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

點滴打得見底,看護的家庭醫生拔了針,紮進挂在旁邊的另一瓶點滴裏。

房間的落地窗蒙上了一層雨霧,透明潔淨雨珠相挨着下滑,淅淅瀝瀝聲樂接連不斷。

家庭醫生檢查好針管,俯視到手紮着針,輸着點滴,還雙手打游戲的周醒,不由勸說:“打完點滴再玩也不遲。”

對面的boss,只剩下一絲血量,周醒普攻擊殺了它,技能都不屑給一個。

周醒舔了下發幹的唇,起皮發硬膈得柔嫩舌頭不适:“打完這局,麻煩倒杯水給我,謝謝。”

接過水杯,他抽出空隙喝了口,随手放到桌上,屏幕紅光乍現,血量快掉完了,将死之時,他躲過敵方的傷害,放了個小技能硬是把敵方給耗死了。

家裏的傭人敲門而入,告知:“少爺,朱友鵬少爺來了。”

周醒頭都沒擡一下:“知道了,讓他直接來找我就好了,不用知會我,又不是第一回來。”

傭人欲言又止,她想彙報的是,朱友鵬還帶了個眉眼清冷的同學來。

話沒說完,周醒已經開口讓人進來,況且朱友鵬就在傭人身後。

朱友鵬哎呀一聲:“都說沒事啦,我哥看到他,說不定高興得病都好了。”

周醒低啞的聲音從房裏傳出:“你站在門外幹什麽?還不進來,說什麽鬼話。”

朱友鵬回頭看了眼氣壓莫名低迷得快要結冰的郁覺,寬慰道:“當作自己家耍,不要客氣。”

說完,朱友鵬拎着鼓鼓的書包進了房間,坐在周醒床邊,感嘆:“你還有心情打游戲。”

周醒撩起眼皮去看他,恰恰瞥見剛進門的郁覺,吃驚:“你怎麽來了?”

朱友鵬搶答:“來監督你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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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醒涼涼看着朱友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朱友鵬索性閉了嘴,拉開書包拉鏈,拿出周醒囑咐的東西。

幾個少年處在一室,難免不有些小秘密要說,家庭醫生起身再次檢查點滴針管問題,隔着退熱貼探了探周醒額前的溫度,确保無誤,便出去了。

游戲上的小人已然被人砍死了,本該勝利的局,硬是變成逆風局,輸得慘烈。

周醒退了游戲,沒再玩,仰着下巴對郁覺說:“随便坐吧。”

朱友鵬的說辭,他當然沒信,原因也不着急于一時問。

郁覺在床邊的一個小沙發坐下,位置正好是挂點滴的旁邊,離周醒很近。

那是家庭醫生剛才坐的位置,小沙發原本在落地窗邊,是家庭醫生為了方便照顧周醒,拖過來的。

周醒捧着熱水喝幾口,漫不經意聽朱友鵬講話。

“你們今天作業蠻多的,我聽得迷糊,學神就說他跟我來你家探望你,也順便告訴你作業。”

周醒雙手握着瓷杯,熱流沿着杯壁傳進手心裏,屋內開着暖氣,他身上蓋着厚厚的被褥,外露的十指終是冰冷,現在靠着裝着熱水的瓷杯取暖。

“哦……”

周醒斜眼看向郁覺,進門至今,他口沒張一下,發覺周醒看他,低垂的眼睛才擡起來。

盡管郁覺什麽都沒說,周醒也能猜到他的心思了。

朱友鵬這個嘴漏的,百分百說他前幾天感冒了,他昨晚發燒,郁覺必然想到昨天的逃課,他們兩個逃課時在海邊吹了幾個小時的風,後面他還跑去賽車場飙車,飚完車又跟着車友們吃飯喝酒……

這些‘罪證’,夠周醒燒成傻子了。

“你也不用太自責。”周醒揉了下發酸的眼睛,他的臉還在發燙,高燒今早好不容易才退下,“是我不小心。”

說完這話,郁覺的唇抿得更緊了,繃成一條直線,雙眉輕蹙。

朱友鵬很識相地說:“哥,我下樓弄點水果上來。”

他跑得飛快,門卻還是輕輕合上的。

房內一時只有他們兩個人,輕微的呼吸聲彼此交換。

周醒将手裏的瓷杯遞過去,有意打破沉悶氣氛:“幫我倒杯水。”

郁覺接瓷杯時,不經意碰到周醒冰涼的手,他幾乎秒在周醒收回手前握住他的手。

“怎麽這麽冰?”

跟周醒的手不一樣,郁覺的手很炙熱滾燙,像被一團火源緊緊包裹着,冰冷的關節快要融化掉。

“不知道,開了暖氣的,應該是伸出來的時間長,所以被凍僵了。”周醒無奈解釋,“我有點怕冷,冰也是正常。”

郁覺拽着被褥,把他手塞進暖和的被窩裏,語氣染上一絲嚴肅:“別動。”

周醒恍若未聞地想要掀開被子,郁覺摁住被角,兩人靠得近,對方身上清冷好聞的氣息籠罩着他,吐納之間都是他特有的氣息。

“聽話。”郁覺話語裏都帶着些許無奈與寵溺,他動作輕柔探了周醒貼有退熱貼的額頭,可惜他哪給人探過溫度,探不出個所以來,不禁順着往下滑,用手貼着他臉,感受溫度。

周醒眼睛瞪得有點大,他沒料到郁覺探着探着,還摸上臉了。

但看他一臉正經的模樣,他也就放松下來,任他摸去。

朱友鵬看了下時間,嗯,十分鐘過去了,天大的事也該說完了吧?

他端起果盤,開開心心往樓上跑去,他一口氣沖到房間門口,砰地一聲拉開門。

沒了門的阻礙,房間內情景顯露出來。

落地窗還有新的雨滴彙聚,留下一道道雨痕,燈光打在郁覺身上,因他俯身貼近周醒,擋去了本該映在周醒的亮光,層層陰影疊與周醒無血色的臉上。

距離臨近,郁覺垂下眼簾注視着被迫仰頭對視的周醒,兩人之間的氛圍十分綢缪暧昧。

最致命的是,郁覺的手正輕輕摩挲着他哥的臉!

朱友鵬的眼睛瞪得比周醒的還要大,他闖進來的聲響不小,屋裏兩人偏頭看來,分明平常無異的目光,他品出了一絲不可思議的微妙感。

操,完了!

“對不起!!!”朱友鵬猛地鞠了個九十度躬,聲音嘹亮,“打擾了!”

砰!

他用力關上了門,隔着門,他依然心驚動魄。

額角沁出細細密汗,就連背部都不自覺汗漬累累,心髒在飚速。

嗚嗚,他也沒想到他倆居然是那種關系。

難怪學神會拉着他哥逃課,一聽生病就臉色陰沉得可怕,硬是要跟他來看他哥。

一看這情況,他哥肯定是不想讓他擔心,所以瞞着他,沒說實話,這才導致了他來興師問罪!

天啊!他剛才毫無分寸地闖了進去,實在是不對,他就該光速滾蛋。

唉,願哥安好,不要被收拾得太慘。

這邊,郁覺松開了手,起身倒水遞給周醒。

周醒握住瓷杯,一臉疑惑:“他怎麽了?”

郁覺:“不知道。”

周醒喝完了水,舔了下濕潤的唇瓣,蒼白唇色可算透着點粉紅,臉色倒也沒剛才那麽慘白了。

“你幫我拉開門看他跑哪兒去了。”

朱友鵬心慌慌地蹲在門外,抱着果盤,想要緩解緊張,不停往嘴裏塞水果。

甜膩的汁水不斷在刺激味蕾,他更慌了。

他這樣是不是很不道德,對他哥‘見死不救’。

周家的隔音效果很好,即使朱友鵬蹲在門口,也聽不見一星半點聲音。

咔嚓。

光束從裏面照射出來,柔和的光芒鋪滿一地,朱友鵬停止咀嚼,扭頭仰首。

他對上了郁覺平靜的雙眼,嘴裏的葡萄差點掉了。

朱友鵬驚心大作:“嗨……”

郁覺僅僅是看了他一眼,轉身朝周醒說:“在門口。”

朱友鵬正想着跑不跑時,就聽見周醒罵他:“朱友鵬,你傻逼吧?蹲什麽門口?還不趕快進來。”

朱友鵬眼珠子轉了轉,又跟郁覺對上了眼。

“……”有殺氣?

他慫了,從地上爬了起來,縮頭縮腦進了房間。

之後,他下意識抽了抽鼻子,嗅空氣中有沒有什麽‘怪味’。

周醒說:“你剛才發什麽癫?”

朱友鵬看他鎮定自若,想着不揭穿他了,留點面子給他:“我以為你們還沒講完,哈哈……”

周醒無語了:“你怎麽越來越傻逼了?水果拿來,等一下都被你吃完了。”

在朱友鵬進來前,周醒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此時雙目含淚,眼尾犯紅,鼻尖透粉,原本蒼白的唇更是紅潤。

朱友鵬喉結一緊,眼淚差點滑下,他溫順地雙手奉上果盤,心裏哀嚎:多吃點多吃點,我哥好可憐,這是經歷了什麽樣的‘欺辱’啊。

去他媽的偶像。

護哥的朱友鵬惡狠狠瞪了郁覺一眼。

郁覺:“?”

接連幾日,周醒都請了假,等他回學校,時間早就十二月了。

天更冷了,周醒大病痊愈,身上裹的衣物不少,校服外套裏穿了件高領毛衣。

出門來時,周照提議讓他住校,周醒只是說再想想。

周醒拎着熱豆漿跟幾個包子,回了教室。

上次逃課罰寫的檢讨,他都還沒寫,不過逃課一事沸沸揚揚,他還是知道的。

郁覺去辦公室‘自首’,他也聽說了。

事情已經定局,周醒懶得去跟郁覺争罪名。

況且他病了好多天,學霸們想詢問的話說不出口,也就只能說說關心的話語。

生病這段期間,周醒每天的作業都沒有落下,因為郁覺每晚的晚自習都沒去了,放完學就來他家給他補習。

你來我往的,繁忙的周照都記住了郁覺,更別說家裏的傭人。

就是朱友鵬行為奇怪,從一開始的憤憤不平到後面的麻木,周醒也想不通他怎麽了,撬開嘴巴問,他咬死說沒事。

周醒在座位上吃完了早餐,掏出紙筆,開始寫檢讨。

長期月累的寫檢讨底功可不是說沒就沒的,周醒寫得飛快,只花了十分鐘。

他滿意地浏覽了一遍,正想着交去劉副校辦公室,卻被攔下。

郁覺拿出前幾天擱置至今的檢讨,問他:“檢讨怎麽寫?”

周醒挑眉:“不是吧,這麽多天,你檢讨只寫了幾個字?這麽簡單的東西你不會寫?”

情有可原,郁覺的确沒寫過檢讨,他跟他不一樣。

不過,郁覺竟有被他說‘這麽簡單的東西你不會寫’的時候。

周醒唇角上挑,纡尊降貴般地學郁覺平常講話的語氣:“筆拿好,我教你。”

郁覺很是低眉順眼,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

周醒梨渦加深,條條有理分析起結構來。

當然,此時宛如孔雀般的周醒并沒有發現郁覺眼底流淌過的一抹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傻孩子,他怎麽可能不會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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