和尚為何吓成這樣,只因為我不僅愛好男,而且還……酷帥狂霸拽!
謀士們聽說我又闖男澡堂了……皆以一種“殿下啊,你怎麽會去廟裏闖澡堂!那一群沒發育好的小和尚有什麽好看的?”的眼神勸誡我,我表示……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好嗎!
我跟主持方丈百般解釋我在追一位光頭和尚,方丈大師悟了一悟:“本寺的和尚都是光頭,殿下下回追人,記得先叫名字。”
可……我還不知道那人叫什麽名字呀?
功夫不負有心人,我蹲點在佑國寺數日後,終于又在晨霧朦胧的某個早晨見到了他……
當時我美其名曰要給全寺僧侶贈送僧袍,主持方丈迫不得已将寺內僧衆召集到了萬壽塔前。我左瞧瞧右瞅瞅,咦,怎麽沒找到我要找的人呢?
主持方丈對佛祖發誓道:“全寺三百零八位僧人都在這兒了。”說完,他将尚在襁褓裏的惠能小弟子端在我的面前以作證明,一臉“殿下你還想怎樣?”的表情。
我捂着心口傷痛轉身,佛祖啊,我明明看見他在這裏,你把他變到哪去了?話音剛落,一陣熟悉的幽香飄來,我便看到了萬壽塔下方的河畔邊端坐着一抹超凡脫俗的身影……
當時滿月将落,晨光澄澈,他一抹高潔的身影立在潋滟波光邊安然垂釣。背後是一鼎高大的金佛香爐袅袅燃着香煙,明淨的白袍吸納月華的光澤散出薄薄銀色,俊顏出塵清癯,氣質如圭如璧,似是神仙中人。
我看得呆了,猶恐還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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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做着一個夢,夢裏有道模糊的身影、模糊的面龐,白衣如雪,聖潔超塵,在熟悉又陌生的宮殿,在紫檀書案邊,在春旭碧桃下,寒來暑往,秋收冬藏,他教我習字繪畫,陪我練武策馬,我喚他殿下哥哥,他伴我成長。雖不知他是何人,我為何總做着這些夢,但我知道他一定對我有着不一般的意義,我對他有着不同尋常的感情……
我以為那些幻真幻假的夢境只是我臆造而出,戲中有說《牡丹亭》柳夢梅和杜麗娘以夢為媒、終成眷屬,卻沒想到我的夢中人也真的存在,此刻他就在我不遠處,玉琢的肌膚不染濁塵,深邃的眉眼令人失魂……
可是,為什麽會是和尚?明明夢裏他墨發如緞、錦袍加身……不應該是和尚的啊!
我一顆求而不得的心又變成了探尋求索的心,毫不猶豫地疾奔而去,于是一衆僧人的視線也跟着我往那邊去了……
我邊跑邊想着第一句話該和他說什麽好呢?
比如:“早上好呀,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或者說:“我經常在夢裏夢見你咩?好巧,你也在夢見我了?那我們愉快地做朋友好嗎?”
或者比如含蓄地道:“小和尚,這塊板磚是你掉的嗎?”
總之,第一印象要是極好的。
可我還未到達河岸,他卻若無其事地收起魚竿準備離開了……
我大急:“和尚,等等!”我在萬壽塔通往河岸的兩百多節階梯上狂跳着。
他沒有理我。
“喂!釣魚的和尚等等!”我大步流星在狂跳着。
他還是沒有理我,氣定神閑地準備消失在霧色中了……
我急得慌神,沒有多想,本能地飛身一躍……
哎,怪我情急疏忽了,兩年前我跌落懸崖武功盡失,沒了輕功,原想如仙女下凡、沉魚落雁一般飛至他面前,豈料我卻如閃了腰的落雁一般……啾的一聲……砰……直接将他沉入了河水中……
全寺三百零八位僧人皆是倒抽口涼氣,就連我也覺得這搭讪的方式未免太過放縱了……
“咳咳咳咳……”我從水裏狼狽地爬了出來,挂在河岸邊的石頭上:“大,大師對不住……剛才失誤,失誤……”
對方一臉“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被人拍了一板磚”的羞惱表情,全身濕得透徹,素潔的袍子被河中淤泥染得一團烏黑,鳳眼狠厲懾人……
我深覺愧疚,連忙上手去給他擦臉擦身子:“大,大師莫生氣,本王剛才有些激動了……”
他眼見我髒兮兮的魔爪抹去他俊臉上,急速往後避,一雙淩厲的鳳眸片片冰刀釘在我手上、身上、腦門上:“太子請自重,這是佛門聖地!”
我:“……”
我和他的第一次見面,便是這般痛心疾首。
他要我自重,難道我砸在他的身上,他還不知道我多重麽?
早知如此,剛才應直接在萬壽塔那邊脫了鞋扔了過來:“喂!和尚!給本王撿鞋!”至少我不會落個廉恥蕩盡的斷袖淫|魔的形象……
雲珠給我出主意道:“殿下既然喜歡他,不如将他收入後宮吧!”
主持方丈聽聞此事,眉毛跳出了額頭:“殿下使不得,他命帶煞星,克夫克母克妻兒,殿下身系家國命運,萬不能沾惹他這種禍水啊。”
禍……水?我想主持方丈你一定是口誤了……
我慈祥地笑:“大師別慌嘛,本王沒有別的意思,本王只是想認他做師父而已。”
主持方丈驚了又驚:“寺中高僧數十,臯端年紀最輕、悟道尚淺,殿下不如換一個?”
臯端是他的法號,“臯”字通“高”,與下卑相對,人如其名,高冷貴氣有內涵。聽聞他幼而聰敏,天賦慧根,佛法上造詣頗深,十六歲便升為上座,封為高僧。主持方丈對他十分器重,有意受其衣缽,培養他為下一任接班人,然而他深居簡出,性格孤冷,平日除了悟道禮佛,就是修身養性,不管寺中諸事,不喜阿谀權貴……
這樣一個超塵脫俗的人,要他做我道法師父,似乎有點為難他。
主持方丈深深嘆氣,最終以一種“他入地獄其他人就不用入地獄”的忍痛割愛表情說道:“臯端能做殿下的師父,是他的榮幸。只是……臯端不歸老衲管束,殿下還得自己去跟臯端說。老衲在此先為他求個情,他性格寡冷,不善言談,若有得罪之處,還請殿下寬宏大量,饒他不死。”
不善言談?可我聽說,他曾在跨國佛理辯論會上随便搭了幾句話,結果說殘了好幾位資深辯論大師。之後無人敢來佑國寺談佛論道、切磋口才,擔心自毀名望,敗在一個年輕和尚手裏。
雲珠解析道:“可能方丈大師想說的是……‘不善’的言談?”
果然,當日下午,我就領略到了臯端大師十分“不善”的言談……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架空,請勿考究……尤其是宗教這一塊,因為高僧只是以和尚的身份避世,極少會與女主談佛論道,就當是師徒文小言情來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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