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初醒

夜幕降臨。

十安城的最東面,公子府邸,夜燈初上,歡歌豔舞。

公子初戚敬完酒,以不舒服為由,退出了熱鬧之地。走路的時候,跌跌撞撞,丫鬟白行上前攙扶,被初戚甩開,愣愣的站在原地,雙眼含淚。

她從小跟在公子身邊,早就像他肚裏的蛔蟲,她便知曉,這場婚嫁,他是如此的言不由衷。

公子,還是讓行兒扶你回屋吧。白行還是沖上前,将快要跌倒的公子扶住。

初戚再次甩開白行的手,說話有些口齒不清:你……退,退下吧!

公子……

行兒,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退下吧。

白行自行退去,招呼過來兩個人,對他們說:你們兩個,遠遠的跟着公子,有什麽事,叫我。

是!

新房裏,頭頂紅蓋頭的新娘,雙手有些發抖,嘴唇有些發白。

整個房間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她輕咳一聲,伸手捂住胸口,閉了閉眼,咳嗽聲拉扯着刀口,竟有些麻木了。

突然,她聽到了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門開了,走進來了一個人。頭頂蓋着紅布,眼前除了一片深紅,以及自己發抖的雙手,什麽也看不見。

她的心,砰砰直跳,小心提防着正在靠近她的人。

一股濃烈的酒味浸入鼻腔,柳佛煙使勁的捏着自己的手,從未有過的緊張與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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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那雙鞋落入眼底,她微微的松了一口氣,因為,那是一雙新郎鞋,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時,傷口有些微微的發疼。

初戚并不是先掀開紅蓋頭,而是坐到了床上,兩人許久沒有說話。

佛煙姑娘,如此傾國傾城,未來有大好的時光,入我公子府,着實委屈了你,他日,若你厭了,倦了,便可告訴我,本公子,定會還你自由。他像是在勸導一個想不開的人,卻不知,是勸自己,還是勸別人。

佛煙生是公子府的人,死是公子府的鬼,願生生世世跟在公子身邊,聽從公子的差遣。柳佛煙如同發誓那般。

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公子初戚還未說完,柳佛煙接過話:佛煙并無他求,只希望公子留我在身邊,不要趕我走。

罷了,你且自行歇息吧,此事,往後在議。說着,初戚站起身,向前走,誰承想,柳佛煙砰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大可不必下跪,你若想留在公子府,我也不會趕你走。

說完,頭也不回的向前走。而此時,倒在他身後的柳佛煙,一張蒼白的臉,在大紅的映襯下,顯得毫無血色,受傷的心口處,鮮血滲透衣服,蒼白的手掌上,粘滿了自己的血。

柳佛煙暈厥過去,公子初戚頭也不回的出了門,将那扇朱紅色的大門,反手關上。

最終,連頭也沒有回一下。

他本未醉,只是借着那股酒勁,想要将心中的那個死結掏出來,時時提醒自己,忘不了。或許,是真的忘不了,又或許,是不甘把她忘了。

來人!

公子!

你倆跟我大半夜了,退下吧。

可是……

這是命令!

是,公子!

那倆人退去,公子初戚輕身翻躍圍牆,出了公子府。

被烏雲壓住的夜空,吹起了微涼的風,飄起了毛毛細雨。

靜,十安城的街道,靜得讓人有些毛骨悚然,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被無限制的放大。

熄了燈火的人家,那一扇一扇的門窗,在微涼的風裏,被輕輕的吹動,偶爾,會發出嘎吱聲。

沒有燈火的街道,濕了一地,像極了被鬼魅的尾巴拖過,散發着一股味道。

初戚就這樣走着,任憑微涼的風吹過,毛毛細雨打濕衣裳,自是不管不顧。

平日裏那個成熟穩重,心機頗深的公子,今日,像極了一條喪家之犬,淪落街頭。他像是在尋找,尋找走過的每一條街道,卻不知自己在找些什麽。

夜已深,所有人都該進入夢鄉,而公子初戚,拖着濕噠噠的步伐,就這樣一直走着,走着,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鳳祥閣。

鳳祥閣的大樓伫立在眼前,屋內,早就熄了燈火,大門,早已關閉,挂在樓閣之上的燈籠,任憑風吹雨淋,依然默默的燃燒着,孤獨寂靜的挂于屋檐之下。

初戚竟有些同情它們,做不了主的人生,只能任憑別人的擺布,這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直到将生命燒幹,這樣活着,入這世間一趟,着實有些委屈。

黑夜下丢失的靈魂,尋尋覓覓,終是覓不得完整。

半月有餘,南休與天潇回來了!

與他們一同回來的,還有一女子,桑姬蘊。

師父,大師兄何時才醒。禁軍統領淩楚有些焦急的問,坐在一旁喝茶的淩天只是搖頭,那副松松散散的模樣,與淩楚形成了對比。

他若在不醒,我這個傀儡統領,恐怕也撐不了幾日。淩楚稍稍的嘆了口氣,現在的形勢複雜,主持大局的人又昏睡不醒,自然,實權就落到了別人之手。

七妃如何?淩天問。

垂簾聽政。聽到回答,淩天的手僵了僵。

果然,她要的,并不簡單,或許,并不單單是一個大胥國而已。

她的野心,招之若然,那麽,她背後的人,應該也藏不了多久。

對了,二師弟和小師弟已回來,師父可有了消息。淩楚問。

淩天依然只是搖頭,眼中閃過一絲黑暗,這世上,能困得住他承決的人除了淩天自己,他想到的,唯有她!

可是他們曾發過誓,井水不犯河水。

胥寧柏的房間裏,南休,天潇,淩天瑤,喂一碗藥,争來争去,叽叽喳喳。

吵死了!聲音微小,氣息微弱。

三人異口同聲說:你才吵!說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搖頭,同時把目光,轉向躺在床上的胥寧柏。

大師兄,你終于醒了,可急死我們了。淩天瑤當然最興奮,她日日給他喂藥,看着他毫不起色的臉,以為,活不過來了,整日唉聲嘆氣。

大師兄,還以為你挨不過這一關,翹腳了。天潇口無遮攔,被淩天瑤拍了一巴掌,警告的說道:你給我閉嘴。天潇把手捂在嘴巴上,眯笑着眼睛,淩天瑤白了他一眼。

大師兄,感覺如何?南休坐到床邊,将他扶起。

無礙。說話的同時,輕咳一聲,蒼白的臉,毫無血色,深陷的雙眼,望向淩天瑤,輕聲詢問:天兒,可還好!

淩天瑤點點頭,不知為何,他會如此問。

天兒,去通知師父和師兄。南休看着淩天瑤說。

好!說完朝門外跑,過于高興,不小心碰到門檻,整個人,摔了出去。

屋內的三人,半張着嘴,然後龇牙咧嘴,唉聲嘆氣,不過片刻,忍不住的大笑。

趴在門外的淩天瑤,疼得直咧嘴,聽到屋內的笑聲,撅着嘴,冷哼一聲,一只手拍在地上,爬了起來,轉回屋內,大聲的吼道:笑什麽笑。

聽到埋怨聲,三人一同閉嘴,東張西望。

淩天瑤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雙手提着裙邊,叉着腰,刁蠻任性,這倒符合她。

天潇,我命令你去通知師父和師兄。撅着嘴的淩天瑤,放下一邊裙邊,擡起挂着鈴铛的左手,指着憋着笑的天潇。

天潇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用手指着自己,看向他的兩個師兄,兩個師兄一同點頭,他放下手,然後說:憑什麽是我,我才不去。

嗯。

嗯。

兩個聲音橫穿他的耳朵,将雙手抱在胸前,假裝沒有聽到。

我已門主的命令命令你,哼。淩天瑤哼的一聲,又将手叉回腰間,一副居高臨下的模樣,得意忘形。

天潇砸着嘴,擠眉弄眼,撇了兩個師兄一眼,站起身,沖着淩天瑤做鬼臉。

走吧,門主!

天潇朝前,淩天瑤緊随其後,走到門檻邊,淩天瑤伸出一只腳,想絆天潇一腳,天潇自然是知道,他小師妹的秉性,笑着,故意絆了一下,跳出門去,看着哈哈大笑的淩天瑤,一本正經的說:小師妹,你這人是長大了,還和小時候一樣調皮,幼稚死了。

聽到小時候,淩天瑤又撅起嘴,她空白的記憶裏,不管怎麽努力,都記不起半分,有些悲傷起來。

天潇把手搭在她的肩上,安慰她道:沒有記憶沒關系,我們都記得。

小師兄……可是我不記得啊。淩天瑤一臉的委屈巴巴。

會記得的。

真的嗎?

一定的。

你不許騙我哦。

咱們師父那麽厲害,一定會有辦法。

那……暫且相信師父吧。

小調皮。說完,伸出手揉了揉淩天瑤的頭,寵溺的笑着。腮幫吹得鼓鼓的淩天瑤,看着天潇,淺笑,眯起一雙彎彎的月牙眼.

她因為一頭白發,被別人區別對待,所幸,她所在意的人,并未因此,稱她為魔女,将她化為特殊人群。

淩天瑤覺得自己是幸運的,雖然闖蕩江湖,道路崎岖,但結果,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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