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頂嘴

溫綸這次回來,依舊和熊大兩人住在了老縣伯的院子裏。

這一次倒是聽說了,溫綸原本住的院子,被老三老四改成了書齋。據說,為此溫寶淑還鬧了一場。

溫綸看着報信的下人,眼皮子都沒擡。原身的那些是是非非,他總覺得跟自己隔了一層。原身是被弟弟妹妹害死的,他倒是想找他們麻煩來的,可他也不能把這三個惡毒的小鬼突突了。前面一段時間,他好不容易都眼不見為淨了,偏偏這時候他們不死心得來找存在感。啧,還以為他是原身那個書呆子麽?

溫綸和熊大都不說話,那下人自覺無趣,倒是消停了,伺候着洗漱用飯。

等到房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結果嘴巴都還沒張開,就有人來請:“大少爺、夫爺,夫人有請。”

熊大眉頭一擰,對着下人瞪了一眼。雖說現在才中午,可他們一路從府城過來,于情于理怎麽也該休息一天。什麽事情那麽急,非得要趕着現在就說?

那下人擡頭,看到熊大的眼神,頓時雙腳一軟,險些跪了下來,卻還是堅持站在門邊等着。

溫綸扯了扯嘴角:“走吧。”他穿過來那麽些日子,多多少少倒是明白了一些這個時代的價值觀,或者說是這個家庭的價值觀。一個庶子,恐怕地位也就是比下人略高一些罷了。哪怕原身曾經被幾個嫡出的子女害死,可他們心中不會有什麽愧疚,更加不會有什麽懲罰。

熊大被溫綸一扯,只能邁開腳步:“一會兒別怕。”

溫綸暗暗翻了個白眼,他什麽時候怕來的?

熊大見媳婦兒不吭聲,強調了一句:“凡事有我在。”

溫綸擡眼看過去,拍了拍熊掌:“我沒事。早點解決,我們明天還要去買驢子呢!”

龍州縣有馬市,主要賣大牲口,偶爾還能看到從龍門關過來的馬匹。府城有許多大戶人家,派了人在這裏守着好馬。馬市發展至今,質量比起府城要好得多,價格還便宜。

在前面帶路的下人嘴角狠狠一抽。縣伯府裏,大少爺的地位雖然不高,但是公認的最好伺候的主人,風光霁月的人物,什麽時候也能一本正經地談起買驢子這種俗物來了?從他們的話裏,對夫人卻半句不提,這真是……難道買個驢子,能比夫人還重要?

在溫綸和熊大心裏,那下人的揣測是事實。

所以,劉氏在和熊大這位新夫爺客套寒暄過後,那命令聽起來就格外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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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綸的眼睛都笑了起來:“母親有命,大郎不敢不從。只是……”

劉氏聽到溫綸的話,臉色剛剛和善了一些,就聽到轉折,不由得臉色一正:“只是什麽?”

“只是二弟的學問實在是……”溫綸搖了搖頭,“我怕二弟在那些先生面前非但讨不了好,反倒落下個壞印象,就得不償失了。”

“大郎,你有意見盡管提,你二弟的學問怎麽了?”在做娘的心裏,自己的兒子總是千好萬好的。溫誠的學問是比不上溫綸,可是在縣城裏的時候也不算差,怎麽就落下壞印象了?

熊大對着想要跳腳的溫誠哼了哼,溫誠立刻就鹌鹑了。他看到劉氏看過來,直接就說道:“岳母,這話本不應該我來說。只是我們在府城這些日子,聽說的二弟的那些行徑,真是……還讓不讓我們做人?”

劉氏對自己兒子總歸還是知道一些的,可沒想到會被新夫爺這麽毫不客氣地指出來,當下臉上難看起來。

熊大可不管,話也是越說越不客氣:“我看二弟年紀也不大,整天跟着一群纨绔子弟,不學無術也就罷了,還成天喝花酒逛窯子……我家媳婦兒的為人我自己清楚,可換了別人眼裏怎麽看?我媳婦兒還要不要做人?我熊家還要不要臉面了?”

這話,放哪裏都說得過去。齊國雖然不禁同性婚姻,可是對身份中做媳婦兒的,在道德上的要求更高一些,也是不争的事實。小叔子整天在外面吃喝嫖賭,別人心裏面有點上不得臺面的想法也是正常,做夫家的肯定會被人看低一眼。如果夫家強勢一些的,說不得鬧上門來。嚴重一些的,休妻或者斷絕往來的也不是沒有。

熊大這一段話,将劉氏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如果熊大只是個村夫,她立刻想怎麽整治都行;可熊大是鎮南将軍……這山溝子裏的村夫,怎麽就變成了鎮南将軍!

溫誠本以為這次讓劉氏出頭,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可沒想到事情會有轉折。嫡母讓個庶子做事,庶子竟然還敢不從?

溫誠沒說話,溫寶淑卻已經是叫了出來:“母親讓你做事,你還敢頂嘴?什麽東西!”

溫綸對着溫寶淑看了一眼,淡淡道:“母親,妹妹歲數大了,再這樣下去,可不好找人家。”

溫寶淑聞言,氣得眼睛都要冒火。

溫宇澤趕緊拉了她一把,低聲勸道:“姐姐,那是鎮南将軍。”

溫寶淑低聲恨恨道:“什麽鎮南将軍,還不是窮山溝子裏出來的。”

熊大可不管,将茶碗重重一放,冷笑一聲:“熊某出身是差,可也沒聽說過有規矩的人家是這樣的。媳婦兒,咱們走。”

溫綸裝成小媳婦兒一樣地站起來,對着劉氏行了個禮,就跟着熊大出了門。

劉氏看着兩人的背影,瞬間一口氣就哽在了胸口。

幾個子女看到劉氏捂着胸口,倒伏在桌子上,心頭一驚,趕緊上去扶,被劉氏推開。

劉氏猛地站起來,一拍桌子:“混賬!全都是不成器的東西!”

劉氏平時很少發火,就是生氣,也少有扯嗓門的時候。這一下直接就将幾個子女吓壞了,一個個都噗通着跪倒在地,連自覺沒犯錯的溫宇澤和溫景盛都跟着跪了下去,腦子裏想着自己最近有沒有犯什麽錯。

守在門口的下人,更是吓得連肩膀都縮了起來。

劉氏低頭看着幾個子女,想到熊大的話,臉上就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樣火辣辣的:“都給我去祠堂抄族規!”

溫景盛覺得有這種兄姐簡直人生大不幸,低着頭跟在他們後面,眼睛都氣紅了。

幾個人走後,劉氏叫了管家進來:“去給我查清楚,二郎在府城裏到底做了什麽。”她當然不會只憑着熊大的一面之詞就相信自己兒子的不是。年輕人在繁華地上,被壞朋友帶出去長長見識,劉氏相信是有的。可是成天不務正業,她絕不相信是自己兒子!

溫誠是要做官的,對品性的要求很嚴格。有官位實權在身,再襲爵,這分量可比單純的襲爵要重得多。這縣伯府,可不能在這一代上面落魄下去。

管家眼珠子一轉:“要不要小的去把小福叫來?他是二少爺的書童,應該知道一些。”

劉氏一想也有道理,擺了擺手:“嗯,去把人帶來。”

溫誠還不知道事情要遭,溫綸倒是明白得很。他聽到了!

熊大看着溫綸笑眯眯的樣子,稀罕得恨不得就地撲倒,可是現在周圍人多眼雜的,只能按下心思将拉了一把小手。溫綸的手因為常年握筆,手上有筆繭。熊大的手指在筆繭上面搓來搓去。

溫綸感到別扭,甩了甩手,瞪眼示意:放手。

熊大死拽住不放,眼睛瞪得比溫綸還大:不能撲倒就算了,連個小手都不能拉嗎?

通常來說,咱們威武霸氣的熊将軍只要眼睛一瞪,立刻就有鎮宅的效果,等閑良民來一個吓趴一個,可是溫綸身為熊将軍的媳婦兒,威懾效果全免疫,繼續瞪眼:放不放?

就是不放咋滴了?媳婦兒就不能慣着,反了天了!熊大瞪得更兇狠,然後漸漸漸漸松開手:好嘛,不拉就不拉,晚上才不要自己睡一個被窩。

下人将兩人帶回到老縣伯的院子前,背後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總覺得背後那兩位十分有魄力。

熊大和溫綸可不管一個下人怎麽想,進到院子的時候,竟然看到老縣伯正坐在院子裏。

姚青正撚着棋子思考下一步,見兩人進來,跳下石凳行禮。

熊大和溫綸也給老縣伯見過禮。

老縣伯的歲數其實不大,三十多還不到四十,長着一副典型的白面書生樣子,常年養尊處優貴氣十足。

“爹的身體好些了?什麽時候能下地的?”溫綸對這個渣爹談不上感情,但他這些日子以來,做什麽事情都得到了他很大的幫助,好歹擠了兩句關心的話出來。

老縣伯看出了溫綸的生疏,心裏頭嘆了口氣,面上還是十分親切:“多虧你們兩個送來的仙草,已經好了很多了。”

父子兩個幹巴巴地說了兩句。老縣伯終于露出一分無奈來:“好久沒回來了,多住幾天。”

溫綸搖了搖頭:“明天去馬市,順利的話,後天就回山上了。”

老縣伯一怔,嘆了口氣:“你母親那裏別管。既然你已經嫁了出去,溫家的幾個弟弟妹妹,就跟你沒關系了,知道嗎?”

溫綸一怔:“是。”這話說得實在太明了!明得不像是一個做一家之主的人說出來的話。

開枝散葉,同氣連枝。誰都想着兄弟姐妹之間能相互扶持,怎麽老縣伯竟然說出這種話來?溫綸想問個明白,卻見老縣伯又轉頭教起姚青下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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