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張升佐和他的助理趕過去的時候，江潼恩已經和人一起坐着警車去了A市警察局。
坐在警車裏面跟着江潼恩去錄口供的安十三雙手環胸地坐在後座，身體僵硬，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
江潼恩第一天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坐過警車了，态度和神情放松自然，就像坐自己家車子一樣。
坐在她身旁的女警忍不住打量她，這心理素質，真是一絕。
報警人是那位管理組組長，根據他們了解到的情況，是這個看起來手無寸鐵的漂亮姑娘動手打了人，而她也沒有解釋什麽，大大方方地就承認了，還讓他們帶着她以及監控錄像一起回警局。
看過監控之後，他們才知道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是一起比普通糾紛還要惡劣的案件。
故意殺人未遂。
“姑娘，喝口水吧。”女警給江潼恩倒了一杯水。
她剛剛看完監控，發現這個女人真的聰明。她是因為節目組不肯調取監控，所以才會動手傷人，而在他們的面前，江潼恩的說辭卻是另外一套。
“我剛被人拿刀對着，一時間慌了神，只想把監控調出來，讓犯人接受法律的制裁，也不想把事情鬧大，讓節目組難看，才選擇這種方式。但是警察同志你們也看到了，那個男人不僅對我言語辱罵，還诽謗我。”
江潼恩垂着眸，說話的時候溫聲細語，捧着女警給她倒的水，情緒異常低落的樣子。
女警确實聽到了組長罵她的話，要不是她的同事出言警告，估計他會罵得更加難聽。
“大家都是女人，我想您應該會明白我們的難處。”江潼恩擡起頭，看向這位女警，眼裏閃爍着淚光。
女警下意識點了點頭，這個女人的美麗沒有任何攻擊性，看着她委屈的樣子，她伸手拍了拍江潼恩的手背，承諾道：“放心，我們會還你一個公道的。犯了錯的人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江潼恩信任地看着她。
在這樣的眼神攻勢之下，女警覺得她必須要把這個犯罪分子釘死，不能讓他再為禍人間！
錄完口供出來的江潼恩看到坐在大廳裏的安十三，他仿佛失去了靈魂。
江潼恩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安十三沒聲好氣，“我萬萬沒想到有朝一日會以這種方式進來。”
江潼恩笑了笑，沒說話。
剛剛在裏頭不允許使用手機，江潼恩出來才看見自己手機多了好幾個未接來電。
林老板沒打通她的電話，發了條短信，問她情況怎麽樣，是否需要他前往警局幫忙。
節目組原定今天開始的錄制并不會因為他們底下幾個小角色就更改行程，畢竟上面那幾位導師和嘉賓都是大牌，通告多得很，沒時間。
所以在他們走後沒多久，林源松剛到就開始錄制了。
江潼恩回了條短信，讓他安心錄節目，然後點開另外一個未接來電。
“發生什麽事了？”那頭幾乎是秒接她打來的電話，男人低沉的嗓音透過聽筒傳來，帶了幾分擔憂。
江潼恩還在猶豫要不要告訴顧衍之這件事，就聽到江煥軒在那頭解釋。
“媽媽和我時常會遭遇幾次意外，媽媽能處理的，爸爸你別擔心啦。”
“……我沒有擔心。”顧衍之嘴硬。
可如果不是擔心，他為什麽一聽到他的朋友說江潼恩進了警局之後這麽緊張，甚至早早地給她準備好顧氏的法律團隊，還直接放下了手頭上的工作，帶着孩子前往警局。
顧衍之奇怪的是，為什麽江煥軒說他們經常遭遇意外？
“謝謝關心，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像我們這些良好市民，不用害怕，警察同志會幫助我們的。”江潼恩彎了彎眼睛。
安十三：感覺有被內涵。
“好。”顧衍之嘴上這麽說着，卻沒有讓司機回去，而是讓他繼續往原定的路線開去。
挂斷了電話，江潼恩坐在安十三的旁邊，安靜等待處理結果。
那位管理組組長剛錄完口供出來，看到江潼恩，冷笑了一聲，“你死定了！我要告你故意傷人！”
江潼恩掌心朝上，五指并攏，對準門口，毫不客氣道：“趕緊去醫院驗傷，晚了就愈合了。”
對這種人，她也不必客氣。
組長正要開口罵她，順着她的指尖看向門口，瞪大了眼睛。
顧總怎麽會在這裏？！
江潼恩明顯感覺廳內一靜，所有人都看向門口，她緩緩轉頭看去，墜入男人那雙深邃的眼眸裏。
這個男人身形非常有辨識度，他穿着一套深灰色的西裝，外搭一件黑色的長款外套，身姿筆挺，站在門口吸引了全部人的視線。
男人漠然的眼神掃過整個大廳，最後鎖定在那個女人的身上，眼裏泛起波瀾。
他身後跟着好幾個同樣穿西裝打領帶的人，同樣筆挺的西裝穿在他的身上和穿在別人的身上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
顧衍之朝着江潼恩穩步走去，在她的面前站定。
江潼恩站起身，微微仰頭看着他，有點意外，也有點疑惑。
顧衍之頭次發現她的眼神這樣好懂，就差沒有問出口那句“你怎麽來了”。
“咳。”顧衍之咳嗽了一聲，他帶來的人才快步走上前。
“江女士，我們之前見過面的。”顧氏的律師團隊，上次那份合同就是他們幫忙拟定的。
江潼恩點點頭，看向顧衍之，問：“這是？”
顧衍之單手插兜，神色有些不自然。
“嗯，你需要律師嗎？”
要不是場合不對，江潼恩都要忍不住笑出聲了。
顧總您都把人帶過來了，還問她需要律師嗎？這不是……
江潼恩心裏流過暖意，她知道顧衍之工作很忙，早上和江煥軒聊天的時候，他說顧衍之一大早就出門工作了，上午還有個跨國會議需要開，也不知道開完了沒。
得是多不放心她，才會親自帶着人過來幫她？明明他只要吩咐手下的人一句就可以了。
江潼恩将以前的自己和顧衍之對比，她想起即便是當年爸媽離婚的時候，都不見她放下手頭的事情去公證處。
而她曾經的那些朋友，也各有各自的事情要處理，再怎麽緊急也是把自己的事情放在第一位。
“其實我……”江潼恩原本想說她自己就可以處理，可是當她看向顧衍之的眼睛，閉上了唇。
那人不知道他的眼神有多期待嗎？
她的話到口邊又轉了個彎，“需要。”
顧衍之吊起的心放回了原地，朝着身後的律師團隊看了一眼，他們轉頭對準了剛剛開始就在看戲的安十三。
“安先生，我們來向您了解一下情況。”
安十三：？？？為什麽不找當事人？
江潼恩用眼神示意顧衍之跟自己過去一個僻靜的角落。
顧衍之落後女人半步，将自己平時的步子放慢。他想，這種跟在別人身旁，需要他去遷就的感覺，還真是新鮮。
“顧總，謝謝你來幫我。”江潼恩轉身，與他面對面而站。
顧衍之和她的距離大約一米不到，早已進入了私人距離，這是不是說明他們之間的關系比起陌生人要親近了一些？
“你是孩子的母親。”言下之意，他是因為江煥軒才來幫她。
江潼恩也不想自作多情，但她向來是個想很多的人。
她是孩子母親的這個消息應該沒有多少人知道，至少外界并不知道。他本可以不來幫她，或者讓別人替他過來，即便他不來也不會有人說他什麽，而且江煥軒的态度也很明顯，他非常信任自己可以處理這件事情。
所以，孩子這個借口在她這裏，站不住腳。
見江潼恩的眼神有了變化，顧衍之覺得頭疼，這女人仿佛能夠看透他的一切，而他本來就不擅長掩飾。
“我……”
“不管是什麽原因，你能來幫我，我已經非常感謝了。”江潼恩也沒有要讓他為難的意思，她只是看他這個樣子覺得有趣罷了。
或許是因為在醫院，他見過她崩潰哭泣的樣子，紳士地給她保留了顏面，為她留下一塊手帕，讓她感覺到這個不茍言笑的男人其實有多溫柔。
面對一個陌生人都能做到如此，更何況是認識的人。
這樣小小的善意，驅散了她來到這個世界時的不安和惶恐。
江潼恩想，這個世界和她原來的世界一樣，勾心鬥角，危機四伏，同時也有讓人暖心的善良和溫柔。
兩人的身高有些差距。江潼恩與別人說話的時候會看向他的眼睛，此時她仰着頭，光落入她的眼睛，像星星在夜空中閃爍。
顧衍之垂着頭，明明在圈內是說一不二的高冷總裁，可在江潼恩的面前卻願意低下頭，耐心傾聽女人的言語，軟化的眼神在外人看來，更是難得的柔情。
“我聽軒軒說，你上午有個跨國會議？結束了嗎？”江潼恩挂念着他的工作，如果因為她的原因而耽誤了工作，江潼恩有點承受不起。
顧衍之點頭，“結束了。”
他看到江潼恩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嘴角帶了淺淺的笑意。
她是擔心他的工作？
顧衍之沒有談過戀愛，他覺得談戀愛非常麻煩，也浪費時間，不如等到了适當的年齡找一位合适的人選當他的妻子，然而他心裏是這麽想的，卻沒有一個女人能成為那位“合适的人選”。
不過，當江潼恩出現了之後，顧衍之發現他的标準似乎逐漸朝着某個方向靠近。
然而，她對他并沒有那個意思。顧衍之壓下心底那點莫名的苦澀。
他才不會放下自己的身段去追女人，有那樣的時間和心力，還不如放在工作上。顧衍之這樣想着，卻在觸及到江潼恩的眼神時，又有了動搖。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是她的話，标準可以放松一點。
江潼恩不知道顧總在短短的數分鐘裏，更改了數次自己的個人原則，目光看到那位組長正朝着這邊走過來，将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顧衍之轉身，順着江潼恩的視線看向那個中年男子。
“原、原來江小姐認識顧總啊。”組長說話都開始結巴了。
江潼恩見他原先态度如此嚣張，而現在卻慫得舌頭都捋不直了，頓時感受到了有人撐腰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她只覺得好笑。
顧衍之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就沒有對江潼恩那麽好的臉色了。站在她的身旁就像一個冷面煞神，周身寒意逼人。
組長緊張地看着江潼恩，食指和拇指不停摩擦，掌心都開始出汗了。
如果他知道這女人的來頭這麽大，他哪裏敢招惹她？
“嗯……你剛剛好像說什麽來着？要告我？”江潼恩摸着下巴，裝作回憶的樣子。
這女人簡直是仗勢欺人！組長恨得牙癢，絲毫不記得當初他自己是怎麽威脅江潼恩，又是怎麽用惡心猥瑣的眼神看她的。
現在知道她惹不起了，倒是慫了。
顧衍之沒說話，視線落在江潼恩的身上，看她漂亮的眼眸裏流露出狡黠的笑意。
這是……仗着有他在，開始嚣張了是嗎？
不知道為什麽，顧衍之不僅沒有一點反感，反而還覺得有點高興。
“我、我給您道歉！對不起！”組長也是能屈能伸，他知道自己惹不起顧總這樣的大人物，要是人家鐵了心要追究，這女人在顧衍之面前說幾句，他就別想在業內混下去了。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女人并沒有借着顧衍之在場，就讓他收拾鋪蓋滾蛋。
“臉疼嗎？”江潼恩突然問。
組長愣了愣，摸了摸自己發紅發腫的臉，頓時疼得龇牙咧嘴，表情幅度越大就越疼，而他也只能忍着。
“言語傷人挺疼的，估計和你的臉現在差不多疼吧。”江潼恩莞爾一笑。
她身旁的顧衍之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家小孩幹壞事似的，無限縱容。
組長回味過來了她的一語雙關。
臉疼，真疼。
而他只能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