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責任
第二天,秦邵去的時候沒有趕上飯點,段夫人好一頓忙活。秦邵笑着攔下了她:“好了姨媽,我已經吃過早飯了。”段夫人瞪了他一眼:“你我還不知道,外面的飯從來不吃。這些天也沒有回家吧!”秦邵做吃驚的笑:“姨媽你怎麽知道的?你老人家神算啊?”
段夫人拍了他一巴掌:“混賬孩子,你媽媽給我打的電話!你說你這孩子,不回家也不會打個電話,讓你媽媽放心。”
秦邵好脾氣的笑:“姨媽,我都多大了!”
段夫人佯怒:“你多大了都是你媽媽的兒子!”秦邵看着沙發上坐着的段暄,段暄朝他笑着搖頭,他母親天天在家閑着,正缺個人念叨呢!秦邵朝他張了張口型:“我這是替你受過!”段暄朝他切了聲:“你活該!”
秦邵朝他揚眉,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帥氣十足,帶着三分的玩世不恭,七分的入世之态。這麽張揚的一個人偏偏能讓你覺到他身上的安寧,他能把這玩世不恭與世俗融合的這樣的貼切,讓你挑不出任何的突兀來,灑脫不羁是他,溫柔随和也是他。他把這三分叛逆與七分事故拿捏的恰到好處。這樣的人理應說脾氣不錯的,應該算是軟和的那種,可是他的脾氣卻很硬,這麽些年不在家裏住,吃穿用度幾乎全是他自己掙的。從這裏看,他的性格,恩屬于最難纏的那種,什麽,人格分裂?呵呵。
段暄搖搖頭看手裏的書,不再理他。他跟秦邵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他對秦邵是羨慕嫉妒恨。就跟他嫉妒羨慕所有的能蹦能跳生命裏極強的人一樣,他羨慕幼棠,羨慕秦邵。幼棠可以說是他心中的那麽一粒明珠,藏得結結實實,包了一層又一層,外人看不見,只供照耀他內心深處,而秦邵則不同,他羨慕他的性格,羨慕他永遠一副随和灑脫的樣子,像是天塌下來自由他頂着的豪氣。
秦邵的這種玩世不恭他只會是羨慕卻做不到,他的身體只能決定他必須要心平氣和,心平氣和才能不會生病,才能長命百歲。才能守住那麽一粒珠子。段暄輕輕地嘆了口氣繼續看他的書。他的平靜與世無争是幼棠跟他襯托出來的。他所有的生活寂寞如一潭死水,而他們兩個人的出現帶給他了他活力。他身上的陽光活力讓他覺到了嫉妒,繼而羨慕,繼而有活着的欲望。
秦邵看他底下頭看書了也就沒有再饒他,安安靜靜的坐到了他旁邊。段夫人看他果真不吃早飯也就沒有勉強,再一次的囑咐他記得給家裏打電話後就出去跟她的閨蜜們逛街去了,走前親昵的拍拍他兒子的臉:“語棠,媽媽去給你買幾身衣服。烨霖也順便買幾身。在這裏等我啊,晚上一起吃飯。中午的時候別忘記了吃藥,烨霖,你幫我看着他點啊。”段暄可能不太适應他母親這麽大了還親昵的動作撇開了臉,段夫人眼看就要傷心,秦邵痞裏痞氣攬着段暄的肩笑:“姨媽放心,我會時時刻刻的看着他的。姨媽你盡管出去玩好了。”段夫人高高興興的出了門。秦邵把胳膊從他身上拿下來,這麽一會,他就不甚舒服的動肩膀了,秦邵心裏暗自嘆了口氣,規規矩矩的坐在段暄旁邊看他整理的那些資料:“語棠,我整理的這些用的上嗎?”
段暄拿筆一邊看一遍勾:“恩,整理的很好。看得出來,齊子敬這些天把你培訓的很好,哈。”
秦邵捐了卷資料拍他腿,力道極輕:“別提了,我好不容易寫了一個月的論文,被那老頭子批的一無是處。說是,小學生都比我寫得好,說我這些年是學校的蛀蟲,老師的克星。”
他說的一本正經,流暢的眉眼飛揚,段暄果然被他逗樂了:“齊教授說的太對了。哈哈。”
秦邵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在他看不見的角度裏目光悲重而黯然。仿佛剛才那樣的眉開眼笑像是裝的。秦邵默默的看着他,他的雲淡風輕讓他戀到極致又苦到極致。這一層關系注定無法挑開,他不怕世俗的眼光,更不怕家人的阻攔,他怕的是他,怕他的身體受不了這個刺激。如果這個人也跟他一樣的喜歡他,他真的會把全世界都給他,他真的會為他掃平所有的阻礙,給他一個安然無憂的港灣。如果,如果,一切都是如果。他憐他,所以不敢拿他的生命做賭博。不敢也不能了。以前他只是怕,而現在是再也不可能了。
段暄一旦沉浸在書中的時候幾乎是不管外界的消息的,秦邵替他沖了一杯蜂蜜水都快抵到他嘴邊了才反應過來:“啊,我自己來就好。你要是無聊了,去樓上玩會吧。你的股票不看了?”秦邵直起腰來笑:“算了,我出去走走。中午的時候回來陪你吃飯。你記着看一會書起來走走,別老是坐着。”段暄用書拍了一下他:“行了,我聽我媽的話已經是膩了,你還來煩我,趕緊走。”
秦邵沒有躲開,由着他打,段暄也就是打了一下:“快走吧。再出去晚了,天就更熱了,小心別中暑了。”
千篇一律的話,秦邵知道這話純粹是習慣,不是他所要的關心于是也沒有在意笑着出去了。
走到段情的院子前,正好碰見他出來。依舊是短袖白襯衣,黑色長褲,單調的不拖泥帶水。跟他說的話的也很爽快:“韓醫生家住在哪裏?”秦邵咳了聲:“我帶你過去。”段情很配合的往外走,到讓秦邵愣了下,兩個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秦邵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他面無表情,臉上倒是好多了,瘀傷都消了,于是這臉冷清的很,又恢複他原先那副冷漠的摸樣了。看他這個樣,秦邵開了好幾次口都沒有開的了。他以前的時候就沒有跟他說過幾句話,那個時候分外不待見他,不明白這個小孩怎麽會有那麽狠的心。那個時候才那麽小啊,他看着段暄垂死掙紮的那一刻表情是那麽的冷漠。讓他心裏都發寒。秦邵無聲的嘆了口氣,從後視鏡裏又看了他一眼,段情對他也好不到哪裏去,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他。那一年的芥蒂兩個人心知肚明,沒有挑破而已。于是從那一天開始兩個人各自帶着偏見,帶着這麽重的偏見。偏執的以為對方就是個壞到極點的人。五年啊,日複一日的積累,終于忍不住爆發,那天晚上……秦邵下意識的握緊了方向盤,那天晚上,他是瘋了!秦邵腦中一片混亂,亂的跟那天晚上一樣。 秦邵死死的看着前方,想讓自己盡量的平靜下來,不要再去想那一晚。
他不說話,段情更不會說。兩人一路沉默到了韓愈家。韓愈家對段情來說是個很陌生的地方,段情很抗拒,沒有喝韓愈倒的水,只是徑自的問:“打掉了嗎?”沒有任何的沖突,沒有任何的鋪墊,可是他的表情讓韓愈看不出什麽來,很理智,很冷靜,韓愈看了他一眼也實話實說,孩子沒有打掉,依舊在。
秦邵有些緊張的看着段情,從韓愈把脈搭上他手腕的時候,他就繃着一根勁,到段情站起來,他這根弦啪的斷了,秦邵一下子随他站了起來:“段情!”段情沒看他,徑自出去了。秦邵跟在他身後是焦頭爛額。7月份的大太陽不是一般的大,才不過9點多就已經有烤死人的感覺了,段情漫無目的的走。如果昨天還有一點希望,那麽今天是一點都沒了,韓愈說他的體質特殊,不能以一般人來概述,所以一般人吃的藥對他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所以他就只能任由這個東西在他肚子裏長,慢慢長到衣服蓋不住,慢慢被人發現他是個怪物,慢慢的他将會成為一個笑話,一個天大的笑話。
不,不能那樣,不能那樣。可是,那到底該怎麽辦,怎麽辦?段情心裏涼森森的,那樣的代價太大。也許還有別的辦法?也許韓愈說的不對?可是,自己這個樣子是不能去醫院的,甚至不能讓陳醫生看,他不能讓他父親知道,不能讓段家的人知道!他還想有朝一日段家會是他的,一定會是他的,段暄,他那個病秧子哥哥還不知道能活幾年,段夫人不能生了,哈!所以,段家一定會是自己的,哈哈,段家未來的繼承人竟然是一個怪物!哈哈哈。太可笑了。
段情竭力的控制住了自己心裏的瘋狂,他必須要冷靜下來,這不算什麽,不就是個孩子嗎,不算什麽,不算什麽!不算什麽!與自己以後的前程相比不算什麽!
秦邵使勁的把他拉住了:“幼棠!”段情一下子撞他身上,撞到胸口發悶。從他懷裏掙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站在了十字路口,周圍熙熙攘攘,車來車往。
秦邵看不下去他臉上的表情,拖着他進了一家咖啡店,段情進門前甩開了他的手。屋裏舒适的空調降低了兩個人的火氣,兩個人進門前還是一本正經的。秦邵雖然臉上不好看,可是習慣讓這個混蛋看起來風度翩翩不像是壞人,于是服務生當沒有看見他那張精彩的臉,笑意盈盈的迎了上來,段情選了一個較為隐蔽的地方坐下了,秦邵看他還能客氣的點咖啡,心裏也不由得鎮定下來,他最擔心的莫過于段情耍瘋。可是看着短短時間已經如此冷靜的段情,秦邵說實話心裏也沒有底,他看不透這個小屁孩在想什麽,他真的是寧願他大吵大鬧,鬧累了他哄哄。只有把事情都說出來才好解決是吧。可是他對面坐着的段情一言不發,拿着勺子沉默的攪來攪去。
段情其實沒有什麽想法,至少沒有秦邵想的那麽冷靜,他只是習慣了在外人面前中規中矩,家教良好的樣子。
兩個人坐了一會,秦邵咖啡都喝了一半了終于忍不住開口:“段情。”段情反射性的看了他一眼,眼裏有一點無神,秦邵心裏軟了一下,想起段暄說的話,段情比他小5歲。秦邵語氣随着軟下來:“你別想多了,這件事交給我,交給我來做。”是他的責任。雖然他不想要這個責任,可是,自己做的事要承擔後果。
段情疑惑了一會才明白秦邵說了什麽,笑了下,語氣涼涼的,帶着他慣有的刻薄:“哦,你怎麽做?你能怎麽做?”能把這個孩子移到你的肚子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