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偷聽
公子初戚大婚之日,一支軍隊襲擊了天下第一門,猝不及防,門中之人,除了少門主,無一幸免。
領頭的,是一個被喚作主宰大人的黑衣男子,他不喜歡抛頭露面,都是來無影去無蹤,臉上戴着面具,然而這次,他親自領軍,攻下天下第一門,故意放走少門主,用意,再簡單不過。
與軍隊一起,被解壓的犯人,被鎖在索寒籠裏,他一襲白衣,一頭銀發,那便是天下第一劍,承決。
蒼老的面容上,有鞭痕的印記,舊疤未好,再添新傷。
一貫穿戴整潔的他,頭發淩亂,白色的外衣上,血跡斑斑。被困于索寒籠之中,雙手雙腳都被固定住。
不管年輕時他有多身強力壯,此時,他已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身子骨大不如從前,五官衰竭,他若觸碰索寒籠,禁不住一個回合,必定會喪命。
雙手雙腳被固定住,此刻的他,已變成了囚籠之鳥,動彈不得。
他現在,已變成了魚餌,挂在此處,不過是為了引魚上鈎罷了。
軍隊突襲天下第一門,當然,遭殃的,還有摩羅村莊,世代追求和平,逃離世俗,隐于這沙漠之中,那便是看慣了外面的燒殺搶掠,勾心鬥角,于是,在祖先的庇護下,他們過着平凡辛苦,但安寧的生活。
他們世代守着那口古井,守着藍眼淚,守着淚神的畫像。
造化弄人,世代的安寧,就在那個被喚做大主宰的男人到來之時,一切,被打破。他們推倒淚神的石像,換成了大主宰,整個村莊,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烈陽發怒,烏鴉哀鳴。
所有人都在默默的祈禱,祈禱淚神的再一次降臨,拯救摩羅村,拯救他們世代的安寧。
舊人去,新人笑,蒼涼而悲嗆。自诩芳華,漫長歲月,若相思,不思量,自難忘,一世人生,恍如白駒過隙,睜眼閉眼而已。
曾經的人,總會變成朱砂,是天上的一抹白月光,得不到,亦放不下。愛恨情仇,恩怨別離,歲歲年年,花開花落,悲歡離合,卻想終有一日,在過往的寂靜裏,變得平凡的日子裏,老生常談的歲月裏,卻要,嘗盡死離。
花容月貌的女子,早已兩鬓斑白,颠沛流離的一生,以,守得雲開見雲日,将流年裏的故事塵埃,藏在心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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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祥閣裏的紅娘,聽見雨聲,心,總是無法寧靜。
于,今日清晨,收拾了一個包袱,手中握着一把刀,站在淩天的屋內,向淩天辭行。她一臉擔憂,與平日裏那個賠着笑的人,判若兩人,她溫柔的聲音,多了幾分嚴肅:大人,今日向你辭行,那便是知道了他的下落,我,不能由他一人面對死亡。
淩天抿了一口茶,擡起頭看她一眼。
你去,便是送死,不但救不了他,反而會搭上自己的性命。淩天換了一個坐姿。
平日裏滿面春風的紅娘,近期時日,竟已兩鬓斑白,面容滄桑,身上的風流韻味,退去,倒像是江湖俠塵。
即便如此,能死得離他近一些,也是我所期望的。
淩天望着手中的茶盞,茶水倒到一半,被紅娘的話驚在了半路,他緩緩的放下茶壺,竟無言以對。
他淩天,面對凡人的紅塵俗事,那些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他早已司空見慣。世上情深之人,面對情薄之人,終有一日,也是各謀人生,分道揚镳,相守相望,不過都是自己的利益罷了。
他常常對承決說:能覓得如此良人,為何将她拒之門外,何不真情以對。
一雙人,一江湖,有何不可?
造化弄人,人的一生,過了年少,一切,皆為雲煙,一人一江湖,自然暢快些。
話到此處,承決總是嘆息,飲酒消愁。
他以為,年少輕狂之人,對于感情之事,不過是三分熱度罷了。若是,貪戀他名聲,行騙江湖,那便不可饒恕。若,一時心動,終有一日,會在茫茫人海中,尋得一人,快意江湖。
一雙人,一江湖,他一中年男子,早過了那鮮花爛漫的時代。
誰承想,守望他的那個人,一人便是一生。
大人,我已兩鬓斑白,生與死,早已看破。紅娘紅着眼眶,身上的那一身紅,被窗戶吹進來的風,輕輕搖擺。
紅娘,承決是我摯友,自是不會不管他的生死……
大人不便插手世間之事……搏上一搏,生與死,皆由天注定。
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他若死了,紅娘,絕不獨活。紅娘打破寧靜,說話就跟宣誓一樣。
淩天轉着自己拇指上的紫玉扳指,凝視着窗外,昨夜大雨過後,一切煥然一新,連吹進來的風,都溫和了許多。
淩天淺淺一笑,揮揮衣袖,門外,滾進來了三個人,猝不及防,連滾帶爬的站起,整理衣裳,然後,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三人你拉我扯,轉身朝屋外而去。
站住。淩天一聲令下,剛擡腳跨出門的三人,腳還在半空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擠眉弄眼。
闖禍了。站在左邊的天潇小聲的說着。
淩天瑤用左手肘拐了拐他,輕聲的,帶着責備的語氣:都怪你。
天潇“嘿”了一聲,把語氣對準淩天瑤右手邊的刀小誠:誰讓刀小誠八卦。
刀小誠正開門而出時,看見紅娘背着包袱,手握刀,同平日,判若兩人,他便好奇的拽上剛出門的天潇。
天潇自然不會落下他的護盾,淩天瑤。
三人疊成羅漢,頭挨着頭的擠在門縫裏偷聽,你推我擠,一不小心,推開了門,雙手朝前,滾了進來。
天兒,撒嬌,快撒嬌。天潇用手肘拐着淩天瑤,閉着嘴,聲音從喉嚨裏擠出來,憋得滿臉通紅,一臉賊笑。
淩天瑤翻了個白眼,生氣的臉,瞬間微笑起來,嘟着嘴,輕聲的喚道:師父。聲音拖得老長,綿綿的,猶如裹了一層糖。
見淩天毫無反應,冷冰冰的樣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杯放回桌子上的時,用了點力,響動稍微大了點。
三人同時被吓了一跳,淩天瑤偷偷的冷哼一聲,不以為然。天潇則扯了扯淩天瑤的衣袖,憋着聲音說:繼續……
說話的同時,手微微向前推,淩天瑤被他推了出去。淩天瑤白了天潇一眼,轉過頭,瞬間拉起嘴角,像一陣風,飄到淩天的身旁,用手拽着他的衣袖,滿臉的委屈巴巴:師父,師父。邊說,邊用臉蹭着他的肩膀。
淩天的記憶被拉回過往,那個小小的女孩,犯了錯,也喜歡用手拽着他的袖子撒嬌,喜歡用臉在他的肩膀上蹭,喜歡嘟着嘴,皺着眉頭。
師父,都怪小師兄,他威脅我,你看,他一臉幸災樂禍。說着,用手指着一臉幸災樂禍的天潇,嘲着他做了個鬼臉,得意洋洋。
你,小叛徒……
你來咬我呀!淩天瑤做着嘴型,擠眉弄眼。
淩天心裏樂滋滋的,他雖不愛說話,也不太愛笑,但,他漫長的歲月裏,自從有了這師兄妹幾人,仿佛一切都變得多姿多彩起來。
鬥嘴,吵架,哭鬧,告小密……甚至有的時候,弄得鮮血淋淋回家,淩天都會一副很享受的模樣,看他們責怪對方,然後再語重心長的告訴他們道理。
漫長的歲月太長,閃着光的,也不過短短幾年。
此番,見此情形,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淩天嚴肅的臉,溫和起來,這下子,想裝得嚴肅也裝不了。
刀小誠半張着嘴,一臉不可思議,怪不得,天潇死活要拉上淩天瑤,這活生生就是一枚免死金牌。
不過,撒起嬌的淩天瑤,恐怕,無人能擋吧。
想着,汗毛豎起來,自己打了個哆嗦。
一代俠女,在淩天面前,竟然像個小孩子。她平日裏的端莊穩重,那張莫然的臉,竟是假的……
刀小誠!
刀小誠正想得入神,被一個冷漠的聲音強行拉回思緒,打了一個哆嗦,兩眼放光的望着淩天瑤,一臉的求生欲。
淩天瑤聳聳肩,天潇一臉的幸災樂禍。
刀小誠一臉恐慌,畢竟,被他如此認真叫喚,還是頭一次。捏了捏出汗的手心,舔了舔嘴唇:九王!
九王……
九王……
天潇,淩天瑤小聲的重複着,一臉的莫名其妙,看着對方,搖着頭,聳着肩。
九王,我錯了,我不該聽小話,不該如此八卦。刀小誠低着頭,餘光時不時的瞟向一臉壞笑的天潇。
看到一臉認錯的刀小誠,紅娘居然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紅娘,你的事,此後再議,現在,我需要确認另外一件事,你們随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