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和我一起
A市靠海,是典型的沿海城市,地域優勢明顯,再加上當年那陣改革開放的春風,經濟發展就很有些要騰飛的意思。
難得的是,這麽多年,每屆領導班子換下來,倒都還頗為注重生态環境的保護,是以雖然環境比不得從前,但和一些被霧霾和沙塵暴淹沒的一線城市比,還是好了不止一點兩點。
沈岩拜訪了A市的那位長輩,又順道在周邊的景點游玩了一圈,才準備買機票回L市。
林墨醒的時候,無意識的朝床的另一邊摸了摸,那裏果然空蕩蕩的,浪淘沙大大早沒了蹤跡,被子也疊的整整齊齊的,床單上連一點褶皺也沒有。
冬日的陽光從窗臺上照進來,竟出乎意料的讓人覺得有些暖。
洗漱完下去的時候,果然便看見以林太後為首的林家軍團陣容整齊的坐在那兒閑聊+吃早餐,沈岩被他們圍在中間,倒也看不出窘迫,十足的沉靜淡定。
林太後一如既往的進行她的投喂大業,沈岩自然收到了屬于客人的最高禮遇,就看見林母滿眼希冀的開口:“沈岩啊,今天有安排嗎?跟阿姨去爬山怎麽樣?”
魏薇表示附議:“或者,你比較願意跟我去釣魚?”
林弘再次附議:“對,不然的話,和我一起去打高爾夫?”
林父仍舊附議:“如果你不嫌棄的話,也可以和我們這些老頭子在一起喝喝茶下下棋。”
沈岩:“……”
于是,林家軍團就“沈岩到底和誰出門”這一歷史性難題,進行了深入交談和積極協商。
結果還沒能争出個結論呢,就聽見有人淡淡的聲音傳來:“他和我一起。”
林母瞪大了眼睛:“……”
魏薇張大了嘴巴:“……”
林父保持着端牛奶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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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弘咽了口口水:“……”
林墨把沈岩碟子裏快堆成小山高的食物,撥了一半到自己盤子裏,微微擡頭看了他們一眼:“有意見?”
僵硬定格的林家軍團終于活了過來,搖頭的搖頭,擺手的擺手,異口同聲道:“沒意見!!”
沈岩:“……”
這一頓早餐吃的很快,連林母和魏薇都不再作聲,埋頭吃着東西,林墨就更是快的尤其,中途好幾次,沈岩都想給他遞水。
一直到林墨和沈岩出了門,氣氛才算是真正松懈了下來。
林母擡眸,看着自家兒子的背影,他似乎正在和沈岩說着什麽,微微歪着頭,俊朗的側臉輪廓分明。
她的小兒子早已經長的比她高上許多了,身姿高大挺拔,越發的成熟明理,情緒都能藏在心裏,有時連喜怒也不漏出一分。
事實上,林墨剛出生的時候,她确實是不那麽情願的,她想要一個女兒,像魏薇一樣聰明可愛的女兒。
可是看見自家小兒子揮舞着小手對她笑的時候,她心裏還是軟的一塌糊塗,真真正正的所謂母子天性。嘴上說着是垃圾堆裏撿的,但其實照樣養的跟寶貝疙瘩似的,磕一下碰一下都心疼。
她一生順遂,家庭富裕,父母疼愛,後來嫁了人,亦是夫妻和睦恩愛,孩子聰明懂事。
這世界于她而言足夠溫柔以待,于是她便也盡量的美好善良,可是,那個孩子……
林父已經收拾好了桌子,坐在她旁邊:“想什麽呢這是?”
“在想,我自認為這輩子沒做錯過什麽事,卻對那個孩子做了那麽殘忍的事,明明,他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還誤了小墨這麽多年。”
林父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才輕輕擁住她:“因為,你是一個母親,至于小墨,他不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也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林母這才微微舒展了眉頭:“說起小墨,你覺得沈岩那個孩子怎麽樣?”
“成熟穩重,三觀正,話不多,但絕對不是沒有想法,偶爾說一兩句,總能切中要害。有能力,骨子裏大概也有點強勢,但并不是大男子主義,也懂得收斂鋒芒,對長輩足夠尊重。行動主義者,或許說的不多,但默默的做。”
“他和小墨?”
林父半晌才搖了搖頭:“說不好,小墨對他不一樣是肯定的,不是關系很好的朋友他向來不往家帶,更何況居然說今天和他一起?可是如果是那樣的關系,他們雖然親近,但看起來又太過坦然到光明磊落了些。”
……
眼下,光明磊落二人組正坐在車上閑聊。
沈岩翻了翻車上的CD,然後選了一張放進去:“怎麽,今天是準備cos林暴君了?居然敢那樣問他們有意見?”
林墨也有些無奈:“今天我就是說要拆掉我家的房子,他們估計也只會說沒意見的。說不定林太後還會在一邊給我擦汗,然後指揮魏薇過來喂水,讓林弘看着以防我受傷,最後命令我爸敲着鼓喊,兒子加油房子再買。”
沈岩沒有接話,他就繼續說:“其實我媽他們用不着這麽小心翼翼的,這事兒怪不了他們,我也沒有怪他們的意思。就像每年一到今天,他們就緊張兮兮的往外跑,其實不是我不想看到他們,反而是他們更怕看到我。”
車子開到市區的時候,林墨下車買了一束滿天星,小心的放在了後座。
沈岩這才隐隐的明白了林家今天的反常以及他們要去的目的地,過去的事和現在聯系在一起的,讓他不得不聯想到一些別的什麽,一時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
就聽林墨笑道:“你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這裏是山路,你走下去起碼要兩個小時。”
沈岩微微偏頭看了他一會兒,才慢慢道:“我沒想反悔,既然上了車,自然是要到目的地的。”
林墨又笑了一下,只是這一次,沒有再開口。
車子七拐八拐的開了半個多小時,才在墓園前面一些停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臨近年關,來祭掃的人還不算少。林墨輕車熟路的帶着他往前走:“前幾年我接受不了現實,總覺得葉雲揚那小子下一秒就會拿着球硬拉着我去球場,其實現在想想,我來這兒的次數确實已經不少了。”
沈岩跟在他後面:“每年都是一個人來的?”
“是啊,魏薇他們每年一到這天就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葉雲揚三個字就是頭號禁忌,幾乎沒有人敢在我面前提起,其實偶爾我倒希望他們能跟我提一提,回憶回憶往事,否則我怕再過幾年我都要記不得他長什麽樣了。”
“嗯,那他長什麽樣?”
“就那樣,那會兒成天cos我的造型,四百度近視還不帶眼鏡,一張成績單迷惑了所有老師和家長,結果這位模範生時不時就崩一崩人設,小學畢業那次,非半夜四點拉我和魏薇去爬山,沒想到那天晚上後來下了大雨,回來的時候全身都慘不忍睹,幾個家長就站在客廳,你說林太後多注意形象的一個人,硬是被氣的穿着睡衣和拖鞋,頭發散亂的随手抓起一個雞毛撣子就招呼過來了,連受寵小公舉魏薇都沒能幸免于難,漫天飛舞的雞毛啊。”
走了近五分鐘才到葉雲揚的墓碑面前,林墨把花放下來,沈岩就看着墓碑上面的照片,這張大概比林墨家那張合照拍的時間更晚一些,眉眼間已褪去了些稚氣與青澀,只是也就少了那樣飛揚的少年意氣和青春活力。
回程的時候,倒是遇見了同樣前來墓園的葉家父母,林墨叫了一聲阿姨,她也沒有應,只是黑着臉看了沈岩一眼。
林墨有些無奈,不好意思的跟他說了一句抱歉,沈岩倒是搖了搖頭:“每年都這樣?”
林墨笑道:“當然不是,剛開始那兩年恨不得拿着棍子把我打下來,這樣的程度已經是無比客氣了。”
“那你還要來?”
“為什麽不來,我是來看我兄弟的,至于葉阿姨,她會那樣讨厭我也是人之常情。”
開車離開前林墨回頭看了一眼,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做某種告別,可是又不能稱之為告別,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今天為什麽會帶沈岩來,又好像知道。
沈岩也不說什麽,過了一會兒卻感覺到自己被輕輕的抱住了,林墨的聲音很輕,他說:“沈岩,我向來不擅長講故事,所以,在我把故事講清楚之前,不論你看到什麽聽到什麽,你能不能先不要自己去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