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你是不是在想，我剛剛在店裏與江小姐說的話，是故意讓你聽到的？”
回程，白虹雪坐在後座，顧衍之坐在她的身旁，兩人之間隔了一個空位。
車內的氣氛異常僵硬。
顧衍之垂着眼睑，不言不語。
“我聽婉怡說了，江小姐的個人能力很強，她給林氏集團提交的企劃案非常漂亮，得到了林董的賞識。她和資料上所說的，那個不學無術只會揮霍家産的女人完全不一樣。”白虹雪側頭看向窗外。
A市的發達程度排全國第一，外面的高樓大廈無一不在彰顯着這所城市的魅力。
顧衍之聽到白虹雪對江潼恩的評價，掀了掀眼皮子。
只要接觸過江潼恩本人，很快就會了解到她并非資料上所說的那樣，她是一個擁有獨特的個人魅力的女人。
“江潼恩看起來不像是一個會服輸的女人，她的腳步不會因為愛情而停下。”白虹雪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變幻，帶着點淡淡的懷念，“我的姐姐就是這樣的人，但她最後還是選擇了愛情，下場你也知道，當年的白家有多輝煌，如今就有多沒落。”
顧衍之的食指微微一動。
江潼恩之所以會簽下那樣的合同，不也是為了避免麻煩嗎，如果她不把态度表現得這樣明顯，顧家會成為她前進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包括，她在店裏所說的那句“沒那個意思”，也是在表态。
顧衍之圈起拳頭，放在膝上。
“如果你對江潼恩心動了，你能夠做到這輩子只愛她一個女人嗎？你能夠忍受你的女人在外工作，三年兩頭都見不了幾次面嗎？如果，你們在商場上遇見，有了利益沖突呢？你是選擇你的工作，還是選擇你的妻子？”白虹雪的每一個問句都像是一把鋒利的箭，直直地紮在顧衍之的心上。
這些問題，顧衍之不是沒有想過。
“你和她很像，骨子裏都是驕傲的人。”白虹雪深知自己兒子的性格，擡起手，輕輕拍了拍他放在膝上的拳頭，讓他松開了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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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衍之的心裏仿佛裝了一塊沉重的石頭。
他是顧氏集團的繼承人，他肩上的擔子不允許他任性。
“這些年來，你從來沒有哪一點會讓我擔心過，唯獨這一次。”白虹雪頓了頓，“衍之，答應我，不要再對這個女人動心了。”
之所以會有下午的這一出，也是白虹雪為了讓顧衍之完全對江潼恩死心。
趁着他還沒有陷得那麽深。
顧衍之垂着頭，腦海裏閃過與江潼恩相見時的一幕幕。
當她笑起來的時候，仿佛所有的光都為她而生。當她傾身跟他說話的時候，她溫柔悅耳的聲線仿佛敲擊在他的心弦上。當她專注地注視着自己的時候，滿天星辰都不及她這一眼。
她坐在他的面前，臉上揚起自信的笑容，指尖輕點那份合同，說要跟他重新拟定合同。從那時開始，他的心髒就已經在為另外一個人跳動了。
她聰明卻有分寸，那種恰到好處的分寸将她和他的距離完全拉開。
他想進一步，她就退一步。
可是她越退，他就越想往前追。
他如何做到不為她動心？
這是他此生遇到的最大難題。
晚上，顧宅的飯廳。
位置的安排很有意思。
顧老爺子坐在正座，面對着門口，左右兩邊各是三人。左邊的第一位就是江潼恩，她旁邊依次是江煥軒、顧衍之。而江潼恩的對面則是顧英耀、白虹雪和顧宇铮。
白虹雪看見江潼恩脖子上的藍寶石項鏈，點點頭，對她的印象更佳了。
可惜，可惜。
今天江潼恩所着的是一套長袖過膝連衣裙，修身且合适，頭發挽起，用簡單的珍珠發卡別住，溫婉動人，是非常得體的打扮。
“聽說江小姐是T國人，我們請了T國的廚子，不知道桌上的飯菜合不合你的胃口。”白虹雪示意傭人把其中的幾份餐點端到江潼恩和江煥軒的面前。
江潼恩今天下午的時候碰到白虹雪，接收到她的善意，此時在飯桌上感覺更是明顯。
她很清楚，這是因為她簽了那份合同，而且表态表得好。如果讓白虹雪知道她或許打着進入顧家的主意，可說不準會怎麽對她，今天的這頓飯大有可能是鴻門宴。
然而，江潼恩意外地發現，顧家好像真的把她當做一個親密的客人來招待，讓她原先做好的心理準備都沒派上用場。
江潼恩去夾菜的時候，筷子和另外一雙碰撞，還沒來得及收回，顧衍之就已經避開，轉而落在旁邊那朵為了擺盤好看的花上。
江潼恩：？
顧衍之：。
“潼恩，不介意我這樣稱呼你吧？”顧老爺子用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他身後的傭人立刻上前幫他更換帕子。
“當然不會。”江潼恩尊重長輩，在他說話的時候，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望向老爺子。
顧老爺子問：“無意冒犯，你在念書的時候，是不是曾經跟随過哪位大家學習過書法？”
江潼恩有些意外。
飯桌上的其他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顧老爺子和江潼恩。
“我的字……”江潼恩倒是想告訴顧老爺子，但教她書法的那位老師根本不在這個世界啊。
江潼恩只能撒謊道：“我就是跟着字帖瞎練。”
“謙虛了。”顧老爺子顯然不相信，不過既然人家也不想說，他也不會逼她，只不過，在飯後的時候，他邀請江潼恩去他的收藏室參觀。
除了江煥軒之外，其他人都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爺爺竟然會讓別人進他的收藏室？顧宇铮不高興了，他感覺自己的家庭地位連這個客人都算不上的女人還不如。
“爺爺，我十三歲之後就沒進過你的收藏室了。”顧宇铮非常不滿。
憑什麽她能進，他一個顧家人都不能進？
顧老爺子拄着拐杖，重重地砸向地板，罵道：“就憑你這悟性，看也看不懂，還弄壞我的藏品！”
顧宇铮撇了撇嘴，小聲地嘀咕：“不就是一個五百年前的破花瓶嘛。”
走在他旁邊的顧英耀笑得見牙不見眼，“阿铮像我。”
“像你，喜歡惹老爺子生氣。”白虹雪在後頭補刀。
顧衍之贊同他媽媽的話，在旁邊點頭。
江潼恩發現這一家子還蠻好玩的，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不少。
她左手牽着江煥軒，身後幾步的距離跟着安十三，而顧衍之今天不知道怎麽了，似乎在有意識地和她拉開距離，她停他就停，比安十三還敏感。
不會是因為下午的事情吧？江潼恩還沒來得及深思，顧老爺子就已經領着她到了他的收藏室。
顧衍之感覺到江潼恩剛剛看過來的視線，避開了江潼恩視線的同時，往遠離她的方向走了一步。而當江潼恩把視線移開的時候，他又不自覺地把目光投向江潼恩。
安十三對着江潼恩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在外頭等她，江潼恩點頭。
“潼恩，跟我過來吧。”顧老爺子只點了江潼恩一個人，其他人便在門口等着。
江潼恩跟在顧老爺子的身後，走進收藏室。
這間收藏室的面積幾乎有一個小博物館這麽大，而且看起來應該有專人來打理，所有藏品都在專門設計的燈光下，閃耀着屬于它們的光彩。
與博物館不同，這裏不需要隔着玻璃去看，反而還能親手去觸碰，去感受。
江潼恩驚訝地發現，這個世界有些東西和她原來世界重疊了。
比如面前的這個陶俑，她就有一個，後來捐給博物館了，再比如這個落地鐘，出自18世紀的英國，上面雕刻的花紋以及繪制的圖畫，很符合那個時代的特征。
嗯，她的首富爸爸把這個落地鐘送給他的某個情婦了。
“潼恩，你看看這個。”顧老爺子展開了一幅卷軸。
江潼恩走近顧老爺子，看清他手裏的這幅畫，瞳孔震縮。
“這幅畫，是我一位故人所贈。上面是她題的字。”顧老爺子指着畫的左上角，這是一句詩，詩裏的那個“江”字，與江潼恩所寫的“江”一模一樣。
江潼恩下意識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陽穴。
“顧老先生，我确實學過一段時間書法，但是我的老師已經不在了。”
當她看到這手字的時候，她的第一個反應是，難不成這兩個世界之間真有什麽玄妙的聯系？該不會也有人和她一樣穿越到了這個世界吧？一旦這樣懷疑，她就會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
她怎麽會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江潼恩想，她是真實的，這個世界也是真實的。
顧老爺子眼神微動，緩慢地将這幅卷軸收起。
“她……确實已經不在了。”
他的這句話說得很輕，江潼恩只能看到顧老爺子的嘴唇在動，卻聽不到他的聲音。
顧老爺子望向江潼恩的時候，眼神更加和藹了。
江潼恩覺得顧老爺子或許誤會了什麽，但她沒有說開，或許這樣的誤會是美麗的。
兩人走出收藏室的時候，有說有笑的，比起他們剛進去那會兒，氣氛還要融洽。
等在收藏室外頭的顧家人心有疑惑，但也沒有問出口。
顧宇铮卻動了心思，他記得江潼恩跟顧衍之簽下了那個什麽不結婚的合同，這是不是就說明她對他弟沒意思？
既然如此，他是不是有機會了？顧宇铮那點心思死灰複燃。
站在一旁的顧衍之看見了顧宇铮臉上的表情，在顧宇铮準備靠近江潼恩的時候，擡腳絆了他一跤，然後不動聲色地收回自己的長腿。
顧宇铮一個踉跄，差點整個人砸到牆上，正要對顧宇铮破口大罵，一轉頭對上了江潼恩疑惑的眼神。
顧宇铮整了整自己的衣服，露出自以為最帥氣的笑容，正要跟她搭話，一根拐杖橫插在他們之間。
顧老爺子笑眯眯地看着江潼恩，說：“潼恩啊，我有一位朋友的孫子，前不久剛從T國留學回來，準備繼承家業。聽說你最近也在搞事業，說不定你們會有共同話題？”
顧宇铮：爺爺？你不對勁！肥水不流外人田！
顧衍之：……全球top1畢業，顧氏集團繼承人，這種好事輪不到我？
江潼恩：唔？認識他能讓我多談成一筆單子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